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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烈日炎炎的正午,野草被烈日烘烤得打了蔫兒。稻穀飄香,玉米地裏一片金燦燦的耀眼光芒。我脫掉鞋子,赤腳走在柔軟的泥土上,肆無忌憚地與大地親近。陽光下散發著烤熟了的泥土味,肥沃的田地滋養了又一季的收成。山窪裏不知名的野花大片大片地盛開,發出璀璨的胭脂般的緋紅。我站在山窪口,向不遠處的地方張望,水稻的稈發出甜甜的薄荷糖一樣的清香,我知道,我快要到家了。

“上車嘍!”司機在叫喚,半路下來入廁和休息的旅人匆匆跑向長途客車。蘋果也在喊我。終於戀戀不舍地穿上鞋子跑上車,旅程繼續。莫急哦!再過幾個時辰就可以回到舍卜坡了。

開學前我要回趟老家祭祖。

蘋果和大吉普與我同行,他們是一對兒戀人。

傍晚時終於到了村口,聞到久違的氣息。麥秸稈被放進爐灶裏燒得劈啪作響,發出一股幽香,透著麥草的煙味兒。

可惜物事人非,奶奶的故居顯得那麽蕭索淒涼。

正當我冥想追憶過去時,木門咣當一聲被撞開,一個穿桃紅布衫水藍色褲子的婦人走出來,是我大媽。

“呀!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們家的小家雀嗎,怎麽,飛出去了還知道回來看看啊,我還以為你被狗吃了良心把我們全忘了呢……”

蘋果不高興,把我拽到一旁:“若惜,這人誰啊,怎麽說話這麽讓人討厭呢?”

我無奈笑笑:“沒事,我大媽。”

“就是我大伯的老婆。”

奶奶在時,大媽對我還客氣一些,如今奶奶走了,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說話都提高了嗓門。

“我回來看看,還有十幾天就開學了,趁這個空當回來給奶奶掃墓。”我一邊說一邊拉著蘋果進了門。

“嘖嘖嘖……說得可好聽!你自己回來,這後麵還拖著兩個,我這裏又不是菩薩廟。”大媽臉上的褶子沒讓她顯得慈祥,反倒多了分小家子氣。而大伯則在站在一邊尷尬地搓著雙手。

蘋果的直脾氣上來了,上前就要與她理論。

“蘋果!”我急忙拽回她,衝大吉普使眼色:讓他趕緊把蘋果帶出去,她急脾氣,會鬧僵。

大吉普拉著蘋果閃出去了。

昏黃的燈光照在大媽身上,拖出了陰森的影子——奇怪!我在她的身後看見了一個碩長的影子,那是個手拿鐮刀的魔鬼影子,獠牙上還分生出了鋸齒。

我嚇了一跳,向後退去……

我瞥見大媽厭惡的眼光,不敢再詢問她,隻得小聲問大伯:“大伯!我回家來掃墓,隻住幾天就走了,奶奶的床能讓我們用嗎?我們兩個女孩兒睡炕上,那男孩兒,讓他打個地鋪吧,不是有一間小屋子空閑著,放了雜物嗎?”

大伯猶豫著,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沒聽清楚,他又指指大媽。

我明白了,大伯不當家,還是要問大媽。

可是我得到的回答令人大吃一驚:“哪裏有空床給你們用,家裏的房子早出租給別人了。”

別人?我詫異:“奶奶的房間,你們也給出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