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當年恩怨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替趙普擔心,聯想到曆朝曆代那些能征慣戰的忠臣良將大多沒什麽太好的下場,不禁捏把汗。趙普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說不定真會動搖軍心天下大亂,另外,公孫不是要傷心死?小四子估計也要哭死的!

“有沒有什麽懷疑對象?”展昭問。

“嗯,明麵兒上當然沒有了,元帥雖然會打仗,不過這方麵他反應很遲鈍……”紫影話沒說完,白玉堂笑了一聲,“有人遲鈍就有人警醒,比如說龐太師。”

紫影和赭影對視了一眼,伸手點了點白玉堂,“哈,難怪龐太師和包大人都說你和展昭在一起後展昭很少吃虧了。”

展昭眉頭挑了挑,說得好像以前自己多吃虧似的!伸手掏了塊帕子擦擦油乎乎的手,又塞回去,問,“這麽說,你們臨走的時候龐太師給提供人選了?”

“嘿嘿。”赭影掏出一張紙來,原封不動地交給了展昭,“臨走時太師塞我手裏的,說讓我們默默處理,別讓王爺和包相知道。”

展昭打開紙,“神神秘秘的啊。”

“他得保住自己女婿的江山,趙普可是他的保命草。”白玉堂似笑非笑,“不讓趙普知道是怕放不開手腳,不讓包相知道是因為包大人不想知道。”

赭影和紫影一起對白玉堂豎大拇指,“小王爺常說的那句,就是醬紫!”

展昭看了看紙上,才一個名字,心裏鬆了口氣,好辦啊,就一個懷疑對象——趙琮。

“本家人麽?”白玉堂對皇室成員和開封朝中大官都不了解,問展昭。

展昭也歪著個頭,“好像……是在哪兒聽說過。”

“嘖。”紫影搖了搖頭,似乎很不待見此人。

赭影告訴兩人,“這個人,一言難盡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覺得事情可能比較複雜,就讓赭影詳細說說,他跟趙普有什麽恩怨。

“趙琮就算捅王爺一刀,王爺估計也不會宰了他,連他認錯不認錯,他都不在意。”紫影語出驚人。

“什麽?”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不通,趙普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兩人下意識地腦袋裏一個念頭閃過,脫口而出,“皇太妃的私生子?”

“噗……”紫影一口茶水噴出來,展昭和白玉堂十分敏銳地往旁邊一躲,茶水都噴地上了。幸好此時外間很吵,沒什麽人注意。

赭影無奈地拿袖子給他擦嘴,邊一臉佩服地看展昭和白玉堂,“你倆,想改行說像生啊?”(ps,據傳說相聲起源於宋朝,那時候叫“像生”,8過具體是北宋南宋俺也不確定,這裏用一下==。)

展昭和白玉堂訕訕地摸了摸頭。

“王爺是八王爺和柴郡主養大的,知道吧?”

展昭和白玉堂點頭,“誰都知道。”

“趙琮比王爺小一歲,是八王和柴郡主的親生子。”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都不解,“不是說八王沒兒子麽?就是領養了幾個……”

“嗬嗬。”赭影笑起來,“原本王位是八王爺的,叫先皇搶了去,當然世人也怕他成了皇叔後,會不會再搶回來。”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喝茶,又是皇位之爭啊,那就複雜了。

“王爺是八王最小的弟弟,據說從小性格古怪天賦異稟,當年有人預言他會帶來戰火,但也有人說他日後是不世之才。過去那點事情你們也都知道的,王爺是混血,被接了回來養了一陣就回了大漠,一直到長大了才再回來,那段恩怨,就是小時候種下的。”

“王爺和郡主十分低調,似乎是很想隱瞞自己親生兒子的存在,等他稍大一些,就送到了親戚家,找人代為撫養。他們夫婦倆則是全心全意照顧王爺以及還年幼的皇上。”紫影撇撇嘴,“那兒子就是趙琮。”

