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乃強強之戀

夜風在山頂轟轟烈烈地呼嘯而過,遠天染著潑墨淋漓一般的夜色,肆意生長的野草鋪滿了去往主宅的路。雨無正站在道路的盡處,看彼端的燈影模糊了夜色的暗沉,恍惚的光影勾勒出樓中人的剪影,以手支顎,垂首閱卷——側臉柔媚,肢體纖長,身姿曼妙。

雨無正的唇邊忽然有了淺淡的笑意,低斥道:“都這時辰了還不睡,真是……浪費燈油。”

霍改抬起手,撥了撥燈芯,黯淡下來的燈火又明亮起來。霍改打了個哈欠:好困……這混蛋被酒缸淹死了麽,還不回來!不過多吹會兒夜風也好,病得久一點,相處時間也久一點不是?

大概半個月之後,便是朝廷對山寨動手之時,自己必須在這之前掙得雨BOSS的基本信任,不然到時候雨BOSS一旦狂化變身鬼畜,自己這初經人事的小**可經不起組織的輪番考驗,一定會血流滿屁的。

“可惜萬仞侖那條道自己沒法走,不然隻需要利用已知劇情避開情節觸發點就成了。為毛爺披著弱受的皮非要去抗強受的劇情啊!”霍改悲憤撓桌。

強攻弱受的標準套路是什麽?兩者相遇為起始,英雄救美或者美救英雄。然後感情升溫,你保護我來我照顧你。高.潮部分來個狗血誤會,小攻人後吐血人前嗜血,小受人後流淚人前流血。最後上個結局,HE就是誤會最後澄清,人還沒折騰死。BE就是人都折騰死了,誤會還沒澄清。

強攻強受的標準套路是什麽?兩者相遇為起始,你坑害我或者我算計你。然後戰鬥升級,你壓不倒我來我壓不倒你。高.潮部分就是互毆完畢惺惺相惜,兩禍害一起去毆打別人。最後上個結局,HE就是群毆完畢,夫夫雙雙把家還。BE就是群毆完畢,拖著亡夫把家還。

一番整理後,霍改悲劇地發現自己和雨無正已然走過強攻強受標準套路的前兩階段,要想玩出圓滿結局,接下來自然隻能充分展示自己身為強受的魅力,惹雨無正來惺惺相惜。

“要命的是雨無正這混蛋是個弱受控嗷嗷嗷!”霍改一思及此再次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霍改長歎一聲,希望自己的定下的計策能奏效吧。小鳥依人的強受……爺簡直就是整個界的工兵領袖啊,挖一個坑,填一個雷,這會兒熟練度高得連九天神雷都敢往坑裏埋了。

雨無正推開房門,剪紙般虛幻精致的人影頓時清晰明朗起來,漂亮得像一個噬人的陷阱。

“怎麽不睡?”原本低沉的嗓音,許是因為沾染了酒意,帶了幾分懶散隨意,像月光下自在搖晃的樹影。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所驚擾,霍改困倦的麵上有了一瞬間的迷糊,很快便恢複清明,表情變得調皮而柔軟,像隻在主人身上爬來爬去探險的小貓:“等你回來熬藥。”

雨無正明顯不是一個喜歡縱容小貓的主人,他鬱悶道:“藥和爐子都是現成的,你不會自己熬麽?”

霍改理直氣壯道:“我不會。”

“你是怎麽長這麽大的?”雨無正質疑。

“以前生病隻要躺**等它自己好就成,哪裏用得著熬藥。”霍改輕描淡寫地答道。

雨無正忽而想起當初某人向自己介紹的家庭背景,好人屬性無聲爆發,默默地取了藥包,熬藥去也。

霍改看著雨無正任勞任怨地往廚房去了,忽而覺得有些好笑。原文裏那守在藥爐前日夜伺候的是萬仞侖,到自己這兒,起早貪黑熬藥照顧的卻成了雨無正,果然是好人過勞死,壞人懶千年麽?

廚房裏,雨無正蹲在藥爐前,捏著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爐火。

霍改加了件外袍,拎著個小板凳隨後走廚房。

“你來做什麽,給我送板凳?”雨無正盯著霍改手上拎著的小板凳,目露垂涎之意。

霍改將板凳放在雨無正身邊,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唇齒相碰,帶著一貫的討打腔調:“不,我是來監工的。”

“哦。”雨無正有點兒困,這會兒不大想搭理這貨。

霍改看著雨無正那帥得天怒人怨的側臉暗暗給自己打氣:無所不能的穿越者,人見人愛的湯姆蘇,展示你智慧的時候到了,能否一舉晉升為強受,進而跟這二貨英雄惜英雄關鍵就在此刻!

