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獸龕
自那夜胡思亂想了一通真心之後,展昭這幾天總是會發呆。
而開封府的氣氛也隨著秋試一天天臨近而緊張了起來。尤其是包延,整天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僅丟三落四而且反應還極慢,經常被龐煜嘲笑。
因此,院子裏,經常可以看到展昭和包延雙雙坐在那裏發呆,長籲短歎。
小四子好奇地問白玉堂,“喵喵也要考試啊?怎麽跟小饅頭一樣傻兮兮的?”
白玉堂搖了搖頭,展昭這幾天的確有些奇怪,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麽,反正他也是木頭腦袋,再怎麽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想出來了,他估計也不會做什麽。
“不如你去問問他。”白玉堂使喚小四子去問。
小四子就跑過去了,拽拽展昭的衣服袖子,“喵喵,白白說喜歡你。”
……
展昭一驚回魂了,心慌慌看著小四子,結巴“別……別胡……說。”
“不信你去問他呀,問他喜不喜歡你!”小四子仰著臉笑眯眯問,“去呀去呀。”
“呃……我還是去巡街了。”展昭一把抓起巨闕落荒而逃。
白玉堂就看到小四子跟展昭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展昭就飛也似的逃走了,更覺納悶。
小四子回來在白玉堂身邊坐好,托著下巴歎氣,喵喵真是的。
“他怎麽了?”白玉堂問
小四子仰起臉,“說要去巡街。”
“那幹嘛逃走?”白玉堂邊問,邊往外張望。
“他說喜歡你,不好意思告訴你。”小四子笑嘻嘻。
白玉堂尷尬,伸手捏他腮幫子,“你別總跟趙普學,胡說八道。”
小四子大眼睛眨了眨,“真的,不信你去問他,問喵喵喜不喜歡你!”
白玉堂無奈,拿起刀,“你陪著包延念書吧,我去陪那貓逛街,不是……巡街!”
白玉堂一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咳嗽一聲,趕緊出門。
小四子笑眯眯目送他遠去,感慨,白白能主動一點就更好了。轉回頭,就見包延正拿著兩枚銅板拋到地上,看了看,又撿起來再拋。
小四子覺得他可能是在玩某種遊戲,就跑上去,“小饅頭……”
“別動!”包延忽然一指小四子。
小四子定在原地,不解地看他。
“真的是乾坤卦象,沒那麽邪門吧?”包延托著下巴盯著小四子腳邊的銅板看著,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有什麽想不通。
“什麽乾坤卦象?”小四子蹦過那些銅板,過來問包延。
“哦……昨兒個老神仙給算了個卦,說是今日午時三刻必出大亂子,現在差不多就是午時了,我按照他說的,朝西北方向拋擲銅錢看卦象……真的每一卦都是乾坤卦!也就是說有亂子在西北方向。”
“我試試!”小四子拿著銅板拋了一下……果然,還是乾坤卦。
“真的會出亂子啊?”小四子也驚奇。
“又出什麽亂子?”
外頭,龐煜拿著兩碟小炒跑進來,“還不夠亂啊?街上都沒法走人了。”
“為什麽?”包延趕緊問,“出事了?”
“不是出事,這文試還沒考呢,參加武試的學生都進京來了,街上都人滿為患了。西城那一趟街你知道擺了多少擂台比武麽?這些練武的還不如書呆子好調派了!”
“西城?”包延看了看小四子,小四子眉間也擰了個疙瘩……那麽多人,難道真要出事?
……
展昭急匆匆出了開封府,就看到街上的人比平日多了幾乎三倍。
他抓住一個衙役問,“怎麽那麽多人?”
“別提了展大人。”衙役都鬱悶了,“一大幫江湖人,據說是提早來參加武試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今早光打架私鬥的案子就十幾件!”
展昭皺眉,“那麽多?”
“可不是,而且還分派別擺擂台。”衙役道,“南派紮一堆、北派的又一堆,亂七八糟的,往年秋試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
展昭聽了也覺得奇怪,今年似乎的確與往年不同些。
“展大人!”
這是,幾個衙役風急火燎地跑回來,跟展昭說,“前邊出事了!西邊那趟街上,好幾個武人打輸了擂台,自盡了!”
“自盡?”展昭身後白玉堂跟了出來,他聽著都新鮮,打輸了就自盡?如果真這樣,那江湖還真是能安靜不少!
“帶路。”展昭讓那衙役帶路,他則是和白玉堂跟著往西邊跑。
白玉堂忽然問,“剛剛小四子說……”
“啊?”展昭緊張起來,臉莫名有些紅,白玉堂確定要在這裏說?
