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夜風
那黑貓來得詭異,去得也快,一轉眼就沒了蹤影,更奇怪是它那雙紅色眼睛,在這夜晚顯得異常詭異。
白玉堂站在房簷上看了看,轉眼問展昭,“它剛剛說什麽?”
展昭知道他又打趣自己是貓呢,抬腳踹他,“行啊,這會兒還有心思跟我說笑呢?!”
白玉堂一笑躲過,兩人都回了院子,進屋繼續睡覺。
白玉堂剛剛躺下想要熄了燈火,卻看到門被推開。起先他以為展昭要進來,可不料卻是一陣狂風吹了進來。
微微皺眉,白玉堂伸手輕輕一擋,坐了起來……
可是外頭並沒有人,也不像是誰用內力催開,因為刮進來就是冷風,還帶點特有海水鹹味。
白玉堂站了起來,到門口想看看隔壁展昭,正巧展昭也跑了出來,他房門也被吹開了,擔心白玉堂。
兩人到門外就差點裝個滿懷,一時間都覺得莫名其妙……今晚這是怎麽了?怪事那麽多!
“是風?”白玉堂看了看站在樹下白雲帆和棗多多,兩匹馬都極有靈性,萬一有什麽異樣應該會發出警告才對,可是此時兩匹馬依偎在一起打瞌睡呢,完全沒有發現了危險樣子。
兩匹馬脖子靠脖子,看到白玉堂和展昭出來了,還不解地甩了甩尾巴。
展昭在一旁小聲道,“也不一定啊,它倆現在眼裏隻有彼此,說不定剛才沒注意!”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眼看著再不睡估計就天黑了,明天還早起呢,就對展昭擺擺手,“睡吧。”
“嗯……”展昭猶豫了一下,跑回房裏去拿了枕頭過來。
“你幹嘛?”白玉堂有些意外。
“照顧你啊。”展昭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又不是老弱病殘。”白玉堂顯然不太適應這種被照顧身份。
展昭擠進房間關門,伸手一指床鋪,“去躺下,你說了不算!”
白玉堂張了張嘴,也沒有任何可以反駁餘地,於是隻好乖乖去躺下。
展昭在房間裏看了看,沒有小床,就把枕頭放到了白玉堂身邊,把他往裏推了推,小心翼翼地將他傷手拿起來,底下墊了個枕頭。
白玉堂拿下來要翻身,“別扭……”
“不能壓!”展昭皺眉,睡個覺都不老實。
“沒事。”白玉堂不聽。
展昭將他手按好了不讓他動,抬手一拂袖,熄燈。
白玉堂仰天躺著怎麽睡睡不著,“貓,手拿開,讓我翻個身。”
“不行!壓著手骨頭長歪了怎麽辦啊?日後堂堂白五爺伸出手去卻是歪!豈不叫人笑話?”展昭自己側過身,一手幫白玉堂按著胳膊,“睡覺!”
白玉堂望天,轉眼就看到展昭睡顏,頭朝哪兒都不對勁,隻好努力告訴自己,睡吧!
兩人白天趕路也挺累,於是很快就安靜了。
江湖人麽,這兩人又都是高手,因此睡覺時候挺警醒,四周萬籟俱寂,入冬了,沒有蟲鳴,沒有貓叫,更沒有夜鶯……隻有嗚嗚風聲。
睡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白玉堂突然說了一聲,“起風了。”
展昭良久,應了一聲,“睡覺。”
白玉堂突然又開口,“刮是東風,海上可能有風暴。”
展昭愣了愣,“那又怎麽樣?”
