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後一旁的小道士守誠睜開眼,擦了一把大汗淋漓的鬢角,然後看著崔漁身後的虞,以及神態輕鬆自若的張角,整個人更是懵逼,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之中。

然後山上的三個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唯有老道士陰陽頓挫的講經說法聲音在山間猶若清泉般激**。

半響後,老道士停止講經,張角與虞從沉浸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世間之人,悟性分為三等。”老道士沒有停口,而是繼續續說,一雙眼睛看向眾人:

“上等之人,能從大冊真經的道理中,領悟出屬於自己的呼吸法,參悟出獨屬自己的功法,修行起來一日千裏,也是最快最上等,此生有望登臨絕頂,探清整個世界運行的奧妙與軌跡,與天地同在不老不朽、不死不滅,乃至於淩駕於鬼神之上。”

“中人之姿者,可從前輩遺留的功法中開竅,踏上練氣之路。隻是此輩走的是前人老路,終究無法跳脫前人桎梏,一輩子成就有限。雖可以縱橫一方逍遙百年,乃至於稱王稱霸占據一地,舞弄風雲逍遙快活,然則大限到來,必定化作灰灰,淪為詭異食物。”

“至於說在次之,入旁門左道,可縱橫一方,然則劫數到來立即淪為詭異,將自己也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此輩不修長生,不悟天地妙法,隻是極限追求力量,兩百年大限必身死道消,不容於天地輪回,隻能化作灰灰。”

“更甚者,如朽木頑石之流,不說也罷。說了也是浪費口水,無用之功。”

老道士說到最後,看向了崔漁,叫崔漁不由得毛都炸了,他感覺這老道在內涵自己,但是自己卻沒有證據。

不等崔漁開口,老道士目光落在虞的身上:“虞,你乃是天資絕頂之輩,日後有望長生久視,與這方天地同在。你可願拜入我門下?”

“弟子願意。”虞看了崔漁一眼,見到崔漁點頭,跪在老道士身前:“隻是我家大哥也心慕長生大道……”

“你大哥天資絕頂,不愁沒有名師密法,他機緣不在我這裏。”老道士看著虞:“本來老道命中有弟子二人,可碰見你後,老道實在覺得與你有緣,不忍你在塵世中明珠蒙塵,所以才開口點化。”

虞轉身看向崔漁,崔漁笑了笑:“你家主人我另有機緣,你先拜師吧。”

“弟子拜見老師。”虞叩首。

老道士見此點點頭,將目光看向守誠:“去準備拜師禮。”

小道士站起身,進屋搬出供桌,然後擺放好各類瓜果供香,以及一遝黃裱紙。

老道士割開手腕,紫色血液流淌,滴落在黃裱紙上,竟然化作一道道詭異莫測的符號,按照某種玄妙規律,排布於黃裱紙上。

老道士滴了七十二滴血,黃裱紙上多了七十二個玄妙莫測的符文,那符文就像是遊動的小蝌蚪,栩栩如生的在紙上方寸之地遊走。

見此一幕,崔漁驚的瞪大嘴巴:“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

老道士將黃裱紙按照某種形態折好,然後塞入芻狗之中,口中念念有詞:“敬告各方鬼神……”

聲音太低,恍若夢中喃喃,根本就聽不真切。

待到南華真人念誦了一炷香的時間後,手中黃裱紙忽然化作詭異流光,飛到半空燃燒起來,燃燒的火焰絲絲縷縷交織不斷,變換成一個玄妙莫測的金黃色符文,射入了虞的眉形。

然後化作一道金黃色人形印記,朦朦朧朧的印入肌膚內。

“成了!此乃我師門密法,得傳於遠古天神,可溝通冥冥中不可預測的偉大存在。”南華真人看向虞:“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學習大冊真經,領悟出屬於自己的大道。等你什麽時候入道,就可以下山了。”

說到這裏南華真人看向崔漁:“接下來就是我師門傳授密法大冊真經,你身為外人還需回避……罷了,你天資愚鈍,就算是給你念誦千遍萬遍,你也根本記不住。”

