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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到火柴打著洋火,支上一盞小小的酒精燈。忽然發現,屋子裏還有一個人。一個穿白色襯衣、齊耳短發的中年女人,不漂亮,但是很溫柔,眼睛一笑成了彎月,隻是脊背有點馱了。她正站在灶台後麵掀鍋蓋,陣陣撲著熱氣的白霧從鍋裏騰上來,撲在她的麵頰上,麵色似乎瞬間紅潤了很多。
我剛想問她是誰,她已經抬起頭衝我這方向大喊一聲:“梅雪、東子、良嫡,快來嘍!你們最喜歡吃的八寶粥好了……”
門吱的一聲開了,跑進來三個孩子,紛紛從我身邊擦過。最大的女孩兒大概十歲左右,稍小一點的大概七八歲,最小的不過兩歲多,跑動的步子還不穩當,遙遙晃晃。中年女人笑著假嗔一聲:“梅雪你做大姐的,怎麽不看著弟弟呀?”
被喚做梅雪的女孩兒折過來,一把抱起弟弟,走過去把他放在灶台上。小男孩兒趴在鍋沿邊往裏看,說著口齒不清的話:“娘,良嫡餓。”
“就好就好。”女人怕小孩掉進鍋裏,趕緊夾住抱在胳肢窩下麵,一邊用大勺舀鍋裏的粥喝,一邊說,“中了,中了……”
家裏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多客人?聽口音是外鄉的……
正詫異時,我手中的酒精燈突然滅了。一陣陰風呼啦呼啦地刮,四周又恢複了一片寂靜,黑暗中的寂靜。
方才的一切影像都消失了。
門還在緊閉著,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我正要去開,卻當啷一聲被撞個正著。
蘋果正推門進來:“喲!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在門後麵。”
我有點恍惚,一時間適應不了外麵明亮的光線。再回頭看,灶台前後都是空****的,根本沒有人。背後有涼颼颼的陰風在吹,後脖頸變得又涼又硬……
“大吉普叫你過去呢!”蘋果說,“我們不會用你家院子裏的那口井,他壓了半天也沒見有水出來。怎麽弄的?”
“哦!”我跟著她出去,“忘了跟你們說了……”
後院正中間,大吉普正在使了蠻勁地壓水,滿頭大汗卻沒見成效。他衝著我大喊:“這東西怎麽玩兒的?快來幫幫忙。”
“好玩嗎?”我問他,“我看你可是意猶未盡呀!這是山裏人吃飯的家夥,跟城裏的自來水管不一樣。喏!像我這樣……”我從缸裏舀半瓢水出來澆進壓水的槽眼裏,同時壓動鐵杆,有兩聲拔氣門芯一樣的聲音,漸漸地槽裏引上了水,再壓杆,地下泉水就像潺潺的細流一樣不斷湧上來。
“真好玩!”蘋果衝上來搶鐵杆,“我來我來,這麽好玩的東西怎麽能錯過。”
我沒跟他們湊熱鬧,回廚房去做飯。忽然胳膊上起了很多細密的小疙瘩,渾身打了個哆嗦。心神不寧地抬頭望天,天邊大塊大塊的黑雲席卷而來,刹那便堵住了風眼一樣。院子裏的槐樹葉子迅速地打了卷地往下落,它們似乎也在瑟瑟發抖。我心裏有種不祥的感覺,耳朵似乎聾了一般再聽不到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