“這個時節,按理不會有這種天氣。”白玉堂因為長年在海島上生活,雖然不從事漁業、不出海也不造船,但是經常聽幾位兄長講起。
展昭給他拉了拉被子,“別擔心。”
白玉堂沒睜開眼,隻是有些訝異,展昭說話聲音比平日更柔和了幾分。
“再大風,陷空島也不會被吹走。”展昭輕輕拍拍他胳膊,“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趕去。”
“……嗯。”白玉堂輕輕應和了一聲,睡去。
……
小四子在睡夢中被顛醒了,感覺像是在坐秋千一樣,他向來睡著了就是小豬,怎麽叫都不醒,今天是實在被晃得有點惡心了。
睜開眼睛,就看到公孫抱著自己坐在**,一旁蹲著石頭和剪子。它們狀態看起來似乎都有些緊張,剪子用高大身軀擋著床鋪,全身光亮黑毛被吹得呼呼直動。蕭良站在床邊抓著床柱,趙普站在門口,雙手握著房門,就見外頭似是起了大風。
趙普對外麵努力調整船帆影衛們喊,“小心點,上桅杆腰上先係繩子!”
“爹爹?”小四子聽到了呼嘯風聲,害怕地往公孫懷裏鑽了鑽。
“醒了?”公孫輕輕拍他背,“別怕。”
“怎麽回事呀?”小四子覺得整艘船都在晃。
“突然遇上大風暴了!”蕭良對小四子說,“沒事槿兒,我會遊水!”
“嗯。”小四子點頭。
“王爺!”赭影在外麵喊,“不行了!頂風去不了逍遙島,隻能往東去!”
“東?”公孫想了想,“東麵是陷空島!”
正這時候,遠處天空之中突然亮起了一枚明亮聯絡信號。
原來是不遠處陷空島上,守夜家將看到海上起了大風浪,似乎有船遇險,就發出來了聯絡信號,詢問要不要幫忙。
趙普心中微動……陷空島莫不是出了什麽事?怎麽這個時候還有人在守夜?他對紫影點點頭,紫影扔上了一枚聯絡用響箭。
響箭破空,散發出明黃色光亮,赭影高喊了一聲,“調頭,往東!往東!”
船工們費力地將船轉向,往東行駛……風浪太大,幸虧趙普他們船夠大,才沒被吹翻了。
往東行了一會兒,就看到前方有一艘更大船駛了過來,船頭迎風站著一個人。
那人十分健壯,做漁民打扮,雙手叉腰,單腿踩著船頭木樁,一頭鋼針般短發刺著。身旁站著一個特別矮小男子,跟個瘦猴兒似,這麽大風,他手上還拿把雞毛扇子。
“王爺,是三爺和四爺。”赭影對趙普說。
趙普也看見徐慶和蔣平了,紫影站在船頭對那邊揮手。
陷空島幾個當家今晚正商量事情,突然聽說外頭起風了,都覺得怪異。他們在海上生活那麽久,這種大風實在是頭一回見到,也都覺得匪夷所思。
巡夜家將說海上有人遇險,還是大船,眾人先是心驚,擔心別是白玉堂連夜趕來遇著海浪了,他們家寶貝五弟可是隻旱鴨子!
趕緊發聯絡信號……升上了天空回應確是逍遙島信號,眾人立馬知道是趙普他們,趕緊派船來救援。
船到跟前,徐慶和蔣平跳上了船,“王爺!”
“三哥四哥,好久不見。”趙普也不跟他們另什麽輩分地位尊卑,總之隨著白玉堂和展昭叫。
徐慶他們命船工將兩艘船連上,一起往回開……
離開了風暴中心,船也沒那麽晃了,船裏人都放下心來。
徐慶和蔣平進了房間,蕭良趕緊上前見禮,徐慶拍了蕭良一把,“呦,小良子,長那麽高啦?”
公孫也帶著小四子來見禮。
赭影問起是不是出了什麽怪事,徐慶嘴快,跟趙普他們嘰裏呱啦說了最近發生一切,還有那邊多出來一座怪島嶼。
趙普立馬對紫影點點頭。
紫影指了指外麵,“三爺四爺,我們剛剛在海上撿了樣東西,要不然你們看看?”
