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武士飛起攻向天涯之際,韓縷解開第一拳,倏然前衝,直撞入留在地上的那武士懷中,雙掌雨點般擊出,盡數打在其胸口,那武士悶哼一聲,倒飛而出,摔在地上便再不動。此時天涯方閃開長劍,見狀亦衝到武士近前,揮掌劈在其頸上,那武士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自空中墜落。

天涯落地後與韓縷對視一眼,均感覺到了到對方目光中的驚訝。韓縷皺眉道:“這些神兵難道可以看穿第一拳麽?”天涯略一猶豫,忽道:“也許是這衣服的緣故吧?”韓縷一怔,道:“你是說……不可能,桑月君怎會害我們?”

天涯搖頭道:“他要害的不是我們,而是仙之國。方才你沒聽到那武士的話麽?我想咱們穿的定是仙之國的服飾,桑月君如此而為,必是要造出仙之國劫走鬼天君的假象,然後再將矛頭指向仙之國。”韓縷愕然道:“他這是要幹什麽?”

天涯冷笑一聲,道:“若無紅嬰事先告警,我也定會認為這隻是碰巧,但現在看來,他卻真的是在利用我們。我雖不知他的圖謀,卻已能斷定,這桑月君定然沒安什麽好心。”,隨即將紅嬰之事告之韓縷,韓縷聞言眉頭大皺,道:“咱們沒有破界之力,若是陷入這些神界紛爭之中,又不能離開,隻怕整個神界都有可能成為咱們的敵人,那樣的話……”天涯搖了搖頭,道:“我有一種直覺,那紅嬰和他的爺爺一定不是壞人。”韓縷歎道:“事到如今,卻也隻好相信他們了。”

二人自水晶門處進入,按地圖七轉八轉,沿途碰上十來個武士,均被二人打倒,半晌後來到一座小水晶門前,韓縷看了看地圖,又看看周圍,道:“沒錯,就是這裏了!”天涯再不多言,立時沉腰坐馬,一拳擊出,韓縷急忙閃向一旁。一股強大的螺旋氣勁狂湧而出,將這水晶門絞成無數碎塊,散落一地。

韓縷正要小心探看裏麵是否有埋伏,天涯已一個箭步衝入其中,悲呼一聲,直向被吊在刑室中央的君自傲撲去。

此時的君自傲滿身血汙,衣服亦已破爛不堪。這幾日來,懷齊不斷折磨於他,在他身上用盡了各種折磨人的法器,不是雷劈火燒,就是水澆冰凍,但他知天疏黃還留著君自傲有用,所以雖然動用各種大刑,卻也不敢用刑太過,故此君自傲受傷雖重,卻無性命之虞。

天涯見到君自傲這副模樣,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隨即狠聲道:“是誰將你弄成這副模樣?我一定將他碎屍萬斷!”說這句話時,臉上那表情連韓縷看了也不由打了個寒戰。他見天涯如何呼喊,君自傲也不醒來,便道:“看來他不止是受了重傷這麽簡單,咱們還是快將他帶走吧。”

天涯點了點頭,鬆開綁住君自傲的鐵鏈,將他背起,向外疾奔而去。

紅嬰說隻要離開水晶山,便可帶他們離開,而此時天涯與韓縷有了這步雲踏,想離開這座巨大的水晶山,卻也並非難事,二人騰雲而起,繞到山的另一側,自山頂直飛到山下。

未到山腳,紅嬰便已出現在天涯身邊,一邊隨著她向下飛,一邊道:“爺爺算得可真準,你們果然是在這個時候下山。”一句話說完,幾人已落到山下地上。紅嬰道:“這山裏有能克製我法力的東西,我自己來來去去倒沒什麽,可要是帶上別人,就不成了。所以咱們還得再離它遠些。”說著,便向另一座五色小山飛去,天涯與韓縷急忙跟上。

天涯不時側過頭看看肩上的君自傲,一見他那張被血弄汙的臉,就不由心中一酸。不知為什麽,她和君自傲經曆過的種種往事不時在她眼前浮現,她不由在心中默念著:“自傲,你千萬不要有事,你若死了,我也不願活著了!”

