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欲擒故縱

白玉堂和展昭都沒想到原來“聚會”還要展示貢品,怎麽展示他倆自然不知道。

另外,白玉堂見那血王一直打量自己,似乎有什麽很在意的事情,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白玉堂暗暗抓著展昭的手,似乎有些擔心。

展昭倒是很穩當,輕輕一拍他——沒什麽問題,看別人怎麽做,咱們也怎麽做不就行了。

這會兒,有一個夜行者就將自己的“貢品”推上了中間的台子“展示”。

走上台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還懵懵懂懂的,卻是一臉的興奮。展昭見他站在台上,將帽子拿掉的時候還有些傻氣,忍不住皺眉——這是誰家的小孩兒呢?看著細皮嫩肉穿著體麵,可見家裏應該條件不錯,家裏大人肯定也寵愛,怎麽就上這兒來尋死來?!

白玉堂輕輕拉著展昭,跟他使眼色,讓他忍一忍,這時候隻能顧全大局了。

賀正看了一眼那少年,就轉過臉問血王,“是不是他?”

血王搖了搖頭,示意不是。

那個將貢品獻上的夜行者顯然表現得很沮喪,帶著那“貢品”退到了一旁。

接下來換另外一個,同樣的,血王一個一個地辨認過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像是問,“他按照什麽標準來確定哪個是什麽極品呢?”

白玉堂搖頭,更好奇的是,找出所謂的極品,要幹嘛?

最後大家的貢品都展示得差不多了,就剩下白玉堂身邊的展昭。

此時,賀正已經有些意興闌珊了,可能剛剛喝的那幾口血效力也過去了,整個人精神萎靡。

最後,血王的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白玉堂的身上。他身邊的展昭還是披著紅色的鬥篷低著頭。

血王對白玉堂微微一挑眉,示意——該你了。

白玉堂有些舍不得把展昭送上台叫人看,雖然他家的貓在開封府的時候每天都有很多人來參觀。

展昭輕輕按了按白玉堂的手背,安慰——不用在意,咱又不是長得不能見人。

展昭大大方方就走上了台子,伸手撩開帽子,朝血王和賀正看。

賀正眼露驚訝之色,除了讚歎展昭相貌出眾外,更讓他在意的是——這年輕人溫文儒雅,與之前被帶來的那些懵懂少年似乎有些區別。

而此時,白玉堂則是注意到了血王的眼神,他看起來像是興奮極了,盯著展昭亮兩都放光。

白玉堂倒是熟悉這種神情,血王那麽興奮也不像是出於某種**或者看上他家的貓了……而是,有那麽點終於鬆了口氣的感覺。更像是一個人在找尋某樣東西,苦尋不得,終於發現的時候,那種激動。

賀正轉過臉,看到血王神色也是微微吃了一驚,就問,“血王?”

“哦,大人。”血王靠近,在賀正耳邊說了幾句。

賀正點了點頭,伸手一指展昭,“你留下,其他人,可以盡情地去後院玩耍了。”

他的話音一落,眾人都一臉羨慕地看著展昭和白玉堂,三三兩兩走出房門,往院子裏去了。展昭有些擔心地往外看,心說這些年輕人不會笨到真的出去被人咬吧?

他正看著,四麵的門窗卻都關上了。

賀正笑了笑,問展昭,“叫什麽名字?”

展昭愣了那麽一下,心說,哎呀!忘記取假名了,怔愣間,被白玉堂抓著手從台子上拉了下來,幫著回答了一句,“白家茂”

“哦……”賀正點了點頭,又看向白玉堂,大概也看出他氣度不凡來了,“這位夜行者,未曾謀麵。”說著,邊抬頭看血王。

血王也看了白玉堂一眼,像是在想如何介紹,就聽白玉堂低聲道,“在下尺茂術。”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剛剛那個白家貓也就算了,這回連吃貓鼠都出來了,這耗子上房揭瓦了都!

