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相救

感覺到餘三姑娘走遠,陳拂香和邱瓷才鬆了一口氣,背靠著那扇木門,陳拂香不禁搖了搖頭,如今這膽子怎麽越來越小了,不過好在她生就是富貴驕人,所學也並非一般閨秀所及,以前吃虧在情深,如今吃了蕭靖寒這一塹,也越發的通透了。

陳拂香側了側臉看了看與她同樣姿勢的邱瓷,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好姐姐,待會兒說不定還有一場仗要打。不若妹妹先給你泡壺茶壓壓驚!”

見陳拂香難主動示好,邱瓷略一猶豫,還是同意了,更是呆呆的任由那人將自己按在椅子上,就好像是做夢一般,拂香這是走出那陰影了,否則這一個月也不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陳拂香本就接受過家族的茶藝訓練,纖白的手指宛如蝴蝶一般的飛舞,看得邱瓷眼花繚亂,卻又覺得極其享受,心下不禁感歎陳氏家族果真是名不虛傳。

淨慧的聲音隔著門傳來,粗魯的話語極其難聽,顯然是今日沒有撈到好處,虧她白日裏對陳拂香一番‘掏心掏肺’,誰知道竟是個沒用的,若是讓師父知道了,哪裏還有自己的好日子過,這會兒不表現更待何時。。

“大晚上的鬧什麽鬧,幾輩子沒見過男人了,難不成是聽說京城裏來了貴人就眼巴巴的上趕著啊……”

“要我說有力氣在這兒鬧什麽幺蛾子,還不如給我去幹活,省的浪費糧食……像你們這等京城裏趕出來的壞人,還想做那富貴大夢……我呸,給老娘倒洗腳水,老娘也不稀罕。”

……

淨慧的聲音一聲蓋過一聲,邱瓷握著杯子的手顫抖的厲害,聲音也有些尖細,“淨慧這張臭嘴實在是太過可惡!”說著將那茶盞一放,她原本就是個老實可欺的,這會兒也是因為怒急攻心,就要又要找她剛剛用過的木敦子。

卻被陳拂香拽住了手,搖了搖頭。

邱瓷不可置信的看著陳拂香,“難道就讓她這麽罵下去?”

“邱姐姐,平日裏你多勸我要忍讓,自己反倒是忍不下去了。”

“我……”邱瓷鬱結,“她平日苛待我們也就罷了,如今實在是有辱斯文,忍無可忍!”

想不到邱瓷這等實在人也會有這麽暴躁的一麵,陳拂香握了握她的手,“前些時日,是我想不開……如今撥開雲霧,她這不疼不癢的幾句話又如何能夠傷到我。更何況淨仁跟著她一起來的,到現在還不開口,定是有所圖!”

邱瓷被陳拂香說的瞬間冷靜了下來,“你說的對,可你有沒有想過,大概淨仁也隻是想要看你出醜而已。”

“出醜嗎?難不成是京城來了人?”陳拂香有些遲疑的道,“淨仁這人素來最得無塵老尼姑的心,說話辦事也慣會跟無塵一樣喜歡扮個和善相,如今跟著淨慧一起來,卻任由淨慧如此羞辱我,難不成……難不成是陳家出了什麽事?”

越想陳拂香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便是前世,她在廟裏也曾聽說過她娘家日子不好過,不然也不會放著她嫡親的女兒在廟裏,任由小官之女欺淩。

“不會的!你不要瞎想。”邱瓷抓住了陳拂香的手,“好妹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願沈媚能夠將人帶回來。”

“對,對……這次要多虧了沈媚了。”陳拂香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她的思緒亂的很。

邱瓷也不說話,兩個人靜靜的對著那截昏暗的燭火,忽明忽暗,任由淨慧的聲音狂風般的放肆。

不知道等了多久,陳拂香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厲喝,“你這刁尼,好大的膽子!”緊接著便是金刀破鎖的聲音。

木門嘭得的一聲便被踹開了,陳拂香抬眸往外看去,卻見張況披著黑色的披風,一張方正的臉極其的肅穆。

他身後不遠處還跟著好幾個侍衛,而那沈媚和劉學士走在最後,不知道沈媚說了什麽,劉學士對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就見沈媚行了一個漂亮的禮,後退幾步轉身消失在了牆角處。

而陳拂香身後的邱瓷先是被嚇了一跳,緊接著是又驚又喜。

陳拂香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院裏的尼姑們大大小小的俱是都跪了下來,淨慧也有些傻眼了,好在她反應快,幾巴掌就扇在了自己臉上,“都怪貧尼口不擇言,呸呸,我這張臭嘴真是欠打,這是胡言亂語什麽,求大人饒了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張況正盯著屋裏的人發呆,想不到這人竟是布衣環釵,素淨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看起來受了不少苦,如今那肌膚雖然不如往昔白嫩,卻也是眉目如畫。

“張大人!”陳拂香對著張況優雅的行了一禮,大家閨秀的進退有儀,讓張況不由得有些暗暗傷神,四下一片寂靜,隻有淨慧的摑臉聲和求饒聲十分的響亮。

張況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淨慧的聲音反倒是提醒了他,那張嚴肅的臉更是凶煞,“哼!沒想到慈靜庵竟然有你如此刁鑽的老尼姑,侮辱朝廷命官之女!來人,拉下去杖斃!”