幾人直飛出十餘裏,越過了數座小山後,紅嬰才突然停下,道:“到這裏就可以了!”說著,雙手一揮,一道紅光立時將天涯與韓縷罩在其中,幾人同時消失不見。

天涯隻覺紅光一閃,眼前的景物便立時變幻成另一種樣子,自己竟然在瞬間置身於一座小屋裏,紅嬰在眼前一晃,道:“我去找爺爺來救他!”便突然不見。

其實這間屋子並不小,甚至還可以說極大,但其中堆滿了厚厚的書和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還有一些形狀奇特,卻不知名稱與用處的東西。這些東西占滿了屋子裏的空地,才讓這屋子顯得分外擁擠狹小。

在書堆和亂七八糟東西的簇擁下,牆邊隱約可見一張鋪著鬆軟墊子的寬大椅子,若不是那椅背和兩邊的扶手,乍一見這椅子的人,一定會將它當成一張小床。天涯一眼就看到了這“小床”,急忙穿過重重“封鎖”,來到近前,將昏迷不醒的君自傲放在上麵,自己蹲在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君自傲。

韓縷見到她這副樣子,心中忽然升出一絲異樣的感覺,卻說不清楚是什麽。從小到大,他隻記得這師妹如男孩子一般,倔強、冷傲,從骨子裏透出一股懾人之氣,讓他多少有些懼怕,又有些敬佩——他自己雖然是個男兒,卻還不及她一半的堅強、一半的勇敢,在童年的記憶裏,在少年的歲月裏,天涯儼然就是他的偶像,他處處學著天涯,時時比著天涯,唯恐自己比這師妹差,直到那一天,他眼見師父死在自己懷中,那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的感情,才開始改變。

直到此刻,他眼見天涯為了另一個男子而心碎、而哀傷,眼見天涯將全部心思,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係在另一個男子身上,他才明白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他才徹底想通自己為何會一路追著天涯來到妖城,又在危難之際出手相救。

他不禁問自己:我不是恨她入骨麽?她不是我的仇人麽?可為什麽我對她的仇恨卻越來越淡了?難道我能這麽輕易地就忘記了師父的養育之恩麽?還是說,我根本就不曾恨過她?我恨的,隻是我自己?

腦子裏正一團亂,一個洪亮的聲音忽自背後響起:“快閃開,快閃開!”他急忙向旁一閃,險些碰倒了一堆書。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自此處穿過亂糟糟的屋子,直向君自傲而去,頭也不回地向韓縷道:“小心別碰倒了那老兒的書!”天涯聞聲急忙站起身,回頭望著那老人問道:“您是紅嬰的爺爺麽?求您快救救他吧!”

那老人將手向旁邊一擺,天涯立時會意,急忙向旁閃開。老人俯下身,仔細看了看,道:“是哪個王八蛋,下這麽重的手,還在他身上種下了法符,真不是個東西!”

這老人一身青衣,膚如美玉,須長及腹,氣質不俗,又是神界的天神,二人均想不到他一張嘴竟然會吐出這些個凡間的粗口來,不由齊是一怔。

那老人嘴裏仍嘟囔不休,二人隱約能聽出均是些個罵人的話,不由暗自咋舌。但嘟囔歸嘟囔,這老人手上卻不停,自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的葫蘆,將蓋子一拔,倒轉過來向君自傲身上不住搖晃,那葫蘆中灑出點點熒光,沾到君自傲身上便迅速散開,不多時,便將君自傲周身裹在熒光之中。