“聽起來,並非是漢人?”賀正好奇地問白玉堂,“來自何方?”

白玉堂背著手笑了笑,“我隻是路過此處,聽到血王在此,想來會會老朋友,沒想到碰到了個假冒的……”

賀正一愣,那血王也有些尷尬,一指白玉堂,“唉,休要信口雌黃!”

賀正此人生性多疑,一聽白玉堂的話,就略有些懷疑這血王的真偽,不過介紹人明明說這人是真的血王……莫非是那位高人騙了自己?

“大人!”血王趕緊拱手,對賀正道,“在下的確是如假包換的血王,這人信口開河,十分可疑。”

賀正不愧是老狐狸,隻是笑了笑,點頭問展昭,“這位小兄弟,為何眼睛是金色的?”

展昭一笑,“天生的。”

白玉堂心中思量,如果和蜃樓有關,那一定事關八眸。展昭是最少見的一種金色眸子,和展晧相同,會不會……其中有某種關聯?

想到這裏,白玉堂一笑,問血王,“怎麽,還見過其他金眸麽?”

血王此時的臉色,讓展昭暗暗揪心,果然和展晧有關係麽?莫不是展晧也在這裏?

但是他又轉念一想,覺得有些不對——如果他認識展晧,為什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大人。”血王低聲告訴賀正,“這便是極品的血源,此人的血可以解除你的一切疑難雜症。”

賀正臉色微微一變,驚喜交加,“當真?!”

血王點頭。

他胡說八道,白玉堂可是翻臉了——要用展昭的血去喂那癆病鬼大貪官大奸臣?做夢!拿毒藥喂他還差不多。

說著,白玉堂就對展昭挑眉頭,像是說——貓兒,咱們索性把他抓回去,這裏也沒什麽難度。

展昭還是不主張太衝動,多套出一些線索為佳,這賀正身背後還有不少秘密,最好是能留在他身邊!

兩人靠眼神當然不能說那麽多話,但展昭的眼神足以讓跟他心有靈犀的白玉堂明白他有什麽意圖,於是冷笑了一聲,看血王,“你說謊,想把至寶變成害人的毒藥,你是何居心?”

血王一愣,賀正也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白玉堂,“尺先生何出此言?”

白玉堂伸手一指展昭,“金色的眸子能夠看到世人看不到的東西,但血液並無治病功效,所以我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卻從未曾傷害。這世上能治百病的血根本不存在,連用來續命都隻是暫時的,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拖延時間。真正的好法子,是找神醫醫治。”

“胡說!”金發血王雙眼一瞪,看著白玉堂,“是你見識淺薄,我等夜行族都是通過吸血做到不老不死!”

“對啊。”賀正也附和,“我已經遍尋天下名醫,但所有郎中都說我已無藥可救,唯獨吸血能讓我覺得舒服些。”

白玉堂搖了搖頭,“大人,這不過是個詭計而已。”

“詭計?”賀正看身邊血王。

血王此時為難,他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又對白玉堂有些忌憚。展昭從他的神情看得出來,他不過是顆被人操縱的棋子,在這裏的作用隻是蠱惑賀正,知道的應該有限。此時,他可能誤把白玉堂當成了什麽厲害角色,所以猶豫不決。

白玉堂抬手,拿過剛才賀正用來飲血的那個空碗,伸手操起桌麵上的一個茶壺。

眾人的雙眼隨著他手上的動作移動,展昭則是注意到,白玉堂拿著碗的手以極快的速度往碗裏放了一顆小藥丸,無人發現。

白玉堂若無其事將茶水倒入碗中,將碗遞過去給賀正,低聲道,“這一碗茶裏,我放了神藥,你一飲,保準你精神百倍!”

“真的?”賀正驚喜,端著碗就要喝,血王趕緊攔住,“大人,小心他下毒!”