和雨無正聊天是一個技術活——

和山寨或者雨無正牽扯太深的不能講,容易被當做頭號隱患無情剪除。

和山寨或者雨無正沒關係的沒必要講,總不能指望一個打鐵高手將賣魚專家當做賢內助。

有助於山寨或者雨無正壯大的不能講,不然到時候沒法趁機消滅掉那幾個**之人就悲劇了。

沉吟半晌,霍改坐在小板凳上,兩手支著下巴,終於特純潔無辜地問了一句:“你帶著這麽一群舞刀弄槍的爺們兒不止是為了占山為王收過路費吧?”

雨無正瞬間驚醒了:“你說什麽?”

霍改依舊那麽乖乖巧巧地坐著,眼神平靜,說出的話卻是一點也不讓人平靜。

“屯城之外就是黑土荒原,坤城一半的皮草,三分之一的藥材都是從這條道上進。山寨獨占著這片山路,比隔壁那官道短不說,過路費也比官道少一成,來往行商少有不選這邊的。山寨說是日進鬥金也不過分,但山寨在這裏盤踞八年,積累的財富已然不少,無論是大廳還是你這個山寨老大住的地方都毫無翻新痕跡。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此處是你們的暫居之處,而非最終目的。”

雨無正目光灼灼地凝視著霍改的雙眼,像隻盯住獵物的黑豹:“你之前對山寨之事一直都不聞不問的,為什麽突然要和我說這個?”

霍改毫無避諱地與之對視,就像另一隻潛伏於夜的獸,軟乎乎的皮毛下是鋒銳的骨架,每個步伐都踏著生死玄機,天生的捕獵者——為什麽?因為俺轉路線了啊,親!從苦情憋屈的小弱受路線轉成了相愛相殺的強受路線喲~捧在手心嗬護這一款已然售空再無存貨,立於身側共戰這一款包郵熱賣哦親,要給好評喲親~

霍改含笑不語裝了整整一分鍾的高深莫測,終於開口:“我若是之前問你,你還帶我上山麽?”

雨無正果斷搖頭,寒聲道:“不過我也不介意現在把你從山上丟下去。”

作為有幸預知命運軌跡的一員,霍改心有餘悸地看看那黑乎乎的窗外夜色,深感作為一隻強受壓力很大:“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的答案,隻要你不是打算揭竿起義,創造個沒有壓迫沒有貧苦的世界就成。”

雨無正捅了捅藥爐,淡淡道:“這皇帝昏庸無能,官吏橫征暴斂,便該任由這世間如此淪陷了不成?”

“這藥好像可以了吧?”霍改饒有興致地盯著藥罐。

“還早。”雨無正揭起罐蓋看了一眼。

沉默了片刻,雨無正低聲提醒道:“之前的話你還沒答我。”

霍改看著雨無正那偷偷豎起的耳朵,輕輕地勾起唇角,很好,和預計一樣。

身為作者,他當然知道雨無正真正圖謀的是什麽,不就是積累勢力,多占幾個山頭,成為地方一霸,抵抗朝廷的管製,盡量讓所在地區的人們活得自在些麽。

但是雨無正身為一個熱血的大齡中二青年,又怎麽可能不在私底下YY一把,以刀劍為業火,焚盡世間不平,以龍皇為獻祭,親建千秋霸業?但這想法平時又不能隨便跟兄弟們說,不然一不小心就真造反了。所以,這腔熱血隻能死死封在心底,永不滅的少年義氣,紓不了的慷慨豪情,多麽憋屈。

取皇權而代之這話題好啊!足以引得心神動**,談起來感覺也很牛逼,但實際上對現實一點兒影響都木有,絕對適合忽悠。

霍改微笑道:“你說這皇帝昏庸無能,官吏橫征暴斂。若你登此位又將如何,創立何等社稷?”

“唯願人人吃飽穿暖,自在為人,不受苦役,所勞皆得,不遭欺壓。”雨無正一字一句地認真說著,盯著藥爐的眼瞳裏包裹著琥珀色的熾金。

霍改嗤笑,這理想可夠遠大的,老子那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月月交稅,擺攤受逐,求寸土為家而不得呢。“那麽官員製度為何,如何保證他們不貪贓枉法壓迫百姓?”

雨無正神色更明,在火光中閃閃發亮,融成一片金芒:“以法約束,以刑震懾,魚肉百姓者,斬!”

小雨,讓爹爹來告訴你成人的世界有多麽現實殘酷吧!

