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若在太平年間,這些金珠足夠我一家三口吃十年了,可惜現在遭逢亂世,金珠可以買來各種物質,但卻買不來糧食。”崔母看著手中金珠,目光裏露出幾分惋惜。
“什麽?”崔漁一愣。
“項家說了,此次租子隻能繳納糧食,亦或者用肉類頂替。若在往年,隻要是值錢的東西,瓜果梨桃、布匹桑葚等物都可以用來頂替租子,可如今天下大旱,所有人都知道了糧食的重要性,金銀珠寶在糧食麵前也是一文不值。”崔母將一袋金珠子放下。
崔漁愣住,這個世界官商的精明,遠遠超乎自己預料啊。
金子是什麽?
本質上就是無用的金屬,包括大周印發的錢幣,都是無用的金屬。
此物既不能充饑,又不能解渴,什麽用處也沒有。
“咱們今年租子多少?”崔漁問了句。
“一千五百斤糧食,亦或者一千五百斤肉幹。今年天下大旱,村中田苗都盡數旱死,隻能多在山中捕獵了。”崔老虎悶聲道了句。
“那就是說金子沒用了?成廢鐵了?”崔漁吃飯的動作停下。
“當然不是。除了糧食之外,金子什麽都可以買。唯有糧食是例外!”楊二郎笑著接過話茬。
崔漁聞言不語,繼續吃著麵條。
隻要村子裏的詭異源頭不除,自家就餓不死!
不就是糧食嗎?
地窟內詭異之力無數,崔漁想要變化出多少的糧食都能做到。
吃完飯
崔漁走出屋子,此時天空傳來一道清脆的啼叫,雀鷹翱翔於湛藍天空,聲音傳遍四野。
透過雀鷹的目光,方圓數百裏納入眼簾,入目處盡數是一片枯黃,方圓數百裏一片死寂,小草盡數枯死,唯有大樹耷拉著葉子,在群山間艱難的聳立著。
雀鷹盤旋一會落入院子,直接拍動翅膀搭在崔漁的肩頭。
崔漁體內神血流轉,一點神力灌入雀鷹體內,雀鷹舒服的眯起眼睛,腦袋在崔漁的肩膀上蹭了蹭,露出舒服姿態。
“一直以神力相助對方洗髓伐毛,要不了多久對方就可以開啟靈智。”崔漁撫摸著雀鷹腦袋。
“哥哥,鷹!鷹!”
崔閭與崔鯉看著崔漁肩膀的雀鷹流口水,跑過來伸出手就要去捉。
熊孩子對鳥雀等小動物是最沒有抵抗力的。
‘撲騰~’
振翅聲響,雀鷹撲扇著翅膀,將翅膀狠狠的甩在熊孩子臉上,然後消失在青冥之間。
“小弟這手控鷹術端的神妙非凡。”一旁楊二郎將此一幕誇讚了聲。
崔漁望眼過去,就見楊二郎正拿著刷子,給大黑狗梳理毛發。
看著眼前的大黑狗,那滴溜溜狡詐的眼神,崔漁總覺得這大黑狗有幾分不尋常。
就好像已經有了智慧。
從崔漁回來的炎炎夏日,在家又耽擱一個月,在洞窟內又苦修三個月,此時已經是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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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崔漁。】
【天賦;篡奪。】
【狀態:人神。】
【神血:一萬五千千縷(四萬八千縷封印中)。】
“修行前期進步飛快,越是到後期精進越難,因為有瓶頸的原因。一滴神血蘊含著一塊完整的法則碎片,就是十萬縷散亂神血也比不了,那是鋼鐵和沙土的區別!真是期待啊!”
天地間一片枯黃,但卻沒有半分涼意,村中百姓熱的穿著單衣,一個個躺在大樹下等死。
就連村中耆老,此時也滿臉絕望的坐在大樹下,臉上掛滿了灰塵,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清洗了,神情呆滯的坐在樹下,透過樹縫看向天空中太陽,再也沒有了三個月前的幹勁十足。
三個月來村子裏挖了十八口井,村子裏裏外外能挖的都挖到了,可全都沒有水源。
除了坐而等死,貌似也沒有什麽辦法。
人力能做的事情,他們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的就交給老天。
就在此時,空氣中一道鈴鐺聲響,就見一馬隊自遠處來,停在了村子的路口。
一黑衣騎士一馬當先,手中鞭子對著空氣連抽三下。
清脆的炸鳴傳遍傳遍整個村子。
樹下癱倒的村民此時聽聞聲響,具都是麵色蒼白,一個個猛的坐起身。
“收租了!項家來收租了!”一聲喊叫伴隨著顫音,傳遍整個村子。
院子裏
看著雀鷹翱翔藍天的崔漁忽然收回目光:“今日是項家收租的日子嗎?”
