363 半龍境界
沉悶的腳步聲在密林中響起，沒有人再說話。
其實大家心裏都已經料到了會是什麽結局，可是煙秀秀執意要去看看，也不能夠阻止她。
煙秀秀被九餅抱在懷裏，雖然之前她是那麽渴望跟九餅接觸，哪怕是牽一牽手，也會讓她無比的滿足。可是現在，她的心裏全被悲痛給占據著，在九餅的懷中，勉強讓她強忍著悲痛，而不至於立即暈過去。
還好，還有他陪著自己，不是嗎？
九餅突然停下了腳步。
因為就在不遠處，一個人背對著他們站著。
那人影楚喬熟悉，應該是煙雲。
九餅懷中的煙秀秀也驚呼了一聲，“阿爹！”
可是煙雲沒有動靜，仍舊背對著他們站著。
煙秀秀從九餅懷中下來，跌跌撞撞的朝煙雲走過去，“阿爹！阿爹！你怎麽不理我？你應我一聲啊！阿爹你怎麽了？”
被雲陌擰在手中阿寶身體劇烈的抖動了起來，幾乎就要癱軟在地。
當煙秀秀終於觸到煙雲的身體時，煙雲的身體就像個木樁子，“撲通”一下，撲倒了下去。
“阿爹——”煙秀秀尖叫了一聲，撲上去，黑暗中，楚喬看不清楚煙雲究竟如何了，隻好上前去，懷著一絲希望道，“讓我看看，傷得重嗎？”
“阿爹啊——”煙秀秀的第二聲呼喚，聲音已經變得嘶啞而低沉，她的喉嚨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給扼住了，那一聲呼喚是從喉嚨的縫隙裏擠壓出來的。
要多麽巨大的悲痛，才能夠讓一個人痛苦至此？
楚喬停下了腳步，不用上前了，煙雲肯定已經……
她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任何話語，在這種時候，都顯得蒼白。那失去親人蝕骨的痛楚，是什麽話語都難以去抹平的。
九餅和雲陌也遠遠的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煙秀秀。
“姐姐……”煙秀秀突然又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爬過去，“姐——”
話音落下，煙秀秀終於是暈過去了。
楚喬冷冷的轉頭看著阿寶，“你這個畜生！”
阿寶知道此刻求饒已經沒有用了，掏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就要往嘴裏麵丟，雲陌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隻聽“哢嚓”一聲輕響，阿寶的手腕就像是一隻變了形的雞爪一般，無力的垂了下來，而阿寶也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
楚喬緩步走過去，對雲陌道，“斷了他的手腳！”
雲陌和九餅立即上前，把阿寶一腳踩在地上，兩人分別朝阿寶的四肢踩下去，幾聲脆響之後，阿寶連叫都沒叫出來，便痛暈了過去。
“留著他的命，給秀秀發落。”楚喬沉聲道。
九餅對楚喬道，“我們去幫忙把他們收斂了吧。”
楚喬看了九餅和雲陌一眼道，“你們不要過來了，我去吧。”
說著，她走了過去。
煙青青的屍體未著寸縷，四肢怪異的扭曲著，肚子上開了一道口子，那口子的邊緣血肉模糊，並不是用利器割開的。她的雙手沾滿了汙血，血還未幹，這種可怕的景象，讓見慣了凶案現場的楚喬也不由的心悸。
不難想象，煙青青肚子上的口子，是她自己生生抓裂開來的……什麽樣的痛苦，才能讓一個人把自己的肚子給抓裂開？那個斷腸散，究竟是何等陰毒的蠱？
旁邊散落著煙青青的衣服，已經沾滿了血跡，從她肚子裏麵流出來的汙血裏麵，還緩緩蠕動著血色的小蟲子，那應該就是斷腸散的蠱蟲了吧？
“蠱毒……”楚喬不忍心的閉了閉眼睛，“再毒的蠱，又何及人心險惡？”
後半夜，楚喬等人帶著煙青青和四肢皆廢的阿寶回到了雲楚兩家的駐地。
天亮的時候，煙秀秀醒了過來，不過，她剛一醒來，嘴裏就嘔出了一口鮮血。
“秀秀，你沒事兒吧？”楚喬一直守在煙秀秀的床邊，煙秀秀有些恍惚的眼神在觸及到楚喬的時候，才倏然一睜，“喬喬姐……我這是在哪兒？”
“秀秀，你在我們這兒，你好好休息，一切都過去了。”楚喬拍了拍她的手，“一切都過去了……”
