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爺子屋裏出來,秦小夫人就一直沉著臉。

康誌豪也沒心情去找自己那美妾了,跟著秦小夫人回了她的房間。

夫妻二人門一關,立即又說起這個事。

秦小夫人說出自己的擔憂:“父親肯定是跟什麽人結過仇,現在仇人找上門,他害怕了。”

康誌豪想不明白,“可是這些年也沒聽說他有什麽仇人啊?生意上的?生意以前我娘管,後來你管,你們跟人結過仇嗎?”

秦小夫人搖頭,“開門做生意,一團和氣,怎麽可能與人結仇。就算同行我也都一直在走動著,寧願自己吃點虧,也絕對不會讓同行對錦繡坊不滿。”

“那就怪了。”康誌豪十分鬱悶,“老爺子能跟什麽人結仇呢?如果隻是家長裏短或是金錢上的仇,那也不至於拋下這麽大家業就要跑啊?

以前他又不是沒賭過,多少銀子我們不也給他賠上了麽!他還有什麽可怕的。”

秦小夫人也想不明白老爺子還能幹什麽,畢竟老爺子這些年基本都是在家裏,除了有幾年染上了賭錢,後來賠了一大筆之後就戒了。

家裏兩個小妾雖說是比較能花錢,但也不算太出格,都在秦小夫人自認為的可控範圍內。

今日這件事情弄得她措手不及,她告訴康誌豪:“兩天肯定是盤不掉錦繡坊的,而且我也不可能真把錦繡坊給盤出去,除非這個家都不過了。

老爺子雖是長輩,錦繡坊雖然是他和婆婆一手創辦的,但我這麽多年辛苦經營,把鋪子越開越大,可以說現在的錦繡坊跟當初那個小門麵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

所以他現在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我肯定是不能同意。

除非他說出理由來,他的理由如果能夠說服我,我才會聽他的。否則我是不會盤鋪子的。”

康誌豪也跟她一樣的想法,他跟秦小夫人說:“你不用搭理他,也不知道犯的什麽毛病,想一出是一出,指不定明兒就又改主意了。

這都年根兒底下了,誰家好人這種時候把最賺錢的生意往外兌?瘋了嗎?

還離開京城,離開京城上哪去?眼瞅著過年了,帶著這麽一大家子去流浪嗎?

家裏還有孩子呢!誰能跟他瞎折騰。”

康誌豪表了態,肯定是不會離開京城的,更不可能賣了錦繡坊。

秦小夫人也是這個意思,夫妻二人在這一點上倒是達成了共識。

但秦小夫人心裏不踏實,她總覺得這裏頭有事兒。

康誌豪跟她說完話就走了,去找他那美妾鬼混。

以往秦小夫人都會很生氣,因為這個家裏裏外外都是她在操持,她拋頭露麵在外麵做生意,男人卻在家裏養妾室生孩子,簡直就是在拿她當免費的勞動力。

她隻要一想到這個事就生氣,就會跟康誌豪吵架。

結果就是越吵康誌豪越不喜歡她,甚至吵急眼了還會說她隻生了個女兒,不能給康家傳宗接代,說他要是不找小妾,康家就絕了後了。

康誌豪一說這話秦小夫人就沒了脾氣,這些年她也努力過,也想過辦法,藥也沒少吃。

但就是沒辦法再懷上孩子。

這些事一直是她除了錦繡坊之外的重中之重,但今天她已經沒心思想這些了。

她一直在分析康老爺子到底遇著了什麽事兒,“他回來了”的他,究竟是誰。

她讓丫鬟把女兒抱進來,耐心地問:“今日可有外人到府上來嗎?”

小女孩搖頭,“沒有。”

“那可有什麽人給爺爺送過東西嗎?”

小女孩這次想的時間長了一些,然後就說:“好像是有人給了爺爺一封信,我看到爺爺在讀信了,可是他讀完就把信給燒了。後來就坐在椅子念念叨叨的,再後來娘親就回來了。”

秦小夫人懂了,問題就出在那封信上。

她問丫鬟:“送信人是誰?”

丫鬟說:“是個小叫花子。老太爺開始念叨之後,宋姨奶就覺得不對勁,就問送信的是誰。門房說是個小叫花子,送完信就跑了,也沒看清楚長相。”

宋姨奶是老太爺的妾,平日裏很招老太爺喜歡,幾乎整日都陪在老太爺身邊。

秦小夫人就問:“那看信的時候宋姨奶在嗎?”

丫鬟說:“在,可是在有什麽用呢?她大字不識一個,就算看見了也說不出來什麽呀!”

秦小夫人沒了脾氣。

這件事情她想了半宿也沒想明白,直到天快亮才睡了一會兒,可惜還沒睡到兩個時辰就又得起來去錦繡坊了。

她有點不放心女兒,想帶在身邊吧,又怕錦繡坊那邊一忙起來自己也照顧不上。

鋪子裏人來人往的,還不如留在家。

便隻能囑咐丫鬟一定看好了小姐,一旦有什麽事立即帶小姐去錦繡坊找她。

她甚至跟丫鬟說,如果家裏出大事,就把小姐送到長寧侯府,請慕家大夫人幫著帶帶。

都交待好這才出門,但是到了錦繡坊之後心裏也一直亂著,經常有人跟她說話要叫她好幾遍她才有反應。

鋪子裏的夥計見狀就問她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家裏有什麽事。

秦小夫人搖搖頭,說沒事,但過一會兒之後又找到夥計,詢問慕家的衣裳最快多久能好。

夥計說:“侯府的那批衣裳已經在裁剪了,最快八天能好。”

秦小夫人搖頭,“八天太久了,給裁縫們加銀子,讓她們再趕一趕,一定要快。”

夥計也不明白為什麽這麽急,就以為是侯府在催,於是趕緊就去跟裁縫們說這件事。

秦小夫人走到外麵去,回過身看著這座錦繡坊。

從一個小門麵經營成京城裏叫得上名號的鋪子,這裏頭她貼了多少心血。

這鋪子不但養著康家,她自己也從中獲了不少利的。

每月營收她都會悄悄扣掉一半,其餘的才記賬,然後入康府的公中。

這些賬都是李武幫著算的,李武知道她們家的情況,也懂得她的不容易,所以賬麵做得非常漂亮,任誰看都看不出名堂來。

所以她才不願意放李武走,也所以李武犯了那麽大的事,她都願意保李武。

現在家裏老太爺突然整了這麽一出,秦小夫人雖然態度強硬,說什麽也不肯盤掉錦繡坊。

但事實上如果老太爺真的鐵了心要把這鋪子給賣了,她想攔也攔不住。

因為錦繡坊說到底是康家的生意,是她的婆婆嫁過來之後開的,最初開鋪子的銀子也是康老爺子給的。

所以錦繡坊的實際擁有者,不是她,也不是康誌豪,而是她的公公康澤成。

如果老爺子堅持要賣,這鋪子就必須得賣掉,她再怎麽舍不得也一樣要賣。

秦小夫人咬咬牙,又回到鋪子裏去找李武。

李武見她臉色不好,還以為是病了,正想問兩句,就聽秦小夫人先問了他:“你給我算算,那些還沒做出來、但已經收了定錢的單子有多少,如果把這些單子都退掉,我們要賠進去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