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吞噬
南溪感覺自己似乎落入一個回旋的空間,頭頂站著一個漁夫,用船槳滑動著河水,那些河水嘩啦啦的湧入她的耳朵和鼻子,她隨著魚群一起在水中回旋往複,本想遊上漁夫的船,卻越沉越深...驀然一隻手抓住了她,拉著她在湖麵順著波濤飄著,天地混為一體,日月同輝。
南溪自覺有些寒意,睜開了眼,四麵一片漆黑,僅有一團火堆燃著熊熊烈火,她站起身來,北淮的袍子從她身上滑下,周圍不見一人,走了幾步,才發覺自己的頭發竟濕噠噠的,身體也冰涼得很,她仔細一看,自己哪裏還是原來那個臃腫不已的南溪,此刻的她手臂潔白而纖細!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體,腰間竟沒有一絲的贅肉,兩條腿修長而筆直,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臉蛋光滑細嫩沒有一絲多餘的肥肉!
驚魂未定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冷意泛滿全身,她搓了搓手臂便回到火堆旁暖著身子。
真的是自己嗎?
她瞧了瞧手臂上那顆小小的紅色胎記,是自己的身體沒錯!
看她又瞧了瞧遠處,自己的外衣被掛在低矮枝頭上,於是走過去取下來穿上,似是哪裏不對勁?
她掀開衣服,血蛛消失了!
對著火堆,她又仔細瞧了瞧,一顆鮮紅的血痣隱隱約約出現在眼前,什麽時候竟然消失了?
“北淮?”聲音劃過夜空卻無人應答。
月光泛著青冷的光澤,山頭裏狼聲哀怨,樹林中似是有東西在窸窣作響,一群鳥兒撲騰著翅膀飛往了別處,南溪蹲下身抱著自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身體不爭氣的顫抖起來,那東西一直逼近,她感覺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臨近時,隻見一雙青幽的眼睛似是在盯著她!
她向火堆移近了幾分,抓起一跟火把,那青幽的眼睛沿著周圍的草堆晃了一圈終於竄了出來,一匹壯碩的狼赫然出現在眼前,嘴裏掛著一塊沾著血跡的破布,令人害怕又多了幾分,它在她對麵徘徊不前,嘴裏不停的滴著口水,它往後退了幾步便一個蓄勢躍到離南溪不到一尺的地方!
她手中的火把幾近熄滅,便狠狠向它砸去,狼後退了一步險些被砸中,立刻變得齜牙咧嘴凶神惡煞起來,她又撈起一根火把與它對峙,心裏暗想若是無人相救,待到火堆燃盡,豈不要入狼口!
南溪往後一撇,北淮的寶劍就在腳下!她一隻手舉著火把,另一隻手緩緩拔起劍柄,寶劍的光芒一閃而過,那匹狼竟然後退了幾分,低垂著頭消失在夜空。
南溪吐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驀然發現北淮就站在她的身後!
南溪又可氣又想笑,扔下劍柄衝上去錘他的胸口,北淮一把抓住她的手:“南溪,你可有想起什麽?”
南溪揉了揉太陽穴,一些畫麵突然從她腦中蹦出,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麵!她的頭開始劇烈的痛了起來。
北淮將她扶做在地,又為她蓋上了袍子:“三月前,你曾落水。”
南溪試著回想,卻一無所獲。
“你失憶許久了,不知這次你能清醒幾日。”他揉了揉她的頭,暗自傷神:“也是怪我,未能看好你。”
“北淮,與我說說可好?”
他長歎一口氣:“這許是你第三十次問我了。無妨,再與你說一次:“你我二人被衝上岸後僥幸撿回一條命,入夜後又遭狼群突襲。”北淮指了指地麵:“正是此處。”
“我負了傷,是你將我拖回去的!”北淮笑了笑,似陷入了很深的回憶。
“我如何拖的動你?”南溪聽著北淮回憶,似是在聽他講故事。
“你將我綁在竹排之上,拖著我走了兩天兩夜,回去時自己卻先倒下了。”他笑笑,眼裏閃著星辰。
“後來如何了?”
