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夜半詩聲
如若是以往,我必定會尷尬萬分,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我從容的站直了,步步往窗邊走去。到底,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林思佳了,雖說是被嚇了一跳,但也不像過去那樣,隻知道躲在許世唯身後。
現在這個點兒,外麵已經黑成了一片兒,玻璃窗戶上霧氣騰騰,也不大看得清外麵。我推開窗戶,一陣風吹了進來,將我一頭長發吹得亂七八糟。
我探出頭去,四下看了看,除卻隱約可見的山以外,好像沒什麽別的東西了。不對……貌似……還有幾座墳墓。
剛才的聲音應該是這家客棧的貓發出來的吧,算了,先去吃點兒東西,明天一早還得趕路呢。於是我果斷關上窗戶,一回頭,許世唯的臉出現在我眼前,哎呦,真是……我已經被那貓給嚇了一大跳了,這廝還悶不吭聲的就站在我身後。
“我看,這貓叫的有些奇怪。”許世唯眼睛瞅著窗外,一本正經的說。
大概是被貓給轉移了注意力,我和許世唯都未曾提及感情的事兒,隻一心關注貓的事兒。說實在的,我也覺得這貓叫的怪怪的,怎麽說呢,怪滲人的。
我走回床邊,若有所思的坐下:“我覺得那個女孩兒也挺奇怪,她今天竟然問我,猜她男朋友是怎麽死的,然後又自己說……他男朋友是讓一個化了半麵妝的女鬼給弄死的……”
“半麵妝,徐娘半老……”許世唯雙眼微眯,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坐到我旁邊問我:“你知道半麵妝代表什麽嗎?”
看他這副神情肯定是想到了什麽,他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思襯著作答:“據我所知,半麵妝有兩種解釋,第一種是比喻事務部完整,零落,第二種呢是表示虛偽。”
許世唯點點頭,神情嚴肅:“那個女孩兒明明愛狗,那天我們看到她的時候,都覺得她可憐巴巴的,可是……她身上卻有著濃濃的血腥味兒,甚至還有狗血的味道……”
“狗血的味道……這個你也能聞出來?”我驚呆了,真是不服不行啊,許世唯絕對是和薛朗呆的太久了,都訓練出狗的特性來了,不……他是狼的特性。
許世唯沒有答話,而是反問我:“你說,她既然那麽愛狗,為什麽身上又會有狗血的味道,那狗血的味道絕對不是從狗販子那鋪子裏發出來的,就是從那個女孩的身上發出來的,由內而外那種。”
“你的意思是……她表麵上愛狗,其實背地裏害死了很多狗?”聽了許世唯這一番話,再加之沈沁怪異的舉動,我忍不住猜測道。
許世唯把弄著手上的戒指,眉頭緊鎖:“可能不止是狗,還有貓,亦或是其他的動物,或者……人。”
“人……”我震驚,一陣毛骨悚然,如若當真是這樣的話,那麽沈沁到底是什麽人?絕對不像表麵那麽簡單。
我驚得睜大了雙眼,結結巴巴道:“不……不可能吧,你是不聞錯了。”
“你也說了,她很奇怪……是不是,有哪個女孩兒會那麽希望別人問她,她男朋友是怎麽死的。”許世唯雙眸凝視著我,繼續說著。
她殺死的!這四個字就像雷一樣,就在那麽一刹那劈進我的腦袋裏。我忍不住打了個顫,我經曆得倒不少了,死人活人,屍體的也見得多了,可一想起沈沁的眼神還是覺恐怖。
許世唯腦袋湊過來,一雙帶電的桃花眼盯著我道:“你想到了什麽?”
“沒什麽……”我極其敷衍:“算了算了,別管了,反正她現在又沒做什麽壞事。”
說著,我站起身來,和許世唯保持了一定額距離,果斷拉回剛才的話題,義正言辭道:“你看看,我們倆當朋友的話,是不是相處得很好,也省得天天吵架了,走吧,去吃飯。”
許世唯被我跳躍性的話題給說得愣了兩秒,眼眸裏掠過一瞬的失落,最後從容的跟著我出了房門。
我們下去的時候,許胖子和盛月酌已經坐在那裏了,盛月酌旁邊坐著孫羽希,隔著麵具,她露在外麵那雙烏黑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盛月酌看。
旁人看不到孫羽希的存在,盛月酌和許胖子是看得見的,盛月酌雖然活了六百多年,但讓孫羽希這麽一直盯著看,還是極不自在,最後忍無可忍,瞥著孫羽希,仙風道骨的:“姑娘,你我相識麽?”
