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我向左右看看,黑洞洞得沒有邊際。人往往對黑暗充滿無窮的想象,恐懼的幻象也如影隨形,更多時候是承受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我不想嚇唬自己,所以強作鎮定。
我的左手右手,十指不停交錯,忽然聽見有風吹進耳朵:“你來了?”
我驚愕地抬頭,她就站在我的正上方。不同的是我站在地板上,她站在天花板上。月光下的她就像個白釉瓷娃娃,纖細柔弱。咦?我驚訝地發現她已經是個完整的鬼身,兩截半身合並在一起。
“我想起來了,當我站在那個女孩兒身後看她洗臉時,我就全想起來了。”她說,“我就是站在洗手台前,那時,突然有人從後麵抱住了我……”她臉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淚,停頓之後抿抿嘴說,“不過我的痛苦已結束,你要當心了。”
我?當心什麽?
我一直有種感覺——死神就站在我的左側。
她的表情十分怪異,雙唇啟動,嘴張大了,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已經有人從後麵捂住了我的嘴巴。脖子隨即被死死地掐住,卡得透不過氣來。
“啊——”她捂住雙耳恐懼地叫,這叫聲令我毛骨悚然。
“就是他!就是他!!”她哭喊著撲打過來,卻似空氣一樣穿過我的身體,“就是這個流氓!我記得他的臉!化成灰我也記得!就是他!”
我不甘心就這麽死了,拚命地摳他的手指,可是似乎反作用,被掐得越來越緊。
“啪!”沉悶的響聲。
一個黑影淩空躥出,一腳踢飛了掐我的歹徒。連環施腳,拳頭犀利,招招為贏,步步緊逼,直把歹徒逼到死角打昏了仍不解氣。
我的眼眶紅了:“啊……大森林!”
黑影走過來,俯下身子對我說:“你真是個讓人不放心的孩子。”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開始劇烈的咳嗽。
懸浮半空的魅影悶不做聲地看著我們,預言又止。
他拍拍我的後背,輕聲說:“你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他要去哪兒?
他轉身去馱起那個被打暈的歹徒,朝樓梯走去。
做什麽去了?
大概十分鍾以後,我聽見“咚——”一聲,一個黑糊糊的影子從上麵墜落下來,落地之後發出悶響。
我怔住,看見那冤靈明眸嵌淚,嫣然而笑。
“我要走了。”她站起來走向碩大的落地窗,月光滿盈,照在她晶瑩光潔的皮膚上,美麗得像個月光下閃爍水色光暈的精靈,“害我的仇人已死,我要感謝你!還有……”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真的,很幸運……”
那笑容嬌美如玄冰冷月,她在月影下消失,一如流水落花,清冷孤寂地散去。
我看見大森林下樓來,把我扶起。
我問他:“那壞人呢?”
“那畜生從頂層的天台飛下去了。”他輕描淡寫。我知道是他扔的。
“還能走嗎?”他伸出一隻手臂給我,我想起了上個學期,在學校的小樹林,我被於慶的自行車攆倒,他也是這麽問我。
“這次沒有脫臼。”我衝他露出個笑臉,讓他放心。
他不由分說,一把將我抱起。
秋風蕭瑟,掠起滿地枯葉,我們正經過西齋房前的過道。魁梧的梧桐,樹影婆娑,發出沙沙的聲響。我抬頭仰望著他高傲的下巴,琢磨不透此刻他在想些什麽。
“帶我去哪兒?”他一直緘默,我隻好找話說。
“送你回宿舍。”
“怎麽送?”宿舍樓的大門早關閉了。
“飛簷走壁。”他淡然一笑。
“大森林!”我說,“我想看看你的臉。”
他卻說:“我找到明陽的下落了,他需要你。”
我決定破釜沉舟:“大森林,你喜歡我嗎?”
他咽喉處下咽,抽了口冷氣:“喜歡,但我更愛明陽。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我的眼淚就在這時不可抑製地落下:“是不是無論什麽東西,隻要是明陽喜歡的,你都會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