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擒凶犯顏夢獻妙計,捉厲鬼因緣百年劫

且說趙月本是將顏夢父親所托之物,卻不想正撞見一個猛鬼,舞著雙刀,朝自己而來。趙月一時間無計可施,想起了“委托人”的報酬,他慌忙打開那個水晶瓶子,誰知,竟然從裏麵蹦出一個鬼將,把那厲鬼嚇得抹頭就跑。正驚魂難定之時,卻看到他們一直追查的凶犯竟然從顏夢家中奪門而出。

二人一同進了屋子,顏夢將窗簾拉開,屋子亮了起來,唯獨那一扇沒有拉住窗簾的窗子,赫然潑著血,讓人心頭一震。

趙月坐在沙發之上,三魂七魄繞著房頂天花板打轉,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裏。

顏夢端上一杯熱茶,熱氣騰起,茶香把趙月的三魂並七魄全都拉了回來。趙月端起茶杯,雙目呆滯,仍舊是驚魂難定。

兩人互相沉默,各自低著頭,不言不語,隻有從窗子進來的風聲,偶爾調節著這屋子中令人窒息的氣氛。顏夢忽的坐了起來,一巴掌打在趙月後腦,他大嚎一聲,像是剛剛驚醒一般。

趙月抬頭看著顏夢,這才明白過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呷了口茶,低聲言道:“真是嚇死我了。”

“你不要緊了吧?”顏夢平靜的問道。

“呃,哦,是。”趙月慌亂,臉上掛著尷尬。

有一陣沉默襲來了這個簡陋的屋子,從正門進來,正對著,便是兩人坐著的客廳,隻有一張並不大的桌子,能看到幾個木凳子,懶散的躺在角落裏。隻有一間臥室,通過客廳就到了,裏麵隻有一張床,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偶,一台電腦桌擺在靠著窗子的位置上,陽光灑了下來,隻有那孤寂沒落的憔悴影子,試圖充斥著整個屋子。

“你……真的能見到我爸了?”顏夢的這一句,終於把趙月有從慌亂中拉回了現實。趙月言道:“見了那麽個厲鬼,相信你也不會不信了吧,正是你父親托我把這東西送給你的……”他欲言又止,畢竟,再也說不出那種可以帶你們父女相見的話了。

“那個家夥……”顏夢說著,打開了禮品盒,裏麵放著一條圍巾,赤紅的顏色,讓趙月想起了自己珍藏的那顆寶石,那柔軟的手感,出動了他心中最難以言喻的回憶。顏夢苦笑著,淚水滴在圍巾之上:“這大夏天的……我那傻爹……我要怎麽帶啊——”

說著,痛哭流涕,哽咽不止。

趙月沒有打斷她,他做不到,當他發現那個牽掛著妹妹的哥哥在留給妹妹的字條上隻留下了淚水的時候,當他伏在床邊哭泣,還想著至少有什麽辦法能幫幫那男人留下來的唯一牽掛,卻發現兩個少女已經相擁一起,死在了床底的時候,當他以為至少讓兄妹團聚,哪怕想見一麵也好,卻發現連這樣的事情都算是一種難以成全的奢望的時候,當天宇之間的銀光連成絲線,好似滂沱大雨傾瀉而下的時候,他隻覺得,人間萬事,孤苦悲情,滴點的溫度,都是人心中最為迫切的需求。

他知道,自己就像是一隻燭光,或許我剛加的渺小,隻是一隻劃著了的火柴,然而,隻要能成為她心中最為迫切的那一絲溫度,便在這裏燃燒就好。

風聲將顏夢的哭聲帶走,將窗外的悶熱送了進來,就像被誰在身後溫柔的披上了一個毛毯。

終於,顏夢開了口:“那個厲鬼,纏了我已經七天了。”

那是顏夢夜晚下班時候的事情了——一個雷雨之夜。

閃電就像是惡鬼的爪子,它閃耀著獨有的光亮,在漆黑的夜空中胡亂的撕扯,把天空撤出一個個巨大的口子,把雨水傾盆而瀉,任誰也難以阻擋。

雷聲滾滾,就像是惡魔們舉行著什麽儀式,鼓點歡快,不知人間疾苦為何。

頂著突如其來的暴雨,顏夢頭頂著手中的包,快步往家中趕,雖然暴雨急切,卻不比她的工作,明天必要的會議文件,她必須要連夜趕出來,不然,她就要被老板趕出去。

大街上沒有行人,一個柔弱的身軀背著孤寂的影子,在深夜的暴雨中,無奈的奔走。

擰開家門,顏夢隻想要快一點兒擺脫這種難受的感覺,忽然餘光一閃,看到一雙眼睛在窗子外麵閃爍。她頓然間如同觸了電,全身酥麻,心跳到了嗓子眼,忘記了疲憊和全身的濕漉。

她小心的靠近窗子,探著頭向外張望,卻什麽也見不到,心中滿腹的狐疑,自我安慰道:“大概是我太神經質了。”