“是項家收租的日子,村子裏的百姓怕是不好過了。收租之事事關項家立足根本,絕無半分討饒情分,隻怕村中劫數到了,不曉得多少人要賣兒賣女。”楊二郎歎了一口氣:“收拾肉幹,給項家送去吧。”
崔漁連忙與楊二郎收拾屋子裏的肉幹,崔老虎此時也連忙自屋子裏走出,和兄弟二人然後將肉幹收好,準備了三輛推車,向著村頭走去。
崔家有肉幹可以抵租子,來的倒是快,搖搖的就見數十甲士,騎著高頭大馬,戴著純黑鋼鐵麵罩,麵無表情的立在那裏。
一滴滴汗水順著鋼甲縫隙流下,可鐵甲騎士依舊不動如山,很快就在地上流淌出一灘水漬。
在大樹的樹影下,放著一個擔架,擔架上坐著一個五六歲的女娃娃,此時抱著冰塊哧溜哧溜的啃著,絲毫感受不到空氣中的炎熱。
女娃娃很年輕,一襲烏黑頭發捆束成了丸子頭,上麵紮著七八根純金步搖。
肌膚細膩猶若羊脂美玉,看起來十分討人喜歡,有幾分小宋祖兒的模樣。
能在這炎炎夏日啃冰,而且還是從城裏趕到此地,走了這麽遠的路還有冰吃,絕對是一件奢侈事情。
不論法力也好,神血也罷,用來造冰都是賠本買賣。
而且法力關乎修士壽數,對方敢如此隨意揮霍,可謂豪橫的很,不愧是大貴族子弟。
“崔老虎,繳納五十畝地稅糧。”崔老虎幾人推著推車,來到了領頭的黑衣人身前:“管事大人,今年田地顆粒無收,咱用肉幹抵租。”
管事是個五十多歲,麵容黝黑的漢子,此時麵無表情的看著崔老虎,對身後騎士揮手:“驗貨。”
三個騎士上前,查驗了一番肉幹,轉身道:“李管事,都是上好的肉幹,沒有絲毫變質。”
“好!”管事聞言點點頭,對著崔老虎擺擺手:“退下吧。”
崔老虎站在原地,頭壓的更低了,一雙眼睛看向管事腳尖,嘴唇喏喏卻沒有動。
“怎麽?你還有事?”李管事瞪了他一眼。
“啟稟管事大人,這田地我家明年不租了。”崔老虎聲音很低。
“什麽?你在說什麽?”李管事眉頭一皺,明明比崔老虎要矮的多,可此時卻仿佛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我說明年田地不租了。”崔老虎聲音變大。
“啪~”鞭子呼嘯,猶若驚雷,一道殷紅血漬在崔老虎的身上翻開。
“我打你個下賤坯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哪裏想的好事,遇見災情就不租了?往年豐收之年,你怎麽不說不租了?遇見難事就推脫給主家,好事自己收著,哪裏有這等買賣。”李管事手中鞭子呼嘯,在空中劃過一道道虛影,急風驟雨般向崔老虎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
“休傷我父!”崔漁見此勃然變色,猛然一步上前,將崔老虎擋住。
鞭子呼嘯盡數落在崔漁的身上,卻見崔漁肌膚悄然間變化,內裏血肉已經盡數化作了鈦合金的肌膚。
就連體表的衣裳,也化作了後世的‘科技布’。
鞭子急風驟雨般落在崔漁身上,隻聽得啪啪作響,崔漁不動如山,將崔老虎牢牢護住。
眼見著崔漁被抽,崔老虎頓時急眼了,想要將崔漁拉在身後,卻拽不動崔漁身子,隻能眼紅脖子粗的喊著:“你們項家家大業大,也不差這一口糧食。如今天下大旱,顆粒無收,咱們不但要顧自己生活,還要承擔田地損失,在租地就是死路一條。租地是死,不租地也是死,你不如打死我吧,倒也死了痛快。”
聽聞崔老虎的話,崔漁心中詫異。平日裏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崔老虎,也能說出這番話?
也能有這種勇氣?
“打死你個賤坯,你還有理了。豐收年你承包土地,現在賠本了就想甩手,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管事聞言氣的麵紅耳赤。
“夠了!”