張況這聲音一出,後麵的侍衛便訓練有素的向著淨慧圍了過去,聽那聲音,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賞罰生死。

淨慧原本以為對方頂多會暴打自己一頓,卻沒有想到對方一上來就想要自己的命,在看看張況那張站在暗處的方臉,竟是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

旁邊的淨仁顯然也沒有料到事情發展的會有如此差異,不說這原本已經負氣離去的大人,這一上來就是要為那陳拂香出頭,再看他對那陳拂香的態度,好似是極其熟悉的。

淨仁正猶豫著要不要替淨慧說些好話,畢竟同門師妹這麽久,可嘴巴剛一張,就聽站在屋內的陳拂香出口道,“慢著!”

這是張況第二次聽她說話,沒想到竟是阻止他處罰一個侮辱了她的人,這讓張況莫名的心疼,想陳拂香曾經那是何等的高貴,何須與這等小人物打交道,而這種小人物又哪裏配得上她開口求情。

張況手一抬,後麵拖著淨慧的侍衛立刻站住了,不過他也沒打算放棄為她出氣,本來自己今日就被無塵老尼姑耍了一遭心裏不痛快,若不是那個姓沈的女子,自己也不知道,陳拂香這等天之驕女過得是這樣的日子,心中更是打定主意,便說那老尼姑得罪了自己,自己才讓人出手的,也省的她多想。

可不想原本站在屋裏的陳拂香竟然從裏麵走了出來,張況便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靜住了,連話也卡在了嗓子眼處,看得後麵的劉學士直著急,心道這塊木頭,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張況原本以為陳拂香叫住自己,是有話要對自己說,雖然自己無法想象的出她出口替人求情的場景,可未嚐不是沒有一分期待。

可誰料陳拂香壓根就沒在他身邊兒停下,反倒是向著劉學士的方位走了去,這下張況和劉學士都傻了眼了,心道這小娘子究竟是要做什麽。

好在陳拂香並不是想要去見劉學士,隻是在那押著淨慧的兩個侍衛之前停了下來,說來也是巧,那淨慧剛剛被拉起來,離著淨仁並不遠,所以陳拂香在她對麵站住的時候,恰好正踩在了淨仁按在地上的手指上。

淨仁倒噝了一聲,剛想出口提醒陳拂香,就感覺陳拂香踩著自己手的腳用力碾了幾下,她……她這是故意的。

淨仁隻覺得胸口悶疼,她素來多思,實在是想不透自己平日裏表現的那麽和善,也沒少利用淨慧做好人,這陳拂香怎麽好像跟自己有仇似的,難不成她是知道了什麽。

陳拂香就這麽笑眯眯的站著,讓人都以為她是在盯著淨慧,就連淨慧也是如此之想,這麽看著陳拂香,淨慧的心裏也是升起了一絲恐懼,可恐懼之餘又覺得多了一份生的希望。

“求姑奶奶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若不是旁邊還有兩個侍衛按著,淨慧鐵定就爬到了陳拂香腳下。

張況不知道陳拂香打得什麽主意,不由得挑了挑眉,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

倒是劉學士有些詫異的摸了摸下巴,視線在陳拂香那隻久久不挪動的腳上微微停留,心道這大家女子果真是不容小覷。隻這老尼姑八成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的手被人踩住了,不說出言提醒,反倒是一聲不吭。

劉學士的眸子不由得暗了暗,這樣的人要不是極其能忍,就是有所圖或所虧。

陳拂香不說話,淨慧的聲音也越來越低,低的幾乎周邊的人都無法在挺清楚的時候,陳拂香開口了,“饒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不知道我與你近日無怨,舊日無仇……究竟是誰指使你來羞辱我的!你可別被人當槍使了而不自知,如今我願意給你一次機會,至於如何救你的小命,還是要看你自己的!”

淨慧恍然大悟,用力的掙紮了兩下衝著張況的方向跪下,“我說,我都說……”

淨慧的話音還未落,被陳拂香踩著手指的淨仁突然用力的一掙紮,陳拂香急忙後退了幾步,卻是故意踉蹌了幾步,“淨仁師傅你為何要推我,難不成是你指使的淨慧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