忙了一夜,顏夢終於沉睡了,很快進入了夢想。

正這時,忽然一雙眼睛從窗子跳了出來,閃著青藍色的光芒。這一幕把顏夢驚得從**坐了起來,四下看看,並沒有什麽人。喝了口水,正要入睡,聽到一個沉悶的聲音言道:“七天,七天……”

自此之後,每天都會聽到這個聲音在倒計時,而每少一天,顏夢都會清楚的看到那個厲鬼逐漸的在顯現自己的真正姿態。那黑色的臉布滿了殺氣,她被嚇得不得不每天睜大了雙眼窩在屋子裏,不敢出門。

終於一天,正當她在屋子裏瑟瑟發抖的時候,聽到了那聲音:“三天,三天……”正這時候,她看到一顆肥碩的腦袋從窗子伸進了家中。顏夢猛然間從身邊拿出一個桶,裏麵裝的是黑狗血,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潑向了那顆鬼頭,正中臉頰。

惡鬼哀嚎著沒有了聲音,顏夢以為自己擺脫了厲鬼糾纏,卻不想就在第二天,一個被壓癟的屍體停在了家裏麵。

眼前的屍體,正是將狗血搜集給顏夢的人。

看到自己已經毫無還手之力,顏夢絕望的在家中徘徊,等著死亡的那一刻到來。

“然後,你就剛好過來了。”顏夢說著,又去倒了水。

趙月四處探望,找不到所言的屍體:“那,你說的那個朋友的屍體,在哪兒?”

“我不知道,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

“那他穿著什麽樣的衣服?”趙月想要確認究竟是不是他們一直在追查的行屍。

“藍褂子,牛仔褲。”顏夢不以為然道。

忽的從趙月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那個屍體變成了我們所追的行屍,然後跑掉了嗎?

怎麽想,他都是一頭的霧水,隻好作罷,把杯中茶水喝光。

“顏夢,可以的話,能請你跟我去個地方嗎?也許你有什麽線索也說不定。”趙月一邊喝茶,一邊隨口說道。

“好啊,現在也不能確定那個家夥不會再找我麻煩了。”顏夢竟然顯得很急切的樣子。

是夜,二人往來鬼市門前,張飛與鬼夫婦已經等在那裏。

“趙月,這是誰?”張飛近前打了招呼。

“她叫顏夢,是那個委托者的女兒。她被一個厲鬼糾纏,鬼被趕跑了,我覺得她或許有些什麽線索也說不定。”

趙月說著,鬼夫婦也跟了上來。

顏夢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幽冥四處都是,獨有眼前和身邊的男人與自己一樣是人,偌大的鬼市門前,恐懼已經如同遠處的山野一般,壓在了自己的心頭。她並無意識,自己的手已經抓住了趙月的手腕。

趙月還沒說話,顏夢的手好像就被誰給撥了下來,回過頭一看,一個美豔的女人站在自己麵前,高挑的個頭,朱唇挺立,眼眉之間無盡豔麗,自比起來,深感慚愧,愣在原地,不敢言語。

“娘,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趙月這一句,說的顏夢一陣驚亂,她手指著姨娘連連的哆嗦,對著趙月張口結舌:“這,這,這美女是你的娘?不是吧……”

聲音忽的墜到了穀底,趙月言道:“哦,這裏麵有很深的因緣,解釋起來很麻煩,總之,她也和對麵這倆位身份一樣。”

經過了姨娘多番**,趙月也終於懂得說話的分寸,此話一出,顏夢心中明白了,原來如此,這美豔女人,是個女鬼。

當即說過了前事,趙月連忙補充道:“我慌亂之中看到從她家中跑出一個人,正是我們一直在追的那個男人,但是,本來在家中的男屍,卻不見了蹤影。”

姨娘一聽,心中思忖,家中男屍突然不見,卻換做了一直追查的人,二者又毫無聯係,不,是不是真的什麽聯係都沒有呢,這還是個問題。

沉默片刻,姨娘問道:“你所托這個男人,與你是什麽關係?”

“我不敢出門,那天有人叫門,我打開門一看,像個送快遞的,他跟我說了很多,然後就要幫我,便幫我準備了一桶血,他說那是黑狗血,能退鬼。”

姨娘追問:“你並不知道他的來曆,卻能信他?”