霍改歎息一聲,反問道:“約束之法是誰來執?是官。皇帝所得之情報是誰來呈?是官。皇帝意誌是誰來貫徹?還是官。皇帝不過是一個和官員共同瓜分這世間利益的人罷了,他怎知誰貪誰廉?他怎知你治下百姓活得是好是壞?他所知的,不過是官員希望他知道的罷了。”

霍改話音剛落,雨無正已是呆立當場,瞠目結舌,不能言語。

這個世間,無不道那皇帝乃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大臣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棋子,生死皆由君主,哪裏會有人霍改這般妖言惑眾,將皇帝生生論做了那高台之上的傀儡。

“那……那該如何是好?”雨無正有些茫然地看著霍改,一時間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我懂的不多,我隻知這世間種種總歸逃不過一個利字。官員集團有了權,自然會以此為基礎進行最大程度的謀利,而你沒有相對的利來交換,百姓隻好作了那權下的魚肉。若想解決,隻能從最根本上的利來著手,將其平衡,方才能創造出你所說的那個桃園。”

霍改輕笑一聲,貪官問題說到底不過是壟斷造成的賣方市場,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場,不過買賣之物不同罷了。政治他不懂,市場經濟他卻是專業的。用這似是而非的理論來唬人倒是不錯。

“我不信這世間便盡是那逐利之徒,沒有一心為百姓謀福利之人了!”雨無正憤憤地盯著霍改,眼裏有著不肯熄滅的火光。

霍改支著下巴眼神狡黠:“連孔聖人亦是那那逐利之徒,你又怎能指望他的門徒好到哪裏去。”

“孔聖人?”雨無正倒抽一口涼氣,這萬家小子可夠大膽的,糟踐完皇帝又把毒手伸向聖人了,他真的是秀才麽?!這朝廷是真的快完了吧……

霍改看著雨無正眨眨眼,朗朗念道:“聖人曾雲,三十而立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對否?”

“那又如何?”雨無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霍改翹起唇角,道:“這不明擺著麽,聖人因‘財’施教 。三十而立,交三十兩銀子隻能站邊兒上聽課;四十不惑,交四十兩銀子就能得到老師解惑,直到到沒疑問為止;五十知天命,交五十兩銀子就能知道最後的考試命題;六十耳順,交六十兩銀子,從此以後老師就隻會說順你耳的好話了。七十而從心所欲,交七十兩銀子就是你想怎麽學都可以,曠課不交作業什麽的也沒人管。”

雨無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霍改。是這麽解釋的麽?孔聖人冤枉得滿地打滾你看到了麽?這貨還是個孔子門生啊孔子門生,孔聖人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有木有!完了,這王朝已經徹底沒救了。

“胡說八道。”雨無正終於召回了被雷得滿天飛的神智,笑罵道。

霍改一本正經:“一切皆有可能。”

雨無正深以為然:“確實,連你這樣的妖孽都當上了秀才,還有什麽不可能。”

霍改尷尬笑笑:“呃……說個笑話而已。”

雨無正很給麵子地悶笑出聲,之前哀沉的氣氛一掃而空。

“其實縱然這世間的所有人都逐利而去,至少還會有一個人守著本心為百姓而爭。”霍改的聲音很輕很軟,像旋繞在指尖的溫暖藥霧。

雨無正收攏了笑,靜靜地看著霍改,專注而鄭重。

霍改忽而笑了,溫柔而誠懇:“因為有你在啊。”

小爐裏的柴火,一團團,一朵朵,深深淺淺地紅出來,渲得藥罐如坐紅蓮,藥汁咕嘟咕嘟地在罐內翻滾,藥香從蓋子的縫隙間偷溜出來,染香了整個房間。

霍改心頭的咒印無聲鬆動了些許,送來些許暖意。奏效了,中二的孩子果然是要靠哄的麽?

雨無正的眼倒影著霍改的容顏,和熠熠的火光暖成一團燦爛的神采。你不信這天地仁義,不信這世道公正,可你卻信了我,信了那全無憑依的堅持,和那不堪推敲的信念。我真的,很歡喜。

“利的平衡之道你有興趣聽聽麽?”霍改問。

“洗耳恭聽。”雨無正答。

於是,兩人暢談一夜。第二天……

“大哥你那臥房的燈昨兒晚上怎麽一直亮著啊?”五當家化身好奇寶寶。

三當家一把捂了五當家的嘴,狗腿笑道:“大哥英武,大哥英武。”