徐慶和蔣平麵麵相覷,跟著影衛們出來,到甲板上一看……就見那艘載著屍體小船已經被眾人撈起來了,放在甲板上。
船裏滿滿一船血,躺著一個被挖了心死人。
“他死應該不久,不超過一個時辰。”公孫剛剛初步看了一下屍體,走出來對眾人說,“心髒被挖時候他是活著。”
“這不是河幫鱉頭樊麽?!”徐慶蹦了起來,“娘,河幫死了第二個了!”
趙普和公孫都明白為什麽陷空島眾人要叫白玉堂回來了,隻是沒想到……竟然讓他們先到了,可以想象明天一早見到白玉堂和展昭時候,兩人會有什麽樣表情。
很快,眾人到了陷空島。
小四子和蕭良拉著手讓閔秀秀帶去後頭繡樓,和女眷兒們住一起了。正巧了,盧珍剛滿一歲半,依依呀呀奶聲奶氣學說話呢,小四子喜歡得不得了,抱著不鬆手。
眾人在島上先安頓住下不提,折騰了一宿……沒多會兒,天就蒙蒙亮了。
……
展昭和白玉堂在天剛亮時候就醒過來了,起床洗漱收拾,到了渡頭。渡頭最早那一趟船已經等著了,船裏等著正是白福,一看白玉堂來了,趕緊幫著牽馬上,最裏頭念叨,“五爺你可回來了。”邊一個勁給展昭問好。
展昭知道白福是白玉堂院子裏頭管家,陷空島很多生意也是他管,人異常聰明機靈,功夫也行,對白玉堂特別中心。
“島上沒事吧?”白玉堂趕緊詢問,“哥哥嫂嫂們都好?”
展昭頭一回聽到白玉堂這種關切話語詢問,心說……看吧,明明就很體貼一人。
“都沒事,五爺放心。”白福吩咐開船……這船不算太大,不過陷空島船工都是技術一流,船乘風破浪地就駛向陷空島。
白玉堂和展昭站在船頭,在就快到陷空島渡頭時候,就聽站在船頭白福突然“咦”了一聲,伸手指著不遠處從西邊兒來一艘大船,對白玉堂說,“五爺,河幫船來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愣,果然,就看到一艘大船也在靠近陷空島,船速飛快,船頭站人,正是昨晚見過董曉蝶和陳赦,還有趴在欄杆邊幹嘔雷清朗。
白玉堂皺了皺眉頭,展昭忽然問,“你……很煩董曉蝶啊?”
白玉堂愣了愣,一笑搖頭,“沒,他雖然嘴碎不過人其實挺有本事,我真正看不慣是陳赦。”
“啊?”展昭倒是意外,問,“陳赦也算八麵玲瓏,不像是會招人煩啊。”
白玉堂想了想,對展昭說,“我們每個島嶼,都分管不同海域,有時候起風浪了,打漁時段就短,漁民們討生活不容易,島上那些船工,都會幫著拉網攏魚,等著漁民來捕。”
“嗯。”展昭點頭。
“陷空島上,大哥當家、幾個嫂子管賬目、二哥管船、三哥管魚、四哥管得就多了,基本生意來往都是他負責。四個哥哥都經常跟陳赦打交道,對他評價不高。三哥那天跟我說,陳赦在漁民最打不到魚時候,會派水性好下水搗亂,讓漁民捕不到魚。”
“為什麽?”展昭吃驚。
“嘿嘿。”白福插了句嘴,“展爺不是水上人家,所以不了解。漁民是靠天靠海吃飯,陳赦這樣子做,漁民們會說那片地方魚少,就都不去他們那兒捕魚了,上其他幾家去,於是他們家不就吃獨食了麽?但是每個漁民又都有個歸屬。河幫那邊兒如果上海龍幫那兒去了,就等於搶了別人水裏魚,難免會有摩擦,而且他們還都隻向本家交租子,因此經常鬧事。”
“哦……”展昭明白了,“也就是說,陳赦表麵厚道,實則奸詐。”
白玉堂點了點頭。
白福笑嘻嘻跟展昭說,“現在漁民們大多都上陷空島水麵上來打魚,三爺是豪爽性子,不收租子隨便打,還派人幫著帶大船去遠海打,那魚老大了,正巧前幾天有大魚,展爺一會兒嚐嚐正宗海鮮!”