“我什麽都沒有了,就算是個強盜跟我說他能收了那個鬼,我也願意信他啊。”

姨娘點點頭,又言道:“如果那是鬼法所做,就不難解釋了。也就是說,那個肥鬼把自己附身的人變成那個快遞員,然後又變成屍體嚇唬你,最後又接著自己附身的屍體逃遁,躲避了鬼將追殺。”

趙月言道:“既如此,這鬼究竟為何如此不惜麻煩……”

姨娘歎口氣,看著夫妻二鬼言道:“這種事情,你問他們吧。”趙月轉頭對著那二鬼,女鬼緩緩言道:“你是人,並非鬼魅,當然不懂做鬼的心中之事。一般的孤鬼,在世上徘徊,為了排解自己的痛苦,經常會去惡作劇。當然他們不會去找精神充沛的人,隻會找那些生命能量很弱的人。但是,厲鬼本來索命,加上戾氣過重,所以,會有些很變態的存在,並不稀奇。”

張飛聽罷,把話題繼續了下去:“那根據現在的情況,我們能推斷出一點來,那就是我們所追的這個T恤男,殺掉了經理,而經理知道這對夫婦的仇人所在,如今線索斷掉了,隻要找到附身在T恤男身上的肥鬼,我們就能問出因由,進而找到救出這對夫婦仇人的線索了,是這樣吧。”

姨娘點點頭,言道:“不錯,問題是我們該如何找到他。”

顏夢說道:“我有辦法。”

因為她脫口而出,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呆滯的看著她,顏夢又言道:“或許能試試。”

幾人湊前聽聞,顏夢道如此這般。

第二天,顏夢與趙月二人一同回到了自己家中。

二人等在屋子中,看著窗外的動靜,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趙月問顏夢道:“你這辦法真的能行嗎?”

“昨天跟你一同去鬼市的路上,你告訴我的話還記得嗎?”顏夢這一問,問得趙月有些遲疑,他隻是將經理的遭遇詳述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看趙月直搖頭,顏夢言道:“其實你確實發現不了,你們經理的事情和我所經曆的這件事有個共同點,雖然細節微小,卻很可能是招致禍端的重要原因。”

趙月想破了頭,也沒有想到什麽,問道:“究竟是什麽?”

“匕首。你說在那個經理家中找到了匕首,可是那東西並非是凶器,既如此,為什麽家中卻又那種東西。”

趙月聽言一驚:“如果你也發現了匕首的話,第一時間應該報警才對,怎麽會沒有發現鬼的動靜呢?”

顏夢說道:“那匕首放在窗子外麵,被埋在土裏,就像個廢鐵,我怎麽能注意到。要不是那天你來,我也不會無意間發現這東西。”

趙月放鬆了緊張的情緒,低聲喃喃:“原來如此,我說那匕首幹嘛插在門縫上。”

另一邊,張飛隨著姨娘一同來到小巷裏,姨娘囑咐張飛等在這裏,等那鬼來,把他引進小巷中,要親自收服。

張飛等在那裏,姨娘自去巷子的另一頭,一邊走,一邊心中尋思,顏夢所拿的匕首,怎麽看都覺得眼熟,然而,無論如何,我都隻能回憶起一個黑暗的屋子來,究竟是什麽樣的回憶,真是頭疼。

一切準備好了,如今也就等著那這個厲鬼上套。

鬼夫妻藏在暗中,保護趙月兩人的安全,不斷四處徘徊,讓顏夢心中不禁膽寒起來。這景象究竟要從哪裏去找,即便是恐怖片,也不曾有過如此詭異的鏡頭。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言自語道:“多了一個星期,昨天接到老板電話,罵的那叫個凶,你知道嗎?我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因為那個鬼拿著一對砍刀從窗子穿進來,嚇死我了。”

趙月苦笑道:“我猜你當時對著老板說,老娘就是死了也要你陪葬之類的喊回去的吧?”