“把親子交給外人撫養,任何父母都不會願意的吧。”白玉堂道,“是不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說到點子上了。”赭影點頭,“可憐天下父母心麽,當時皇上年紀很小,身體也比較孱弱,而且性子很溫和。王爺就十分霸氣,與太祖當年性格非常像,於是朝中人馬分成了兩派,都是保皇派,隻是保得是不一樣的血統。八王爺身份最特殊,他比較鎮得住。但是……”

“但是趙琮的存在是個障礙。”展昭也學著白玉堂剛才深沉了一把,“八王爺權衡利弊保著趙禎的皇位,又照顧趙普,可自己偏偏有個兒子,無論在哪一派看來,他都有可能有私心,先將兩個皇子控製在自己手中,日後皇位傳給親生子,也說不定。”

紫影和赭影都點頭,“所以說,好人不易做,一不小心就會落個裏外不是人的下場!”

“然後呢?”白玉堂追問,“怎麽外界都沒有關於趙琮的傳言?”

“王爺為了低調,很晚都沒給趙琮取名字,所以外界流傳不開,也沒人知道他的存在。後來出了件事情,當時權傾朝野的太後,也就是狸貓換太子後來自盡那位劉後,知道趙琮還沒名字,就賜了一個給他。”赭影雙眉微挑,“那個女人不簡單,歹毒不說,心機還重。她親子夭折後,就將皇上視若己出,後來發現皇上竟然就是當年被自己換掉那位皇子,都氣瘋了,總覺得有人跟她搶兒子、搶後位。她給趙琮賜名‘琮’字,當時所有人都傻眼了。”

展昭倒是微微皺眉,他向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把人往壞處想,而且某些方麵還很遲鈍,不解地問,“為什麽?這名字挺好聽的啊。”

紫影和赭影伸手一指他,“啊!缺心眼!和當年的王爺一樣單純!”

展昭滿臉黑線,看白玉堂。

白玉堂搖頭歎氣,“琮字,一個王一個宗,是暗示此子才是王室正宗,提醒先皇以及保皇兩派,還有一個搶皇位的人呢,也暗示八王爺才是正宗……的確十分歹毒。”

展昭“哦”了一聲點頭,倒也是真壞心眼。

“賜名當天,八王爺就與王丞相等幾位老臣商量,最就設了一條計策,假裝八王府失火,趙琮沒逃出來被燒死了。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王爺差點把命搭進去。”

“什麽意思?”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

“趙琮那人,從小嬌生慣養,性子也比較小家子氣。而且八王和王妃為了保護他,總也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八王想他成才,也對他很嚴苛,他和趙禎倒是也好相處的,畢竟皇上之前名義上是個義子,而且很快被接進宮裏養了。可王爺就不同了,趙琮從小就很討厭王爺。”赭影認識趙普最久,知道很多過去的事情,而且他算個萬事通還是個好好先生,王府上下所有三姑六婆包括柴郡主都喜歡找他談心事,他也樂得聽。

“趙琮是獨子吧?有趙普這樣一個皇叔……其實也跟個大哥差不多吧,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就表示不會有人欺負他?”展昭皺眉不解,“趙琮如果體弱多病那不是正好?幹嘛不高興啊?”

紫影和赭影耷拉著眼皮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展昭,半晌,指他,“缺心眼,遲鈍,反應跟王爺一樣的,思考方法也一樣的!”

展昭嘴角抽了兩下,身旁白玉堂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真單純……”

展昭瞥他一眼,心說你才是缺心眼的耗子!

白玉堂笑了笑,“我原本不懂,後來跟師父去了兩次天山派,發現很多比我大的徒子徒孫都給我臉色看,還以為自己很討人嫌,後來師父說,這叫嫉妒。”

“沒錯啊!”紫影和赭影對白玉堂點頭,紫影拍著他肩膀,“其實你不是最討人厭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招人恨就躲著人走唄,以免撞小人。最怕那種明明招人恨卻還傻乎乎一根筋,覺得天下人都差不都的!”說著,一起斜了展昭一眼。

展昭捧著杯子呼嚕一口,“瞎說,我從小都隻跟老頭子打交道!不招人恨。”

白玉堂失笑,見展昭一臉不怎麽甘心的樣子,趕緊接著問赭影,“趙普怎麽差點把命搭進去?”