白玉堂看到展昭的反應,也是一愣。他原先也認為小四子那個小壞蛋肯定糊弄人呢,展昭怎麽可能說喜歡自己,還讓小四子來傳話。
可是現在看展昭的神情,這貓這麽緊張做什麽……莫非是真的?
“小四子說的是真的?”白玉堂直接問。
展昭沒聽到白玉堂的疑問語調子,隻聽到了“小四子說的是真的”幾個字——小四子說的真的!
“咳咳。”展昭更加尷尬,但是覺得又不能不回應,於是就摸了摸脖子,“嗯……”
白玉堂可有些傻眼了,“你……”
展昭以為白玉堂問自己是不是也喜歡他,越發地不自在起來,開口,“那什麽,呃……”
白玉堂見展昭欲言又止的樣子,以為他問自己的心思,倒是挺大方,點頭,“嗯。”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嗯?真的啊?”
白玉堂點頭,“嗯!真的。”
展昭想了想,也點點頭,“嗯!好。”
“哦!”白玉堂也點頭,兩人對視,嗯嗯啊啊了半天,都不自在地望天,不過心情卻是十分激動。
前邊帶路的衙役邊走邊回頭,心說展大人和白少俠都神了,這算什麽交流方式?
之後,白玉堂和展昭接著並肩往前走也不說話,不過臉上都莫名有些笑意,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麽。
街上人都心說,今天真難得啊,展大人每天開開心心的倒是看習慣了,白玉堂竟然也帶著笑,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兩人跟著衙役到了西邊的街區。歐陽少征一驚先到了,派人將眾多武人都隔離開,三個自殺的武生的屍體都原樣不動躺在擂台上,隻給蓋了塊白布。歐陽知道,展昭他們肯定要看一看現場。
“喂,來了啊?”歐陽看到展昭和白玉堂,就連連歎氣,“你說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呢?先是書生再是武生,大家都自盡!”
“都是怎麽死的?”展昭伸手去揭屍體上的白布,正好白玉堂也伸手,兩隻手沒抓到白布,倒是抓到了對方的手。
一愣,抬頭對視了一眼,都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分開手。
白玉堂繼續去揭白布,展昭摸摸下巴,收拾心神盯著看。
歐陽少征剛好看到兩人的舉動,微微一挑眉——哦?這兩個慢性子好似有些進展啊!
屍體樣子有些駭人,七孔流血。
展昭伸手摸了摸那些人的筋骨,皺眉,“自斷筋脈而死?真夠狠的啊。”
“貓兒。”白玉堂又指了指屍體旁邊的一截斷刀讓展昭看。
“斷刀?”展昭仰起臉看歐陽少征。
“我剛剛問過跟他比武的人了。據說他輸了之後突然就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拿起刀哢嚓一聲自斷兵器,然後就自斷筋脈自殺了!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了,沒多久那邊也死了一個,過了一會兒那頭又死了一個。死的三個都是武生,籍貫各異,互不認識。兵器分別是刀、劍和棍,自殺的方式都是輸了之後先自會兵器,再自斷筋脈。”
聽歐陽少征說了大致的經過,白玉堂忽然問展昭,“覺不覺的,這幾個武生和那幾個文生雖然死法不同,但有些地方真是異曲同工!”
“這倒是!”展昭也點頭,“不過那些文生自殺是因為彼岸的毒,這幫子武生呢?為什麽?”
“抬回去讓公孫驗一下吧。”白玉堂站起來,回頭,就看到人群外有幾個人走過來。
“貓兒。”白玉堂輕輕提醒了展昭一聲。
展昭站起來看……隻見來的是柴滎。
“展兄白兄……哈哈。”柴滎倒是還挺自來熟的,上前就跟兩人打招呼。
“王爺。”展昭對他點了點頭,“怎麽會在這裏?”
“哦,小王原本是聽說這裏有比武,來看個熱鬧,沒想到竟然發生如此慘劇啊。”柴滎說著,歎了口氣,“你們說,小王是不是家中風水有問題,看文試就死書生、看武試又死武生,古怪古怪!”
“嘿嘿,那是啊,王爺災星高照,身邊之人必然受到波及,不日也會有血光之災。需趕緊轉轉運,不然可命不久矣。”
說話間,就聽一旁有人插嘴。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覺得聲音耳熟,一看也是無奈——神相齊四刃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蹲在一旁的擂台上漫不經心地說話。看來這柴滎是要小心點了,神相爺發話說他命不久矣啊!