就在此時,坐在擔架上的小小少女,此時停止了啃冰動作,嗬斥住了管事抽打。
“小姐。”李管事連忙住手,對著轎子躬身一禮。
“李彪啊!你都五十多歲了,怎麽還這麽大火氣,他不想租就不租,咱們諾大府邸,還差他這一份糧食?”小小少女啃著刨冰,此時老氣橫秋的坐在那裏,晃悠著小腿。
“小姐,不可開此先河,這可不是一家一戶,一村一莊的事情,您今日開口,日後咱們大梁城三百七十一個村莊都跟隨效仿,老爺、太太、公子哥們沒有口糧去喝西北風?”李彪連忙辯駁。
“嗯?不開眼的東西,我是小姐還是你是小姐?叫你住手你就住手,還和我講起條條框框的道理來了?咱們沒糧食了,去找祖父要,終歸是餓不著。大梁城隻是一座小城,這三百六十多個村莊的人口可比租子重要多了。要是都被餓死,以後此地不是成了死地?我大梁城想要成為大城,要等到猴年馬月?”小小少女不耐煩的訓斥了句:“稍後等他們交了租子,若有不想租的就成全了吧。”
李彪麵紅耳赤,心中有火氣卻沒地方撒,轉過身一雙眼睛盯著幾人,怒斥道:“還不謝過小姐?”
崔老虎聞言連忙跪倒在地,不斷叩首:“謝過小姐開恩!謝過小姐開恩。”
崔漁與楊二郎見此,也是紛紛跪倒在地,對著小小少女叩首。
“罷了罷了,且去一邊候著吧,稍後還有話要吩咐你們。”小小少女漫不經心的啃著刨冰,小手擺了擺,眼神中滿是得意。
崔漁一行人退到一邊,不多時村子裏的眾人拖拖拉拉,拖著小車來到村頭。
耆老麵色卑微的走上前,身後有兩個後生提著半袋子糧食,還有兩籃子瓜果:“李管事,咱們今年大旱,田地裏顆粒無收。不但要留下明年口糧,還要留下明年種子,這租子可否請您去向城主說情,容咱們一年緩緩氣……”
“什麽?你的意思就是說沒有租子?”
李管事一邊說著,拿起身前袋子:“半袋糧食,打發叫花子呢?”
李彪聞言麵色陰沉:“老狗,我告訴你,你就算是將自己來年的口糧都擠出來,自己來年餓死,今年的租子也不能少一分一毫。少了一粒糧食,不等你全家餓死,我就先叫你全家死絕。”
“大人,今年大旱,您就算是殺了我,我也沒有糧食啊。”耆老直接跪倒在地。
“我問你,今年的地種了沒有?”李彪冷冷一笑。
“種了,可是……”耆老表情慌張的解釋。
“沒有什麽可是,租子不夠就將你兒子、孫子、媳婦賣了做奴隸頂賬。你死了可以,但少一粒糧食的租子不行。”李彪陰冷一笑。
“大人!”
李家村百姓聞言麵露絕望,紛紛跪倒在地哀嚎,悲慘之聲衝霄而起。
“哼,哭也沒用。來人,檢查稅收,若租子不夠,直接扣人去賣了做奴隸。”李彪聲音冷酷。
話語落下一群身穿鐵甲的騎士衝入人群,開始統計賬簿,動手拿人。
一時間哭嚎之聲震動天地。
崔漁見此一幕,不由得瞳孔一縮,看著鐵甲騎士拿起繩子直接將一個個少男少女,青壯捆束起來,準備去賣做奴隸,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世道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恐怖的多。
“住手吧。”那邊啃刨冰的少女在榻上忽然歎了一口氣。
“小姐,您都免去兩百個村莊的租子了,在這樣下去來年咱們都要喝西北風。回去後咱們如何與大小姐交代?如何與老爺交代?”李彪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此時勃然變色。
“誰叫小姐我心地善良。”小小少女搖頭歎息,眼睛裏充滿了無奈。
李彪聞言麵如土色:“小姐,您回去沒辦法交代啊,老奴也沒辦法交代啊。”
“有事情找我好了,有本小姐在,用得著找你交代?”啃著刨冰的少女漫不經心的道。
“小姐,你……”李彪聞言無奈一歎,卻也不敢違背,隻能掃過眼前老老少少:“將這些仨瓜倆棗都收回來吧。你們這些老貨,還不趕快謝謝小姐。”
“我等拜謝小姐大恩大德,日後定要為小姐立長生牌位,為小姐燒高香。”村中百姓連忙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