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從後院出來,我仍在失魂落魄,回想那二鬼的話,心裏像針紮著一樣難受。我知道,家已不成家,禍事已不遠。
有人踢了院門口盛貓食的碗。
“誰?”我驚然。
“我!你是誰?”那人問我。
月光下把人照了個明亮。我不用猜就認出,那人正是我在山上看見的瘦子。此人長相特殊,眉毛連心長成了一順,眼睛小得叫人看不見,鼻梁扁塌,嘴唇寬闊,臉像塊兒鹵水豆腐。
“你是誰?”我反詰。
“哦!”瘦子一笑露出一口豁牙齒,像極了割麥的推土機,“你是藍家叔的侄女吧?我是客,住西屋,過兩天就走。”
我冷笑一聲,沒再理睬,徑直走向穀場。
那人張開手臂攔住我,堵在門口。
風吹過我的衣袖。水色的綢子裹住身體的凹凸處,在風中若隱若現。瘦子的喉嚨處咽了咽,嘴角發出嘖嘖的聲音。
我討厭這樣的眼神,像狼,有詭譎陰沉的綠光。
“你讓開!”我厲聲道。
“去哪啊?走村串寨還沒見過這麽水靈的。”
看來晚上在西山遇見的時候他也沒看清黑地裏的我,現在月明星稀,倒看了個真切。我抬起左手對著彎曲的小拇指吹了一聲口哨,大黑立刻像上弦的箭一樣衝了出來。
“呀!怎麽又是這狗?”他向後退去。
我昂然自若地走出門檻,大黑一路跟著我,寸步不離。
雞打鳴的時候,東邊還沒有日出白肚。
大黑在土裏蹭蹭,血口子上粘了土粑粑,傷口已經結痂。我從剁草上翻身下地,喚大黑:“輕點兒!跟我上山。”
沒有叫醒蘋果他們,我要一個人探究夜裏那二鬼的話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此趟回家,隻怕是要把親人葬送了。
我看見一個矮個子的女人,穿了件明黃的衣衫,頭發挽到腦後紮了個髻,看上去挺講究,不像是村子裏的人。她一雙鳳眼,眼角上吊,細眉淺淡,鷹鉤鼻子,老婆嘴,下巴長得像個秤砣。她手裏拿了個煙卷,坐在窯洞口的石頭上東張西望。
她似乎在等什麽人來,心神不寧地左右翹望。
得把她支開才行。
那女人正把鞋子脫掉,盤腿而坐。我拍大黑腦袋一下,它馬上會意,一躥出去,咬住那女人的鞋子轉身就跑。
“哎!哎!我的鞋!”她慌忙跳下石頭,咯噔著一隻腳追出去……
我從蒿草後麵鑽出來,一貓腰進了洞。
這窯洞似乎是新挖的,土質鬆軟,洞裏沒什麽設施,不像是個住人的地方。還有幾捆稻草,倒像個屯糧的倉庫。有排整齊的稻草碼放在牆角,看上去似乎和尋常的窯洞沒有分別。
忽然間,聽見有嗚咽聲,原來內裏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