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想得美,我家這個再是賠錢貨,那也是個高級的。”
“呸!高級啥呀,別往自己的老驢臉上抹金子了。”
“那是,肚子裏有貨。”
“啥?這嫩的娃,都懷上種了?”
“屁!你個閹驢臭嘴巴的貨,你家閨女才懷上種了。”
“嘿嘿,我倒是想,沒那命,我那娘兒們也不下崽。”
“我說肚子裏有貨,那是說藍丫頭肚子裏有學問。這村子多少年了才出這麽一個大學生。叫你那輕巧屁楞能給熏臭了。”
“呀!這還是個肥貨呢?”
“你賣不?”
“想賣了我給你尋個高級的買主,可不像賣那一般的花兒草兒的,可以賣上好價錢。”
“咋賣?你還想賣到窯子裏去不成?”
“呸!看你土的,現在哪還有窯子啊?”
“咋沒有?別以為我不出山不曉得外麵的花花地界。那燈紅酒綠的啥玩意兒夜……夜什麽呀?”
“夜總會。”
“對!夜總會。那不就是窯子唄!還灌啥高級名詞,還不是跟舊上海一樣?我可聽我舅家小兒子說過,他去城裏給個老板開小車,白天都叫跟著,晚上進出娛樂場所,就得在車子裏等著。有一次他沒耐住性子,跑那什麽夜……什麽會上麵去看了一眼。那可開了眼了,一屋子裏坐著的女人,沒一個穿衣服的……”
“你個瞎婆子,知道的還挺多。”
“那是,你咋說我不知道,現在的窯子比過去還高級呢!”
“我說賣可不能賣到那地界去,那就賣賤了。現在城裏還有個新名詞,叫‘包二奶’,你聽過沒有?”
“啥?咋說哩?”
“嘿嘿,那你就省心吧!你隻管說你賣是不賣。你說賣,我就能找來買家,包給你個好價錢。”
“瞎老婆子,才這點兒見識?五萬!”
“你那侄女到底賣不賣啊?”
“那可不好說……她是藍家的閨女。”
“瞧你稀罕的。那梅雪你都敢賣,多一個少一個有啥區別?反正都不是你生的。”
“那不一樣!”
“啥不一樣?”
“梅雪那是沒爹沒媽的孩子。”
“你侄女不是一樣嗎?”
“她爹媽還活著呢!”
“有啥區別,不是說十歲那年就不要她了嗎?一人扔到奶奶家,這麽些年也沒人找她回去,不跟沒爹沒媽的孩子一樣,有啥區別?”
這兩個人如此罪惡昭著地“推心置腹”,真讓人大開眼界。我相信天理昭彰,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世上從來作惡最多的都是人,不是鬼。
梅雪啊!看來你的父親也已經遭遇毒手了。
大伯送飯回來,把籃子放在灶台上欲走。看見我和大黑坐在灶邊等他,嚇了一跳:“怎麽不出聲啊!嚇鬼呢!”
我起身拉住他:“大伯,你說這世上是人可怕,還是鬼可怕?”
他怔怔地看著我,猛甩手:“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大伯。咱家後院的小佛堂關閉很久了吧?”我說,“那個清靜的地方如今也染了汙穢的血跡,再不清淨太平了。”
他看著我,疑惑地張張嘴,終不肯承認什麽。
“你跟我來。”我挽他的手,強行將他拽進後院。
“來這兒幹啥?”
“你看!”我伸手指去,“你大概從未注意過,那棵棗樹已經紅得驚人吧!你看,看看它的枝幹,看看它的果實,為什麽那麽鮮紅,紅得好像有生命在燃燒一般!那是因為它的根莖吸取了血,人的血。這養料太肥沃,快要把它的生命燒盡了。你聽,現在它就在呐喊,這人的血肉之軀太熾熱,它受不了,有個魂魄就快要衝出桎梏飛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