白玉堂搖頭,“這裏可是龍潭虎穴一般,我下毒對我有什麽好處?還是你怕被人戳穿了戲法?”

“我……”血王無言以對。

賀正輕輕擺手,“無妨,試一試。”

白玉堂和展昭默契地對視——看來賀正真的是病得快瘋了,病急亂投醫。

果然,賀正捧著碗將碗裏的茶水一飲而盡。其實這水裏,白玉堂放入的是他大嫂給他的靈藥,藥名就叫“續命丹”。這藥並不針對什麽病症,裏頭隻是些大補的東西,有吊命提神的功效。閔秀秀將這藥給白玉堂,為的是讓他拿著以備不測。比方說身中劇毒或者某人命不久矣,想拖一拖時間,就用這個!藥效大概能持續三四個時辰。但是這藥吃了之後,必須在藥效過掉之前吃解藥或者及時醫治,否則將會加重病情,需要持續服用。

白玉堂的想法是——管他呢,反正這賀正老兒不是什麽好鳥,死了就死了唄。

賀正吃了這靈藥,立馬覺得一股熱氣在五髒六腑間穿梭,仿佛將之前積累的病痛全部洗清了,那種舒暢讓他忽然感覺是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賀正激動得看著眾人,“靈!靈藥啊!太神奇了!”

血王不相信,拿過空碗去一看,皺眉——聞起來無色無味,根本就是正常的茶水啊?也就狐疑地看著白玉堂。

白玉堂施施然一笑,問賀正“大人,舒服了吧?”

“舒服!”賀正伸出大拇指對白玉堂點頭,“閣下,神人啊!這究竟是什麽靈藥?”

白玉堂卻是一搖頭,“大人,其實我根本沒給你吃藥。”

“什麽?”賀正驚詫,血王也一愣。

“那是我的神力所致,真正的夜行者,都有異於常人的能力。”白玉堂開始瞎掰,“可惜大人遇到我太晚了,若是能早點遇到,也不至於被奸人所誤,導致成為低等血族,無法見天日。”

展昭在後頭聽著,就見賀正一張臉都白了,無奈地搔搔下巴——這耗子忒能編了!平時可真沒發現。

賀正已經相信了一大半了,一想到自己是低等血族,忍不住問白玉堂,“何謂低等?”

白玉堂指了指上空,“低等的就是隻能晚上出去,高等的,就是白天黑夜都能出去。”

賀正一聽此言,氣得雙眼都有些暴突——是啊!他為了續命,把自己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隻能跟野獸一樣,天黑了才出來。萬一他的病治好了,山珍海味他吃不上,隻能喝惡心的人血,還要整天不見天日,那他苦苦求得江山,是為了什麽?!

一想到此處,他猛地站了起來,怒視身邊的血王,“原來你是沽名釣譽之徒。”

血王此時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搖著頭爭辯,“我不是,大人你聽我說,沒有血族是能在白天生活的。”

“我就能啊。”白玉堂一笑,給他來了個火上澆油,“我不隻能在白天行動自如,還擁有長生不老之能,不老不死之身,更有神力……”說著,隻見他抬手輕輕一揚。

血王手中的碗就到了自己手裏,白玉堂又將手輕輕一揮,變戲法一般,那隻堅硬的瓷碗,竟然灰飛煙滅。

血王睜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他連連搖頭,“不可能……”

賀正怒不可遏,不過知道這會兒發火也沒用,回頭問白玉堂更要緊的,“這位高人,是否我的病已經好了?”

白玉堂遺憾搖頭,“還未根治,我都說了,你需要神醫治療,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我認識不少有神鬼莫測機變的高人。”

“哦!”賀正喜上眉梢,想了想,又問,“那……我還能重見天日麽?”

白玉堂遲疑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不過要花費些時日,還要人力物力……”

“這些都好辦!”賀正大手一揮,“閣下可在府中暫住,我必好好款待,隻要你能治好我的病,到時候必定是重重有賞!”