盛月酌話一出口,整個大堂裏的人齊刷刷的盯著他。丫正常人根本看不見孫羽希好麽?一個個都當盛月酌是對著空氣說話的神經病,我趕緊坐到他旁邊,示意孫羽希挪開。孫羽希又看了盛月酌兩眼,挪到許胖子旁邊。
我衝老板娘招手叫了食物,然後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倒了杯茶遞給盛月酌,低聲叮囑他:“我說盛公子,不是……盛先生,羽希是鬼,別人是看不見她的,她又不像你,不死不老的,還有肉體在,常人是看不見她的。你這麽對著空氣說話,人家會當你是神經病的。”
“多謝林姑娘指教,本道與凡塵俗世隔絕太久,一時間忘記了。”盛月酌一身白色休閑服,由於他麵貌生的好,看著就像是初出校園的大學生。一個大學生在這裏咬文嚼字的讓人好不自在。不光我不自在,連許胖子也十分不自在。
許胖子雙手托腮靠在腦袋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盛月酌:“盛公子,你說話能正常點兒麽?我真怕人家會把你當神經病給揍了。”
聞言,盛月酌沒有在說話,隻儒雅的端起水杯子飲茶,神情頗鬱悶。想想不管換做是誰,當年被自己‘虐待’的徒弟,如今義正言辭的教訓自己,誰都得鬱悶。
我得慶幸他雖是我師父,卻又不是我師父,若是如此,隻怕他會更鬱悶了。
“菜來咯!”氣氛正是僵局,老板娘端菜上桌,打破了僵冷的氣氛。
不過,我和許世唯的那種僵冷的氣氛卻怎麽也打不破,盡管我故作得無所謂,埋頭吃東西。
這一頓飯我也沒怎麽吃好,匆匆刨了幾口就回房去洗漱休息了。可是躺在**,我卻難以入眠,睜著眼前呆望著天花板。
和許世唯提分手,我心裏也一樣難受,隻是……我不想當著他的麵掉淚,縱然是忍不住掉了,我也不願意掉太多。
可是一旦回到房間裏,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心裏頭就酸酸的,眼淚也止不住掉了出來。我什麽都沒有了,現在連許世唯也丟了……嗬……,不丟又能如何,往後隻會更痛罷了,今日的痛,隻是為了他日不會更痛。
許世唯,以後,咱們再不用為了江曼雲,亦或是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吵架了。這樣應該會快樂一些,真的會快樂一些。
我越是這麽想,眼淚卻掉的越厲害,算了,還是不想了,無論如何我與他都不會有什麽結果的。我閉上眼睛,希望自己能睡著,可我一閉眼,就看見我爸媽死時的慘狀,根本就睡不著,也不敢閉眼。之前是因為有許世唯陪著,現在……唯有我一個人。
我不能這樣依賴許世唯,對,不能!一個人也沒什麽好怕的。我緊緊閉上眼睛,就算眼前的畫麵有多恐怖,我也絕對不睜眼。
事實證明,沒有許世唯,我一樣可以好好活著,一樣能吃能睡。在悲傷與恐懼中,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念詩。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妖嬈之間不免淒涼:“地險悠悠天險長,金陵王氣應瑤光。 休誇此地分天下,隻得徐妃半麵妝。”
這不是李商隱的《南朝》麽?哎呦,肯定是白天的時候聽沈沁說了什麽半麵妝,後來又聽許世唯說了幾遍,現在都產生幻覺了。
當時我半夢半醒的,並沒有想太多,直至第二天早上進衛生間洗漱,我才發覺,昨晚的貓叫可能事有蹊蹺。
我起床的時候大概七點多,我睡的半夢半醒的,慢悠悠的從**起來,隱約之間似乎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額,我來例假了麽?我來例假好像不是這幾天啊?再說來例假我怎麽會沒有感覺……。
我穿著拖鞋是,迷迷糊糊的往衛生間去,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奔廁所,這會兒也不例外。
誒。這地上怎麽又貓毛啊?黑色的貓毛,老板娘家的貓好像就是黑色的,貓跑進來了?就算跑進來也不至於掉這麽多毛吧?
媽蛋的,這貓怎麽回事兒啊?我順著貓毛一路走,指不定那黑貓就藏在這屋裏,說來也夠奇怪的,我向來不是睡得很死的那種人,大部分時候都是半夢半醒的,怎麽會連貓進來了都不知道呢?
我一路走到了衛生間,最後也沒見著貓,算了,反正你那貓也沒亂咬亂抓的,我還是先洗漱好了。
嗯……這裏血腥味兒好像更重了,我本來還奇怪這房間裏的血腥味兒怎麽那麽濃,低頭的開水龍頭的那一瞬間,我終於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