煙秀秀慢慢的轉動著眼珠子，眼淚又從眼眶裏麵滾落下來，“一切都過不去了……”
“秀秀，你想開些。”楚喬不忍去看煙秀秀萬念俱灰的眼神，“我已經幫你把你阿爹和姐姐收斂了，他們的骨灰……你以後可以帶回苗疆，至於阿寶，他的命交給你來處置！”
“阿寶！”煙秀秀眼中浮現出濃烈的恨意，轉而她又頹然的躺了下去，“就算是殺了他又如何？姐姐和阿爹都回不來了……”
“秀秀……”楚喬還想要說什麽，煙秀秀微微轉過頭，“喬喬姐，謝謝你們，真的謝謝。”
“秀秀，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好了。”楚喬看著煙秀秀，“每個人都要經曆一些痛，才能夠成長起來。”
煙秀秀點點頭，“我懂的。”
說罷，煙秀秀再次沉沉睡去，這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裏，各大勢力又是一番激烈的交鋒，誰都不知道，那個第一個獲得擂台之光的蠱宗宗主已經死在了蠱宗的叛徒手裏麵了。
不過，楚喬卻是對煙雲多了一分敬意。
比起很多強權者，他的心裏並不隻是權利，他更在乎的是親情。
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能夠在施展蠱術，可是他仍舊是一無反顧的去救自己的大女兒。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許在很多人的眼裏，那是愚蠢。但是在楚喬眼裏，那不是。
那隻是父愛。
一個父親，怎麽會因為想要保全自己而丟下女兒的性命不顧呢？
如果真有那樣的父親，那人恐怕已經擔不起父親這個稱呼了。
煙秀秀醒來之後，就像換了一個人。至少神色中，再看不到那極度的悲哀與絕望，她就像是一隻破繭的蝴蝶，舔幹撕裂身體才長出來的美麗翅膀，等著翩然飛舞。
不過，楚喬卻明白，那悲傷並不是憑空的消失了，而是被她深深的壓在了心底，不在人前顯露出來。
“秀秀……”楚喬看著麵色蒼白的煙秀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真的要這麽快就回去嗎？”
煙秀秀溫婉的朝著楚喬笑了笑，“喬喬姐，阿爹已經逝去了，我們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呢？我想帶著阿爹和姐姐回家了。”
蠱宗的族人都站在煙秀秀的身後，神色肅穆，其中兩個人的手中分別抱著一個瓷罐子，裏麵裝著煙雲和煙青青的骨灰。
蠱宗的人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他們強大的宗主就這麽被害了。
阿寶被捆綁著塞在一個網兜裏麵，兩個人扛著他，就像是扛著一條死魚。
“好，一路順風。”楚喬隻能夠這樣祝福他們。
煙秀秀不由的朝著楚喬身後望了兩眼，楚喬知道她在找誰，可是那個混蛋九餅就是不出來送行，楚喬也沒辦法。
“他……有事兒，所以沒能夠過來送你，你不要生他的氣。”楚喬都覺得自己的“謊話”很沒有說服力，說完之後，臉頰紅了紅。
煙秀秀失望的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道，“喬喬姐，我回去之後，一定想辦法把情蠱的毒給解了，你讓他……保重，隻要我找到了解毒的方法，我就會來找他的。”
楚喬聽到這句話，算是放心了一半，點點頭道，“秀秀，你是個好姑娘，我相信你！”
煙秀秀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是個好姑娘，我姐姐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是啊……”楚喬歎了一聲，雖然她隻看到一眼煙青青的遺容，但是那個倔強堅毅的女子，還是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裏麵。