柴滎臉色一變,心說這死老頭胡言亂語,真晦氣!
“大膽!”
柴滎身邊的一個侍衛會看眼色,他很是不滿地嗬斥了一聲,“哪兒來的老頭,竟然敢在王爺麵前胡言亂語!”
老頭瞄了他一眼,“你小子,知不知道尊敬老人家啊,說話別那麽大聲,小心被狗咬。”
“你……”那侍衛惱怒,上前一步,“你說什麽?!”
他在台下,身邊人不少,往前一步,就感覺踩到了什麽東西,還沒回過神來,便又聽到“汪汪”兩聲,隨即腳上一痛。
明白過來時,已經有一條大黃狗咬著他不放了。
“哎呀!”那侍衛一驚,跳起來,就見小腿讓大黃狗給咬得直流血,他惱羞成怒,伸手抽刀。
“世間萬物皆有靈性。”老頭卻又接著說,“妄殺可是要有報應的,而且還是現世報哦!”
話說完,那侍衛已經一刀砍向大黃狗。
隻不過刀沒落下,就見展昭手一揚,一枚從白玉堂那兒拿來的墨玉飛蝗石飛了出去,打中了侍衛手上的刀。
侍衛手一麻……刀脫手,落到了地上。
大黃狗見那侍衛凶神惡煞的,又叫了兩聲,抬頭看了展昭一眼,甩甩尾巴就轉身就跑了。
那侍衛回頭惡狠狠看展昭。
展昭微微一笑,“是你先踩了它,它受了驚才咬你一口的。你沒聽老爺子說麽,凡是有因果,妄殺遭報應。”
“哈哈哈!”老頭笑著伸手點展昭,“小子有悟性,你救了這大黃狗一命,狗兒最講道義,將來必定會報答你的!”
展昭笑笑收了手,就見一旁白玉堂正納悶地看自己。
剛剛展昭伸手從白玉堂袖袋裏拿墨玉飛蝗石,隨即打出去的動作簡直是一氣嗬成,連猶豫都沒猶豫一下。
白玉堂摸了摸袖子,上次展昭摸他錢袋、摸他胸口的火折子,比摸自己的還順暢,這貓還真沒拿他當外人……應該高興麽?
這時候,遠處來了更多人,公孫提著藥箱子跑來了,上擂台一看,皺眉,“怎麽回事啊?都邪了門了,一天得死多少人。”
趙普晃晃悠悠過來,一眼看到柴滎了。
“哦,九王爺。”柴滎趕緊給趙普行禮。
趙普對他點了點頭,他不太喜歡這種明明不熟卻又要獻殷勤的類型。而且論柴滎的身份,他就不該給趙家人低頭,丟盡祖宗的臉麵。
白玉堂看展昭——柴滎不是因該最恨趙普的麽?
展昭也表示不能理解——相比起趙禎來,柴滎絕對更恨武將出身的趙普。
這時,展昭感覺有人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擺,低頭一看,就見是公孫。
展昭覺得好笑,公孫這動作是跟小四子學的吧?就蹲下去問,“怎麽?”
公孫指了指死者的脖子。
展昭就看到屍體的脖頸上有一根紅線,已經被公孫抽出來了,紅繩上掛著一枚三角形黃紙包,像是護身符。
公孫用一根銀針紮了那符咒一下,拔出來給展昭看。
就見針尖部分,有一層薄薄的黑色。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皺眉——毒下在這個紙包裏?該不會又是彼岸?
公孫微微搖了搖頭,“要回去打開紙包查過才知道。”
白玉堂盯著紙包看了一會兒,公孫用一把小竹刀挑起咒符翻了個身——就見黃色的紙包上,用朱砂寫著一個“獸”字。
白玉堂看得奇怪,問展昭,“這是什麽東西?”
展昭搖頭,他對符咒之類的東西不了解,而且一般這種符上不是應該寫著“平安、福、壽”之類的字眼麽?怎麽會有那麽奇怪寫個“獸”字。
展昭又吩咐人將其他兩人的屍體都抬過來,果然——發現這幾人脖子上都戴著那個有“獸”字的護身符。
“老爺子。”展昭抬頭,看一旁蹲著掏耳朵的齊四刃,“知不知道這是什麽?”
齊四刃瞟了一眼死者脖子上的護身符,微微皺眉,走了過來。
“哦?”老頭輕輕點了點頭,很感興趣地問眾人,“小子們,聽說過獸龕沒有啊?”
展昭等人麵麵相覷——獸龕?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