南華真人說完話自顧自的在袖子裏掏出一塊白色玉板,然後看向張角、守誠、虞:“接下來為師要念誦大冊真經,你們且坐好,凝神靜聽不可走神。”

崔漁麵色木然的坐在青石上,看著莊嚴肅穆的老道士,他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但是他沒有證據。

人家師門傳授密法都不背著自己,自己的資質在老道士眼中該有多差。

看著老道士,崔漁也不客氣,直接盤坐下來,他倒要看看這老道士講什麽,他就不信大家都同樣是人,自己竟然毫無所獲,一點收獲都沒有。

“不由中有,不無中無。不空中空。非有為有,非無為無。非空為空。空即是空,空無定空,知空不空,……”

南華真人開口,聲音抑揚頓挫,一股獨特語調在空氣中傳播,化作一股獨特的旋律直接衝入人的心靈。就恍若是洪鍾大鼓,震耳欲聾,滌**人的心神。

然而崔漁聽到那聲音的一瞬間,整個人都直接徹底懵逼了。

啥玩意?

這老道士說的啥玩意?

什麽有還是沒有的,什麽空不空的,都說的啥玩意?

每個字他都能聽懂,可當這些字連在一起,他一個字也不認識了,整個人都懵了。

說的啥玩意啊?能不能說點人話,說點人能聽懂的?

再去看一旁的三人,虞沉浸其中眉飛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那張角也是不差,整個人怡然自得,倒是多了幾分悠然姿態。在看守誠,雖然眉頭緊鎖,但看起來卻也聽進去了。

唯有自己,聽著老道士誦經,簡直左耳進右耳出,腦子裏仿佛是有十八隻蒼蠅嗡嗡嗡不斷吵的人煩躁。

就在崔漁坐在那裏,不多時整個人神遊物外,心思跑到爪哇國去了。

一會想想該如何弄死陳家滿門,一會想想以後自己該如何生活。

“神魔井中的詭異,夠我修行很久很久了,這個詭異太強大了。”

“神魔井中的詭異到底是什麽?”崔漁腦子裏無數雜念閃爍。

而一旁誦經的老道士,雖然眼睛看著白玉板,但餘光卻時刻盯著場中眾人。

一雙雙眼睛掃過自家三位徒弟,見到虞手舞足蹈似乎徹底沉浸其中於道合真,不由得點了點頭:“不愧是楚國王室血脈,天資就是強橫。大冊真經如此晦澀的正典,對於對方來說毫無難度,顯然整個人都徹底沉浸其中。”

再去看張角,心中讚了一聲:“不愧是黃天選中之人,這天資不比楚國的王室血脈差。”

目光落在守誠身上,南華眉頭一皺:“可惜了!隻希望他能在兩界山有收獲,否則這輩子都是中人之姿。”

然後在落在崔漁身上,看著神遊物外的崔漁,驚的手中玉板墜落在地,口中誦經聲都變了,拉的老長。

“不見好醜,不生高下,不作取舍。何以故?法無好醜,離諸相故。法無高下,等法性故。法無取舍……我去!心猿、意馬!!!”

老道士正在念經,看到神遊物外的崔漁,驚的手中玉板落在地上,那玉板上的大冊真經磕在石頭上,迸射出一股光華,然後崔漁散亂的目光收回,竟然與那光華接觸,刹那間崔漁一縷精氣神外泄,體內龐大的雜念連帶著心猿、意馬的一縷氣機逸散出體外,被那股奇異的氣機吸收了去,那光華此時竟然發生異變,竟然將老道士的最後一句‘我去!心猿、意馬!’烙印在了座下的青石上!

老道士手中的玉板,可絕不是普通的玉板,而是真真正正天地至寶,記載著無數天地大道玄妙的真經。

真經上的每一個文字,都參透冥冥中的造化,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附著其上。

那天書上‘磕下來’的文字與崔漁的心中龐大雜念發生反應,竟然發生了某種不可思議的變化。

隻是這般變化不論是處於駭然道老道士,還是崔漁都沒有發現,使得那光華悄無聲息間落入石頭內,與石頭徹底融為一體。

老道士忽然爆粗口,旁邊聽經的三人心神激**,差點走火入魔。

那邊正在聽經的三個人不由得一愣:我去?心猿、意馬?這是什麽真經?