顏夢言道:“才沒有,我說你想怎麽都行,現在快來看,有個大鬼拿著菜刀正從我家窗子穿過來。”

“哈哈,這話別說你們老板,鬼都難信。”

“哈哈,說的也是。”

兩人一陣大笑,很快又沉默了下來。

顏夢的眼圈泛紅,看得出來,自打父親死後,她就吃了不少苦,即便是如今,也依然如此堅強,她即便身體顫抖,嘴角處的顫抖訴說著自己痛苦與委屈,卻依舊維持著表情的平靜,抑製著奪眶而出的眼淚,控製著聲線,保證語言中沒有什麽因情緒波動而帶來的顫動。

趙月看得出這些,歎了口氣,語言中多少帶著無奈:“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來我這裏試試,說實話,不說幹的工作,單說報酬,估計你會喜歡上也說不定。”

顏夢微笑著言道:“跟鬼打交道的買賣?能有什麽報酬?墓誌銘嗎。”

趙月將那水晶瓶拿出來交給顏夢:“不僅有這個,我還有顆紅寶石,誰也想不到吧,這些報酬就像是盜墓所得,或許你……”

“老板,我明天就上班可以嗎?”顏夢打斷了趙月的話,能看到她半開玩笑的眼神中,有著些許的無奈和祈求。

顏夢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要些什麽,隻是從眼前這個男人身上,能找到些許平靜,她並不清楚這是種什麽樣的感情,或許,隨便換個誰,自己也會有這樣的感受也說不定。

“求你了,我已經沒有地方去了,現在我怕得要命,如今的工作哪裏那麽好找,我還有那麽多開銷,現在的存款連一個月都頂不住……”

“那你最好先學會過日子,而不是找工作。”趙月一句出來,顏夢破涕為笑,心中的烏雲,散開了幾片。

窗外一陣微風進來——帶著吼叫。

“真來了!”趙月驚得站了起來,顏夢驚叫一聲,躲到了趙月身後。趙月從顏夢手中接過那個水晶瓶子,手放在瓶蓋上。

鬼夫婦互相做個眼神,藏在了房間兩邊的強角上麵。

這時,就聽見腳步聲急切,能聽出來那個人在高速的奔跑。顏夢緊緊抓著趙月胳膊,趙月的手臂幾乎動不了。

兩人情緒緊張,屏息凝視,聽著腳步聲到了門口的樣子。

“當!當!”——他在撞門。

趙月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種稍微把嘴長大,就一定能看到自己心髒跳出來的場景。

沒有幾下,大門就被撞的裂開,隨著一聲巨大的震動,那個男人居然破門而入。

進了門,趙月心說,沒錯,就是這個家夥。一米六五左右的個頭,黃藍相見的T恤,麵貌猙獰可怖,嘴角竟然還流著血。

這家夥好像真的不會說人話,對著趙月兩人隻會大聲吼叫,完全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麽。突然,這個行屍就衝向了趙月,趙月一拔那瓶蓋,以為能飛出個鬼將,結果卻什麽也沒發生,就看那行屍直直衝向趙月,已經要抓到了他的脖子,鬼夫妻一同飛了下來,抓住他的兩臂,各自施力,把那行屍抓的血肉橫飛,即便如此,他依舊那般張狂亂舞,目標隻有趙月身後的顏夢。

趙月趁鬼夫婦抓著那鬼,拉著顏夢打算衝出家去,正這時,走進來一個道士模樣打扮的人,邊走邊說道:“此為行屍,魂飛而魄不散,怨氣不滅,又被厲鬼附身操控,故而力氣巨大,卻不能言人話。”說完,道士一張黃符點著,直飛那行屍身體,行屍被打中,跳了起來,甩開鬼夫婦,奪門而逃。

幾人要追,卻被道士攔下:“因緣果報自有定數,交給鬼姨娘好了。”

那行屍逃出了門去,在附近早就等在那裏的張飛拿著一根鐵棒二話不說直掄在那行屍身上,打得它鬼哭狼嚎,低頭逃竄。張飛將其趕到與姨娘說好的小巷子中,對著巷子大喊,告訴姨娘行屍已到。

鬼姨娘從巷子中走出來,輕輕跳躍。

她輕輕一指那行屍,行屍便無法動彈了。姨娘上前,輕輕一掌正中心口,那行屍便倒地不起,成了死屍。

姨娘舉起拘鬼杯,對著死屍喝道:“奪人魂魄,搶人肉身,事敗而無處所遁,竟然藏在屍體之中不敢出來,如此死皮賴臉之人,世所罕見!再不出來,姑奶奶我就讓你魂飛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這一言,對人無所謂,對於鬼來說,可是如同威脅身家性命一樣。那厲鬼猛然間從屍體中站了起來,一身紅色的單衣,臉色黑青。

姨娘一驚,此鬼並非是趙月所見的肥碩男人,而是個瘦小的男子。更令姨娘驚訝的,是雖然百年不見,卻清楚此人身份,這正是當年劉掌櫃店裏麵那個小夥計,那個害死星兒的真凶。

姨娘遲疑一下,二話不說,亦不管那小夥計求饒,舉起拘鬼杯,將他收了進去。

正是:昔日鐵器今日緣,百年劫煞終得收。畢竟後事如何,還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