“得從前頭開始說。”赭影又要了兩壇子酒,“王爺小時候據說也根正苗紅的,後來越長越痞氣了。”

展昭和白玉堂忍著噴酒的衝動,繼續聽。

“趙琮相貌很好,從小人見人誇,文采也很好,功夫也不錯,相比起來,倒是皇上從小非常平凡,似乎很不起眼。”

白玉堂冷笑了一聲,“是凡事留一手吧,高就高在這裏,寄人籬下的人太能幹容易招人恨,大智若愚的最高境界。”

“喂,你最近睿智了很多啊!”紫影對白玉堂挑大拇指。

白玉堂喝酒不說話,展昭暗笑,白玉堂隻見過趙禎幾次而已。一般人第一眼看到趙禎都會覺得這皇帝不起眼,太平凡,隻有白玉堂,見完趙禎之後就跟展昭說了一句,“離他遠一點。”

“趙琮什麽都好,家裏照顧他那位大太監岑公公是早年照顧八王爺的,總覺得八王爺好吃虧,於是從小就給趙琮灌輸一些他才是真命天子之類的東西,搞得他傲慢自大。”赭影托著下巴啃羊肉,“可是突然有一天,來了個從道理上說,比趙琮更真命天子的趙普,長得又比他好,據說當時把王府所有丫鬟的心都勾跑了。”

展昭和白玉堂忍不住嘖了聲,這話虧得沒叫公孫聽到。

“另外,比起女人,王爺其實更容易得到男人的心……”

“噗。”紫影話沒說完,展昭和白玉堂果然噴了。

赭影抬手給了紫影一個燒栗,“把話說清楚啊,這讓先生聽到王爺又要被掐了。”

“什麽意思?”白玉堂擦了擦嘴,一擦一嘴油,才發現帕子上油乎乎一個手印子。原來剛才展昭抽帕子擦嘴又把帕子塞回去的動作太純熟了,以至於他都沒發現那貓抽的是他的帕子……

“王爺的確很多兄弟麽!”紫影被赭影敲了一下還委屈了,嘟囔一句,“你問趙家軍四十萬男人哪個不喜歡他?!”

赭影撫著額頭,“你千萬別說有四十萬男人喜歡他的話啊,先生要抽王爺四十萬下的!”

展昭和白玉堂回過滋味兒來了,要照紫影這麽說也沒錯,趙普的確非常得人心,而且此人沒有架子,又有些草莽氣,比起他倆都好交朋友。白玉堂自己人怪,還有不少怪朋友,比他還怪千百倍的那種都有。有時候偶爾碰上了一起喝一頓酒,幾天後,那些怪人大多會跟他說,趙普這人忒適合做兄弟了。

展昭莫名有些感慨,“和我大哥正好相反呐……”

眾人都看他,貌似展晧是和別人都沒什麽交情,隻與展昭相處融洽。

“王爺最氣人的不是一來沒幾天就奪走了眾人的注意力,而是那種與生俱來的天賦。”赭影輕輕歎一口氣,“柴郡主總跟我說起,王爺小時候整天吊兒郎當的,不是去騎馬打獵就是找一群朋友玩,小時候孩子王長大還是孩子王,老早就喝酒交朋友。可是他太聰明,學什麽一看就會。夫子請回來,沒幾天就換一個。武夫子來了,三天後鐵定給打趴下,最奇怪就是文夫子也能被氣跑了。”

展昭皺眉,看了白玉堂一眼,想起了盧大嫂口中某人小時候打跑所有武師父,氣走全部文師父的壯舉。

“趙琮武功是絕對敵不過王爺,但是看外貌,可能覺得王爺這人文不成。”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同意,趙普的確看起來大大咧咧不學無術的樣子,其實不然。相處一下,他吟詩作對是不喜歡的,但博古通今不是吹牛皮的,特別是古今曆史十分通曉,尤其那些戰術戰役之類簡直如數家珍。

“王爺不是不會,是懶得。”赭影笑了一聲,“據說最開始他和趙琮是一個夫子在教書,很有名的,陳夫子,也是皇上的帝師。”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知道這老頭,包大人對他十分尊敬。

“據說陳夫子每每上課,王爺鐵定不見了……”赭影幹笑,“逃學找人打架或者喝酒去了。”

“阿嚏……”

剛到兵營的趙普剛下馬車就一個響亮的噴嚏,刷拉一聲,幾萬人同時回頭驚駭地看他,一副——他竟然傷風了!的神情。

趙普氣得一踹木樁,“他奶奶的,哪個說老子壞話?!”