白玉堂似乎有些為難,“我隻是路過而已,看不慣他冒充夜行者,還要趕路,並無常住打算。”

展昭在後頭等得無聊,就悄悄用手指頭戳白玉堂的背——好奸詐啊耗子!欲擒故縱啊耗子!

白玉堂忍著笑伸手到身後,握著他的手輕輕搓了搓,兩人手心相貼,傳遞彼此手中溫度,隻覺有趣。

賀正好一番勸,還下了血本,挽留白玉堂。

白玉堂顯得興趣缺缺,賀正便讓人拿出了大量金銀財寶,白玉堂也沒跟他客氣,似乎留下辦事隻是為了賺點錢。白玉堂很不給麵子地獅子大開口,賀正一一答應,展昭心說這耗子越來越精明了,賀正這種人,你不要錢他反而害怕,你越貪心,他越覺得你好控製。

白玉堂將血王擠掉,來了個取而代之,血王可有些不樂意了,他還想跟賀正辯解,賀正隻是安撫了他幾句,就將他打發了。

血王憤憤地看了白玉堂一眼,轉身離去。

當夜,賀正邀請白玉堂和展昭住下,兩人說也不著急,回客棧收拾收拾,過幾天再來。

賀正幹著急也沒轍,隻好拜托白玉堂一定要盡快來。

白玉堂拉著展昭,輕輕鬆鬆出了賀正的府門,後院裏,還是歌舞喧天,展昭很在意那些無知少男少女們會一時衝動,誤了終身。

出得們,就見紫影赭影扛著個黑布大袋子,在屋頂對二人招手。

白玉堂輕輕一拍展昭肩膀,安慰,“貓兒,不用擔心,看來他們抓到活的夜行者了,帶回去給公孫研究研究,若是種病,都能治好!”

展昭點頭,和白玉堂往回走,走了一陣子,就感覺身後有人。

拐彎的時候,展昭暗中看了眼,黑暗的街道上,那一頭金發和一張白麵還挺明顯的——展昭一眼認出,跟著他們的正是血王。

白玉堂暗笑了一聲,忽然停下腳步,一把將展昭按在了身邊的牆壁上,驚了展昭一跳。

展昭戳戳他鼻子,“幹嘛?”

白玉堂一笑,露出尖尖兩顆牙齒,“咬一口?”

展昭配合地仰起臉露出脖子來,白玉堂湊上去,一口咬住。他當然不會用力咬了,與其說咬,不如說在親。展昭就覺脖子上癢癢的,餘光望向走到巷子口的血王,就見他一臉的驚訝。

這時,赭影落到了他身後,一把敲暈了,抽出繩子五花大綁,再把嘴巴封上裝進麻袋,和紫影一起繼續往回走。

展昭推了推白玉堂,“咬夠沒?完事兒了!”

“嗯?”白玉堂覺得好玩,有些舍不得撒嘴,展昭一動,他又不小心一用力。

“啊!”展昭一驚,白玉堂也一驚,抬頭看……真的咬出了兩個小洞,殷紅的血滲了出來。白玉堂尷尬,公孫也太實誠了,這牙齒倒是別磨那麽尖啊。

“是不是咬開了?!”展昭看不見傷口,鬱悶地問白玉堂,見他不回答,就要伸手摸,白玉堂一把抓住他手,“唉,別忙。”

“疼啊,還涼颼颼的。”展昭瞪他,“給上點藥,不然兩個洞……”

白玉堂笑了,“隻是擦傷。”說著,湊過去將血舔幹淨,“別浪費。”

展昭張大了嘴,一張臉通紅。

白玉堂則是笑著看已經“止血”的傷口,對展昭道,“味道還不錯的。”

展昭斜了他一眼,覺得自己有些牙癢。

白玉堂見他磨牙,知道不好,這貓要報複了,撒腿就跑。

展昭在後頭追,“別跑!給我也咬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