展昭是貓兒性子,最愛吃魚,一聽說吃海鮮立馬精神了,點頭。
白玉堂笑著搖頭。
展昭又問,“那陷空島這樣做,其他幾家犯了眾怒,會不會有摩擦?”
“唉,摩擦難免,不過誰敢得罪三爺,是不是?”白福撇撇嘴,“咱們陷空島來錢門路多,不為那幾個臭錢跟漁民搶飯碗。”
說完,跑去幫著停船了。
展昭點了點頭,突然用胳膊肘捅捅白玉堂,“唉,問你個事兒!”
白玉堂看他。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有活兒,你負責什麽呀?”展昭笑嘻嘻問,“五當家?”
白玉堂張了張嘴,他向來什麽都不管,最多上城裏幫著收個租子送個東西,那還要他大爺順路。
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呢,就聽到前方有人高喊了一聲,“老五!哈哈哈!”
白玉堂一聽聲音就是徐慶,和展昭相視一笑,縱身一躍直接離了船,踩著水就過去了。
到了渡頭……就見四個哥哥都在呢,健朗得很,各個氣色也不錯。
白玉堂趕緊見禮,展昭也跟著,四人早就拿展昭當自己人了,樂嗬嗬點頭,彼此寒暄問候。
俄頃,河幫船也到了,還有臉色嚴峻跳下船來董曉蝶和陳赦,白玉堂問盧方,“大哥,什麽事?”
“說來話長,一塊兒詳細說。”盧方回答了一句,董曉蝶已經到了跟前,難得,嬉皮笑臉樣子沒了,一臉嚴肅地問,“盧大爺,屍體在哪兒?”
盧方對他和陳赦點了點頭,帶著往裏走,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屍體?
眾人直接進了大堂,就見正殿外院中搭了一個白棚,棚子裏白布蓋著一艘小船。
韓彰過去,伸手一掀白布……裏頭是河幫一個船老大,人稱鱉頭樊,樊豹屍體。
“老三!”陳赦和樊豹是拜把子兄弟,老二當年出海死了,就剩下兩人形影不離,陳赦看到樊豹屍體,身子一歪,當時就跪在船邊放聲大哭。
白玉堂和展昭也是一愣——這麽快又死了一個?!
“屍體是在哪兒發現?”董曉蝶問盧方。
“是昨晚上,在海裏!”盧方說著,留下韓彰安慰哭得死去活來陳赦,帶著董曉蝶,和不敢踏進院子雷清朗進正殿相談。
展昭和白玉堂也想跟進去。
剛走踏出一步,就聽到身後“吱吱”兩聲。
兩人都一頓頓,同時甩了甩頭,心說——不會吧?!
還沒想明白呢,衣擺一緊……兩人同時心中咯噔一下,就聽到輕輕脆脆一聲,“喵喵,白白!”
展昭和白玉堂回過頭,都覺得腦袋“嗡”了一聲。隻見小四子站在兩人身後,兩隻小手抓著兩人衣擺,仰著臉笑眯眯看著他們。
展昭和白玉堂覺得自己可能趕路太累了……產生幻覺了。
“嘿嘿。”小四子見兩人看到自己目瞪口呆,覺得有趣,道“你們,好慢喏,我們坐船比你們路愛!對了喵喵,影影們把客房都沾滿了,所以你和白白一起住吧。”
白玉堂和展昭無語望天——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