真經中有這一句?

眼見著三人麵色扭曲,百思不得其解,老道士連忙撿起玉板,見到悟道中的三人要醒來,連忙扣動玉板三聲,玉板上散發出一道清脆聲響,將三人紊亂的心神重新理順歸正,張開嘴繼續誦讀經典,隻是一雙眼睛落在了崔漁的身上,心中卷起無數驚濤駭浪。

“不可能!絕不可能!”老道士心中碎碎念。

老道士的一句‘我去!心猿、意馬!’將神遊物外的崔漁喚醒,腦子裏閃過老道士話語中的顫音,崔漁睜開眼睛,目光中滿是茫然。

這句話他聽懂了!

隻是,‘我去,心猿、意馬!’也是真經嗎?

睜開眼睛,崔漁與老道士四目相對,一時間竟然相顧無言。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才活多少年,有多少見識,怎麽就覺醒了心猿、意馬?心猿、意馬不是隻有消去生死籍的修士才能領悟到的嗎?”老道士眼神中充滿了震驚。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自己曾經在崔漁周身看到神聖跡象,但天資卻如此愚鈍了!

心猿、意馬乃消去生死籍大修士的磨難,也是天地間所有修士最強大的敵人!

那可是大修士的磨難,崔漁一個凡人竟然覺醒了心猿、意馬,他怎麽去鎮壓?

心猿、意馬還有一個稱呼,就是‘魔主’。

是人身體內不受約束的念頭,也是魔主的寄托,也是魔主生根發芽的種子。

即是身內魔,也是身外魔。

“降服不了心猿、意馬,他這輩子都無法悟道。但是他的心猿、意馬雖然覺醒,但好像還沒有太大的影響,還沒有幹涉他的心靈。”南華真人心中無數的念頭閃爍:

“廢了!這小子廢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有辦法讓他入道。”

南華真人對崔漁更加好奇了,崔漁哪裏來的那麽多雜念,竟然以凡人身軀覺醒了心猿、意馬。

何謂心猿、意馬?

那是消去生死籍的老古董,在人世間活得太久,見識到的太多,無數雜念影響到了心智,心智逐漸不再受到約束,然後潛移默化中就變成不受拘束的心猿、意馬。

可是那得多少見識啊?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活上個數百年才行!

崔漁呢?

十五六歲的年紀,他那裏來的見識?

他卻不知道,崔漁的靈魂來自於一個大爆炸的時代,無數的信息通過互聯網灌入腦子裏,就算是這個世界活了千萬年的老怪物,見識怕也及不上崔漁。

本來崔漁若活在那個世界,倒也無妨,可誰知到了這個充滿詭異的世界,那龐大的見識、顛倒琉璃的夢幻信息,終將在此方世界孕育出了人詭懼怕的最大邪詭:心猿、意馬。

“而且,他的心猿、意馬隻是在醞釀中,還有無數龐大的雜念在化作養料,滋潤著他的心猿、意馬。”老道士的眼神中滿是震驚,隨即一道念頭閃爍:

“不行!絕對不行!絕不能叫他入道!他要是入道,在那龐大的心猿、意馬加持下,必然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掌握極其不可思議的龐大力量,到那時隻怕整個人族、諸神無人能敵。整個天下都要在他的肆虐下淪為廢墟。”

“絕不能讓他入道!”南華真人心中閃爍一個念頭。

且說崔漁看著南華真人,然後目光閃爍飄忽,眼角餘光忽然看到了南華真人盤坐下的大石頭上。

隻見一行小字散發微弱清光,清晰的烙印在石頭上。南華真人口中吐出的音調,竟然盡數被那石頭上的字跡聽了去。

“石頭上的字也能聽講?”崔漁愣住了,眼睛仔細的盯著那字跡,卻不認識,但不知為何,冥冥中一道靈光閃過心頭,他覺得那幾個字念‘我去!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