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後來,你昏迷了數日,險些被血蛛吞噬!”
“吞噬?”
“血蛛雖可改造你的筋骨,卻非寄生,若你的精氣變弱它便會逐漸將你吞噬。”
“既然如此,那我又是如何好起來的?”南溪愈發好奇的問。
“用一種草。”北淮輕描淡寫帶過。
“何草?”
“天機不可泄。”他的神色忽然的變得哀傷起來。
北淮不願多說,南溪也就不再多問。
北淮望著無窮無盡的山川,似是有些愁悶:“南溪,過陣子我們怕是得離開這裏了,你我生死之交,我定當不會棄你於不顧!”
一陣風吹過,南溪陷入了片刻的淩亂之中,這片綠洲,百花齊放,萬物生長,她與他終究不過是匆匆過客,一句不棄竟抵過千言萬語。
火把幾將燃盡,而天邊,一抹紅日跳出黑暗的重圍,霞光萬丈。
二人回了居所,南溪站在銅鏡前,眼前的女子一襲白衣青絲垂麵,五官精美無比!那玲瓏的曲線更是將她的氣質襯托得玲離盡致!
南溪無數次的幻想自己瘦下來的模樣,親眼所見時還是吃了一驚,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南溪情不自禁的在銅鏡前旋轉著,宛如一支綻放的百合,同樣的動作換作從前隻會讓人覺得是一顆白菜,瘦下來的改變居然可以這麽的明顯!
南溪恢複神智已有幾天了,這日她正在收製新茶,一位法師前來拜訪,法師兩鬢花白,胡須落滿兩腮,手持方丈,身穿青色長袍,他見了南溪也不驚訝,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南溪認出是法師乾匡,卻見他麵色很是沉重。
“姑娘身子可還好?”
“一切都好。”南溪莞爾一笑接著道:“北淮先生怕是也該回來了,法師在此處稍等片刻。”
南溪上了茶,他卻心事重重無心品茶。
法師望著延綿不絕的山川惋惜道:“戰亂四起,山河破碎,妻離子散,嗚呼哀哉!”
南溪見他老淚縱橫,滿臉滄桑,驀然明白了什麽是家國。
短短人生十六載,她從未出過遠門,從小習得三從四德,也未領略過情意為何物,此刻她才明白,原來山外還有天,天外連著山。
山的那頭,各地群起而爭之,烽火不斷,浴血廝殺,為的不是保家衛國,而是瓜分山河!
在這亂世,她隻是一名女子,她的路又在何方?
南溪望著故鄉的方向,不知那裏可還太平,父親年事已高,心中不免百般焦慮起來。
一霎間她便下定了決心,回家!
南溪也無行李收拾,那些肥大的衣物已經不能再穿,這三月小謹為她做了兩件棉布衣裳,穿著倒也合身,二人做了些隨身攜帶的幹糧,清點了一下銀兩,原本二人出門就帶了好些,如今隱居在此處竟也沒花出去。
南溪想著該如何與北淮辭行,心中竟全是不舍,這幾月於她隻是匆匆數日,於他確是整整三月,萬幸的是沒有辜負時光。
突然,門外傳來馬蹄的聲音,南溪心中惶恐不安,便放下手中的行李,湊上前聽了聽,似是在商討什麽大事。
“……請王爺即刻啟辰!”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便湊上門縫瞧了瞧,隻見一個官兵模樣的壯士跪在北淮身前,北淮背對著他,似有什麽心事,良久他才開口:“轉告她,我明日便啟程,絕不再耽擱!”
“王爺保重!”說完官兵便躍上馬疾馳而去。
南溪扶著門的身體一寸寸向下滑落,最終癱坐在地上,他竟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