公孫警惕地在後頭瞧著他,應該不會被下藥了吧?一會兒給他做個仔細的檢查!

小四子拉拉簫良,“小良子,爹爹看著九九的樣子,好像在盯著一棵珍貴藥材!”

簫良也有些無力,趙普這幾天都叫公孫看得汗毛直豎,他還沒發現公孫拿“熱切”的眼神,以為自己被什麽背後靈撞上了。

望了望灰蒙蒙的邊塞天空,簫良隻希望展昭和白玉堂能快點找到綁架達並的人,化解這一次的陰謀,不能讓趙普出事。

……

“那個陳夫子也不是省油的燈。”赭影含笑接著說,“他有一天給趙琮布置了一篇老長的文章,讓他背誦。那文章總共三段,夫子說每天背一段就行,可趙琮熬了一宿都背完了。第二天,夫子跟八王爺告狀,柴郡主在門口將正要偷跑的趙普抓了回來。陳夫子也不說他昨天布置的課文,就說是十天前布置的,再笨也該背出來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笑,“那夫子夠壞的,趙普背不出,豈不是很沒麵子?”

“關鍵是王爺從來不上他的課,所以根本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柴郡主見他哭喪著臉,也以為這回能好好管束一下他的野性子,於是站在一旁等著看好戲。”赭影撇嘴,“陳夫子先讓趙琮背了一遍,趙琮將長長三段都背完了,據說陳夫子當時就誇了他,說他勤奮刻苦,繼續努力,來日必定成一番事業。”

展昭和白玉堂挑眉,評價不錯啊,那陳夫子據說出了名的嚴厲,很少誇人。

“然後呢?”白玉堂很好奇,“趙普出醜了?”

“沒。”赭影搖頭,“他聽趙琮背了一遍,記下來了,也一模一樣背了一遍。”

展昭和白玉堂張大了嘴,搖頭,一臉“我不相信!”的模樣。

紫影幹笑,“最初我也不信!不過柴郡主親口說的,我們問王爺有沒有這事兒,他那文章現在還記得怎麽背呢,據說當時貌似是急了,於是一聽就記住了,還很招人恨地說,誰急了都能背出來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白玉堂十分認真地點頭,“確實欠揍。”

展昭一臉不滿地掐他胳膊,“過目不忘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

“王爺背完後,據說陳夫子傻了。”赭影笑著繼續,“當時陳夫子跟他說,下一盤棋,如果王爺贏了,以後可以不來上課。”

展昭一聽覺得有些沒意思,“不用問,趙普鐵定下贏了,他下棋從來沒輸過吧?”

紫影搖頭,一臉嫌棄“比那個更氣人的!”

白玉堂在一旁端著酒杯說風涼話,“趙普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

展昭順勢又踩了他一腳——你沒資格說別人,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白玉堂看著自己雪白靴子身上的腳印,怨念地看展昭。

“王爺連和了他三盤。”赭影也笑得無奈,“據說後來陳夫子掀桌子了,說王爺看不起他,活到這歲數沒受過這種侮辱,要懸梁自盡。”

“嗬……”展昭咧嘴,“老先生夠剛烈的啊。”

白玉堂撓頭,想起了是不是曾經也有幾個夫子,貌似也說要自盡什麽的……

“後來這事情怎麽解決的?”展昭好奇。

“據說陳夫子氣病了,蹲在家裏不出門,還跟司馬大人他們說,這孩子幸虧沒當皇帝,恃才傲物不像話。”赭影撇撇嘴,“不過兩天後就改口了,說大宋有福了,此子絕非凡品日後能定乾坤,搞得大家都以為他老糊塗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他,“別賣關子!”