老人又罵了一句:“直娘賊,下次讓老子遇上,看我如何收拾你!”將天涯嚇了一跳,不知他到底是在說誰。那老人直起腰,看了看天涯,道:“放心好了,你夫君死不了。”說得天涯臉上一紅,急忙飄然下拜,以感謝的老人。

正在這時,紅嬰自外麵跑了進來,到這老人麵前雙手叉腰一站,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嚷道:“老魔頭,你怎麽又來給爺爺搗亂了?”那老人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怒道:“混帳王八蛋,這‘魔頭’也是你叫的?還‘老魔頭’!我看我非得替武琨教訓教訓你不可了!”說著,便伸手去抓紅嬰,卻哪裏抓得住這小小的頑童,早被他自旁邊逃了出去。

此時又有一位老人自門外走來,這老人亦是滿頭白發,不同的是麵色比那愛罵人的老頭兒更紅潤,臉上極少皺紋,麵目慈祥,身上穿著淡黃色的長袍,胡子也更長些,一張臉上總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讓人一看就感覺到異常親切。

那老人緩步而入,邊走邊道:“老魔頭,算起來紅嬰年齡已達三千年,叫你一聲‘老魔頭’又有何妨?”那被叫做老魔頭的老人怒道:“不成,他叫我老魔頭倒也罷了,卻叫你作‘爺爺’,這豈不是明擺著讓你占我便宜麽?”

老人笑了笑,道:“好,你若有法子,就叫他改口吧。”說著,向韓縷和天涯分別點了點頭,道:“二位,本王乃佛之國皇帝——武琨。”伸手一指那“老魔頭”,道:“這位是魔之國皇帝——沙上音。”二人聞言大訝,而驚訝的原因卻主要在沙上音身上——他們誰也不敢相信這愛罵人的老頭兒竟然是神界一國之君。

沙上音一指君自傲,道:“我已經施了法,他身上的傷一會兒就能好轉,封印之光也能很快消退,但是他還中了莫明其妙的法符,這東西我不擅長,你來看看吧。”話音方落,紅嬰已在屋子另一邊叫道:“老魔頭本事不濟,卻還來這裏獻醜,羞也不羞?”沙上音聞言大怒,跳著腳罵道:“你個小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你!”說著,便順著書堆和雜物之間的空隙鑽了出去,直奔向紅嬰,紅嬰大笑著向外便跑,沙上音便也追了出去,嘴裏還在不住地罵著。

武琨搖了搖頭,笑道:“讓二位見笑了,這老頭兒就是這麽個脾氣。”說著,走到君自傲身邊,仔細看了看。此時君自傲身上的光芒已經消失,而他那一身血汙也已不見,身上更不見一絲傷痕。武琨從懷中掏出一塊明鏡,在他身上照了照,道:“妖之國內能製出這歹毒法符的,恐怕隻有懷齊了。”天涯聞言急問道:“佛皇,請您一定要救活他,他若死了,我……我……”

武琨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天涯的頭,天涯隻覺全身一暖,心中莫明其妙的生出一絲親切之感,武琨問道:“你的‘八拳’練得很不錯,可否能使出第八拳了?”天涯一怔,不知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八拳本領,恭敬地答道:“我雖自小便苦練八拳,但成就有限,直到現在也不能使出第八拳而不傷性命。”

韓縷聞言一怔,訝道:“以你現在的功力,就算使出第八拳,頂多是耗盡內力而已,怎會傷及性命?”武琨回頭看了看他,問道:“你也知道八拳麽?”韓縷一抱拳,道:“在下修習八拳的時間雖不及天涯,但已能熟練運用第八拳。”天涯接道:“他已悟出了超越第八拳的第九拳,功力遠勝於我。”

武琨聞言一皺眉,道:“你也練過八拳?我怎麽看不出來呢?第九拳?那又是什麽?使來讓我看看。”

韓縷訝道:“佛皇也懂這人間的拳法麽?”武琨笑了笑,道:“當然懂了,因為我也是八拳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