“喬喬姐，以後有什麽需要蠱宗幫忙的，你就讓人帶著這個牌子來蠱宗找我。你們是蠱宗的大恩人，也是蠱宗永遠的朋友。”說著，煙秀秀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古樸的銀質小牌，遞給了楚喬，“隻要秀秀能夠做得到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報答你們的恩情。”
當煙秀秀拿出那個銀質小牌的時候，她身後蠱宗的人神色不由的變了變，卻沒人說什麽。
看來，那小牌子對蠱宗來說，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
“秀秀，施恩不圖報，我楚喬可不是那種人，這牌子你收起來吧，隻要你認我這個姐姐，就好了。”楚喬笑著把小牌子擋了回去，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的確是舉手之勞，但是對煙秀秀來說，卻是雪中送炭啊！
“喬喬姐，你是瞧不起我嗎？”煙秀秀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楚喬，“苗疆女兒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看到煙秀秀如此執拗，楚喬隻好把小牌子給收了下來，“也好，就當做是一個紀念吧。”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煙秀秀還是沒有等來九餅，隻好帶著族人失望的悄悄離開了。
當楚喬回到駐地之後，看到九餅正站在一棵大樹後麵，朝著一個方向望去，那正是煙秀秀他們離開的方向。
“九餅，以前咋沒看到你這樣糾結呢？！”楚喬忍不住埋怨道，“剛才叫你去送送人家，你不肯，現在人家都走了，你還在這兒看什麽呢？背影都沒了。”
九餅訕訕的道，“誰說我在看她了？我就是隨便看看。”
“諾，這是秀秀給我的，你替我收著吧。”說著，楚喬把手中的小牌子遞給了九餅。
九餅不接，“又不是送給我的，幹嘛給我？你收著就好了嘛！”
“叫你收著你就收著！”楚喬沒好氣的瞪了九餅一眼，不由分說，把小牌子往九餅懷裏一塞，“好好收著，丟了看我不收拾你！”
九餅捏著那個銀質的小牌，瞅了兩眼，也就順從的放進了兜裏。
楚喬心裏琢磨著，這傻小子，會不會真的喜歡上煙秀秀呢？如果真是那樣，倒是個好姻緣，不過……正如九餅自己說的，他說到底，隻是一隻“獸”，真的可能愛上一個人類的女子呢？
算了，還是不要去想那麽多了。
這時，雲陌走了過來，對楚喬道，“萍萍已經到了小豐都鎮，她執意要過來，你看……”
楚喬想了想，“也好，讓她過來吧，估計這裏應該比在小鎮上更加安全點，對了梅辰醒了沒？要是被萍萍看到梅辰昏迷不醒的樣子，恐怕又會擔心了。”
“應該快醒了吧？要不，咱們去看看他？”說起來，雲陌和九餅算是對梅辰最感興趣的了，每天都要去“看望”一下梅辰，這可是真龍啊！
“好吧，我們去看看梅辰吧。”楚喬點點頭，跟著雲陌一起去梅辰和龍蒹葭的房間，九餅一愣神之後，也跟了上來。
遠遠的，楚喬就感覺到了一股別樣的氣息，那是很特別的血氣，就像楚喬當初在梅辰受傷之後感受到的血氣。
難道梅辰又出事兒了？
楚喬一緊張，跟著快步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突然一聲嘹亮的吟唱的聲音從那間屋子裏麵迸發出來，楚喬等人條件反射的捂住耳朵，可是那聲音就像是帶著某種神異的力量，能夠穿透人的身體，直達人的靈魂！
好在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不過，就那麽一聲吟唱，都已經讓楚喬等人麵色蒼白，身形不穩了。
“出了什麽事兒嗎？”楚喬一把推開龍蒹葭的門，房間裏麵完全被一陣紫氣給淹沒了，那紫氣中，一個虛影若隱若現。
楚喬看著那個虛影愣住了。
那……是梅辰？
一頭紫紅色的頭發傾瀉而下，皮膚依舊是那麽白皙，不過他臉上的那副眼鏡已經不見了，楚喬能夠清楚的看到那雙帶著妖冶之氣的紫色瞳眸。