“王爺去他家請罪了,跟陳夫子說,不贏棋是不想不來上課,因為那樣柴郡主和八王會擔心,本來應該故意輸的,不過他從小好勝最不喜歡輸,於是讓老爺子大方點,一把年紀了甭那麽小氣,大不了請他喝酒。”

白玉堂和展昭沉默半晌,“那夫子沒被氣死,也是個奇跡。”

“據說陳夫子被氣樂了,笑得差點背過氣去。最後他把王爺介紹給了多位大文豪,王爺見那些文豪都好酒如命,就跟人家成忘年交加莫逆交了。最後每次陳夫子上課他都去了,隻是通常學和趙琮不一樣的內容,陳夫子不用他背課文,隻讓他看書,都是兵書、不懂可以問,還有很多野史閑書,王爺愛看這些個。”

“趙琮什麽表現?”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問了一句。

“沒表現。”紫影搖了搖頭,“依舊不冷不熱,念他的書,隻是日日熬夜,王爺看的那些書,他都要看,看不完不睡覺也看。”

白玉堂和展昭都皺眉,難說這究竟是好是壞,也可以說這孩子有誌氣不認輸吧,不想輸人之常情啊!

“他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啊。”展昭問,“為什麽懷疑他?”

“據說從那天之後,趙琮就變了,陳夫子似乎也不是太喜歡他,至於理由,怪老頭也沒說什麽。”赭影眉頭微微一皺,“直到劉後賜名那天。”

“當時所有人都憂心忡忡,隻有趙琮十分高興,因為他也覺得自己是王室正宗,回到家裏,見趙普正準備出門,就問他,‘趙琮’這名字怎麽樣?”赭影咧了咧嘴,“你也知道王爺是直性子,他根本沒聽清是哪個琮,還以為是趙慫,說‘哪兒能叫趙慫啊,這名兒也太慫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哭笑不得,趙普死小孩那會兒太欠揍了!不過這也能理解,趙琮念快了的確像趙慫,“慫”是說人土氣沒用的吧?的確不能叫。

“這話,說得直了些啊。”展昭認識趙普久了,直到他沒心沒肺,“也不用太在意,趙普自個兒不也總拿自己的名字開玩笑麽?說什麽哪兒能照譜啊?不能照譜,當年就該叫趙沒譜,什麽的!”

“言者無心聽者有心!當日說這話不少家人都聽到了,有些壞的,背地裏就說閑話,都叫趙琮做趙慫。”

白玉堂皺眉,“趙琮是心高氣傲的性格,生氣也正常吧,可以理解,誰受得了。”

“對。”展昭也有些抱不平,想想趙琮出生本就特別,從小鐵定受了不少不公待遇,小孩兒大多想得人疼愛,他努力想要更好一些,就算嫉妒趙普也無可厚非,是那些背後取笑他的人不對!

“到這個時候,我們都沒說他不對啊。”赭影笑了笑,“之前的種種,我們都說是王爺缺心眼。王爺後來聽了有人管趙琮叫趙慫就翻臉,還動手的揍人,後悔得不行。找趙琮道歉,他也就是笑笑說王爺想太多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這個……作為一個小孩兒的確深沉了些吧?若說發通脾氣或者索性跟趙普翻臉,也還正常些。不過各人各人的性格,估計趙家人心眼都多,趙普偶爾也是多的,比如說打仗的時候。

“事情就出在這不久後。計策定下來後,八王跟柴郡主告訴了趙琮,要他裝死,暗地裏將他送去親戚家裏。”赭影臉色沉了下來,“計劃是,偽造成他原本的屋子走水。那一天,屋子裏潑滿了火油。八王還特地弄了一具和趙琮身材差不多的屍體放在火場裏。這事情是要保密的,隻有幾個人知道,王爺年紀還小,而且那天八王把能打發走的人都打發走了,王爺也正好跟一群朋友喝酒,原本是不會回來的。”