雨無正茫然地看著這兩位。

“大哥你帶回來的那小家夥不是病了麽?連咱的酒都沒喝就歇息去了。怎麽還有精力纏您一晚上。”四當家笑問道。

雨無正麵上浮出幾許懊惱之色:“對啊,他身子尚未痊愈,如何經得起折騰。我居然忘了這事兒,和他耗了整整一晚,他的病不會再加重吧……不行,我得找個人替我照看一下。”

“……”三位當家的表情此時“各有千秋”。

在雨無正篩除了一山寨可能糟蹋掉霍改,和被霍改糟蹋掉的人選之後,年僅八歲的麥子小朋友因為偶然路過,且自告奮勇,脫穎而出。

麥子同學是這麽說的:“大當家聽說你金屋藏嬌了,我能去看看麽?”

雨無正撫額:“麥子你又亂用成語了,你想看就去看吧,如果他有不舒服什麽的你就來告訴我。嗯……要是他又蹬被子了,你就順手幫他蓋一下。”

於是成語應用其實終於對了一回,卻被雨無正淡定武士掉的麥子,跑去照顧霍改了。

昏暗的屋子裏,霍改散著衣襟,露出半個香肩,壓在被子上睡得香甜。

“原來山寨夫人是你這個騙子啊?”麥子蹲床邊觀瞻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了要幫某人蓋被子這個任務。

於是身嬌體軟的麥子“嘿咻、嘿咻”地拔起了被子。

睡美人張開了迷蒙的雙眼:“嗯?你趴我床邊幹嘛。我記得我從來不YY十四歲以下的正太啊……你還得大幾歲才能OX呢。”

“大當家讓我給你蓋被子。”麥子鼓著包子臉一本正經。

霍改愣了一下,雙眼很快恢複了清明,他支起身子,將被子從身下抽出,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道:“折騰了一晚上,困死我了。謝謝你來照顧我,你叫什麽名字?”

“俺的尊姓大名是……是麥權輿。”麥子挺起胸膛,自我介紹。

“咦?好熟悉的搞笑方式,我是不是見過你?”霍改歪歪頭,眨巴著眼睛。

麥子默默地怒了,小爺都記得你,你居然不記得小爺了,穿白衣的果然都不是好人!

於是麥子傲嬌地一扭頭,走了。

“麥那誰,勞煩你告訴雨無正一聲,我晚上想吃燉雞。”霍改在身後很沒眼力地囑咐。

麥子悲憤而去,當然,好孩子麥子還是順便告訴大當家某人對食物的期待。至於那些趁著老大走遠圍上來打聽山寨夫人的八卦漢子們,麥子也一一很有耐心地回答了。

之後幾日,秉燭夜談的優良傳統依舊。而一些流言也悄悄地在山寨裏越傳越廣。

比如山寨夫人漂亮非常,勾得大當家整夜整夜地嘿咻,舍不得休息。

比如山寨夫人囂張跋扈,哄著大當家給他賣了一大堆東西不說,還替他跑前跑後。

比如山寨夫人傲慢嬌氣,天天躺**什麽都不幹,人家去見他,他也愛理不理的。

霍改蹲在院牆角聽著那些越傳越邪乎的流言,露出劇透之神一般的笑容。看來那個想要把內應的罪名栽贓到自己頭上的人已經行動了。不枉自己特意造出這麽多把柄。

雨無正,我就是要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兄弟把我踩進泥裏,清楚我有多麽清白的你這時候要怎麽辦呢?你帶上山的人,卻因為你的布置和刻意防備而備受誹謗,內疚麽?流言是私下的,你又該如何解釋?所以你也隻能袖手旁觀,保持沉默。羞愧麽?

蒼白的手指捏起一顆酥糖丟入嘴中,霍改垂下眼。我隻是要……你欠我的而已。一分歉疚換你到時的一點心軟,我也不過是在掙命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孔子那段解釋非我原創,出處我也不知道。

下次更新8月9號

至於七夕禮物……看看字數,你們懂的。

下麵看到的是你幻覺了~

【霍改的H】

萬思齊:別忍著,叫出來。

霍改嬌羞狀:啊啊,不要——

一秒後霍改豪放狀:快,用力,再用力——

一秒後霍改純潔狀:哥哥、哥哥,嚶嚶嚶——

一秒後霍改垂淚推拒高呼:雅蠛蝶,一庫——

一秒後霍改奔放高呼:OH,Yeah……me……

萬思齊停住,默默無語,囧囧有神。

霍改淡定認真道:我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受,就都來了一遍,連外國的都沒放過,說吧,你喜歡哪個版本?

萬思齊:你靜音的那個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