看著那某紫色瞳眸，楚喬突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兒見過一般。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貌似在那紫氣中的人影，雖然看不大清楚，但是似乎確鑿是沒有穿衣服啊……
楚喬隻瞄了一眼，便飛快的退了出來，天哪，不會得紅眼病吧？昂？怎麽……怎麽會沒穿衣服呢？他的衣服究竟是去哪兒了？
楚大小姐當然沒有發現自己糾結的問題根本就不是關鍵問題，雲陌跟著衝進去，也同樣黑著臉跑出來了。
楚喬心虛的道，“我什麽都沒看到！”
九餅嘿嘿的笑著，“你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沒看到，騙誰呢？”
“沒看清楚！”楚喬趕緊亡羊補牢的補充了一句。
“那你還想看清楚一點？！”九餅不怕死的追問了一句。“啊，那小子還真有點料呢！”
雲陌的臉幾乎黑成鍋底了。
“九餅，你給我去死！”楚喬一腳把九餅踹了出去，也跟著飛快的跑了。
龍蒹葭走了出來，一臉的疲憊之色，“你們來了？”
雲陌一臉不爽的指著裏麵道，“龍兄，裏麵是怎麽回事啊？！”
“哦，他身上那道被楚岑下的禁製，已經祛除掉了。”龍蒹葭心有餘悸的道，“算他運氣好，曾經一位前輩教過我那種禁製的解除方法，那是一種上古流傳下來的禁製，幾乎都要失傳了，若是換了別人，肯定是不能夠給他解開了。”
“我想知道的是……他衣服呢？”雲陌強忍著聽龍蒹葭說完，才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龍蒹葭一頭黑線，沒想到雲陌關心的居然是這個問題，這才想起來，剛才好像楚喬也闖進去了。“你不用擔心，喬喬肯定沒看清楚。”
“……”這回換雲陌無語了。
“你看，裏麵全是紫氣，她怎麽能透過紫氣看到梅辰呢？”龍蒹葭見雲陌臉色仍舊不好看，好心的解釋道，“再說了，其實關鍵部位是穿著東西的……”
“好了，不用解釋了。”雲陌趕緊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現在他沒事兒了吧？喬喬也不需要龍族的人保護了，他不但沒能保護喬喬，還給喬喬惹一堆兒事兒，讓他哪兒來回哪兒去吧，我們養不起這尊大神。”
龍蒹葭嘴角抽了抽，男人吃起醋來，也是這般不可理喻的。
“你還沒聽我說完呢！”龍蒹葭繼續說道，“我在解開梅辰身上禁製的時候，居然把他身上的封印給弄鬆動了一些，於是，屬於他龍族的一些特征和力量便顯現出來了。雖然封印沒有完全解開，但是他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隻有一點點能力的守護者了！他現在至少也算是一個半龍境界的高手了！”
“什麽？還有這樣的境界？！”雲陌一臉不信的看著龍蒹葭，“你不會是吹牛吧？！”
“我怎麽會跟你吹牛呢？”龍蒹葭皺了皺眉頭道，“梅辰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你別小看半龍境界，他相當於是人類天階初級的境界呢！到時候我和他聯手，未必不能夠跟楚岑一戰！”
一聽龍蒹葭這樣說，雲陌的臉色也好轉了一些，“真有那麽厲害！？”
“他可是真龍呢！”龍蒹葭眼裏也帶了一絲羨慕的神色道，“如果他的封印完全解開，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雲陌不以為然的輕哼了一聲，這麽牛叉的人，還不是差點就被人家給當做點心吃了？
“當然，他的封印是不能夠解開的，像這樣讓那個封印鬆動點，略微的動用一點他真龍的本源力量，也就不錯了！”龍蒹葭微笑著說道。
“吱嘎——”
正在兩人說話間，龍蒹葭背後的門被打開了，一頭紫紅色頭發的俊朗男子從裏麵探出頭來，眯著眼看著雲陌，驚訝的道，“雲陌？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