“但是?”白玉堂和展昭也都沉下了臉,該不會……

“但是,王爺臨走前碰上趙琮,趙琮正抱怨呢,說他被八王罵了,要關禁閉,一天不準吃飯。”赭影冷笑,“王爺當時就說要帶他出去躲一天吃香喝辣,不過趙琮可憐巴巴說他又不是王爺那麽得寵,他可能過幾天就要被送走,再也不能待在他娘身邊了。”

白玉堂皺眉,“戳中趙普的死穴了,這是對付他的終極方法。”

展昭也歎了點頭,“他的確吃軟不吃硬啊。”

“王爺當晚出去喝酒的時候心不在焉的,還買了一堆吃的,準備回去陪著趙琮一起關禁閉。雖然不知道趙琮為什麽被送走,不過鐵定跟自己有些關係。隻是喝酒到一半,聽人聲喧嘩,說八王府著火了。王爺看到的時候早就火光衝天了。糟糕的是八王爺為了營造氣氛叫人信服,故意讓人到處嚷嚷,說小王爺還沒出來呢,於是……”

“趙普衝進火場救人去了吧?”展昭皺眉,想想當年他年紀還小,的確夠危險的。

“最離奇的是,房子裏攔了一根絆繩,就在裏屋,王爺看不清楚,顧著找趙琮的時候,被繩子絆了一下,觸動了一個機關,四邊落下不少暗器,而且門還被大木頭擋住了。”

展昭已經再不為趙琮不平了,如果真是他設下的陷阱,那隻能說他小小年紀心腸歹毒了,歹毒和嫉妒是兩碼事。

白玉堂也不說話,端著杯子聽。

“王爺還是把趙琮的屍體找到了,當時都燒焦了,他把屍體扛了出來,到了門口就嚎啕大哭。”赭影無奈,“其實吧,當時劉後原本不信的,也當八王爺是用計,可看到王爺冒死進去救人,出來傷心欲絕的反應,她反倒信以為真了。八王爺和柴郡主以為王爺葬身火海了,也嚇壞了,見他平安出來後,為趙琮哭得死去活來的,知這孩子重情義,想想自己的難處,也傷心地陪他哭起來。家人都以為趙琮死了,想想八王柴郡主為人忠厚,好不容易一個兒子小心翼翼養著竟然這麽死了,也跟著哭,於是哭聲一片。看的劉後想不相信都難了,最後趙琮那小子也算保住了性命。”

“趙普不知道真相麽?”展昭問,“直心眼不代表他笨啊,會猜不到趙琮是有意害他?”

“其實,八王爺第一時間就發現火場裏頭有蹊蹺,知子莫若父,他抓來了趙琮的貼身侍衛拷問,果然那些機關都是趙琮吩咐他們悄悄做的。當時,八王氣得要宰了他,柴郡主苦苦求情才最後保住了趙琮。八王很內疚,覺得養兒如此無顏麵對一腔真心的王爺,於是一直不敢告訴他真相。可是之後王爺傷心了幾天茶飯不思的,像是要生病。後來一天,皇上突然來了,進屋跟他說了幾句悄悄話,王爺就恢複正常了。”

展昭和白玉堂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劉後沒看出來的事情,當年還是個小孩子的趙禎卻看出來了,是麽?”

紫影和赭影都點頭。

“後來再住了半個月不到,王爺就回大漠去了。”赭影道,“留下封書信,說開封太小了,他先回大漠去看看他娘,再找個高人學功夫去,讓八王和柴郡主好好保重,切莫掛念,等他長大了再回來盡忠盡孝,於是開封從此寧靜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是趙普一貫的灑脫風格。

“事情雖然平息了,但八王始終對此耿耿於懷。”紫影低聲道,“趙琮長大後,承襲了爵位原本該回朝做官的,但八王給他要了一個沒什麽大權力的官職,皇上雖然對他十分客氣,但也顯然留著些提防,於是趙琮可謂是鬱鬱不得誌。不過據說他的確長進了不少,也算文武全才,雖然現在不顯山不露水,但是龐太師最了解朝中那些明爭暗鬥,會讓我們小心這個人,定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