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路源壓低聲音詢問道,唯恐驚擾到黑胖。
在他看來,黑胖很可能陷入了和李星柏類似的困局之中,原本信仰瘋仙,但卻因種種原因見證了神跡,心中對於原信仰的崇拜度大大降低,甚至信奉新的神明。
信仰可不是像工作一樣,隻要簽個合同,簡簡單單就能更換。
在保持著信仰的狀態下,貿然崇拜其他神明,最終帶來的結果很可能就是......
一場隱藏在拜神者體內的,兩位神明的戰爭。
“還...還是您自己過來看吧。”
李星柏遲疑了一下,魁梧的身軀略微後退。
路源壓低腳步,向黑胖的方向緩緩走去。
離得近了他才看到,黑胖**在外的所有肌膚的毛孔裏,都伸出了一根纖細的黑色根須,這使得他的皮膚仿佛變成了草莓的表麵,令人作嘔,遍體生寒。
而伴隨著纖細根須的蠕動,一滴滴渾濁的深灰色**自七竅中流出,它們滴落在地麵之上,散發出有些熟悉的意味。
“瘋仙,黑胖原來的信仰是瘋仙。”路源臉色難看,“見證了娑森的神跡之後,他原本就不夠虔誠的信仰有所動搖,刻上了娑森的烙印,因此兩位神明展開了爭鬥......”
“但不管最終誰勝誰負,黑胖都活不下來。”
李星柏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頹然地低下了頭。
盡管是剛剛認識不久,但畢竟也是同伴,就這樣因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死亡,這屬實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雙奉者的身份使得李星柏性情大變,身材也膨脹數倍,但在內心深處,李星柏還是那個李星柏,善良且憨厚。
土老四輕輕地歎了口氣,三人就此陷入了沉默,門扉依舊閃爍著灌木叢樣式的符號,黑胖依舊傻站在門扉側麵。
“我們能為他做什麽?”李星柏想了很久問道。
“現在就殺死他,這樣能給他留個全屍。”路源毫不猶豫地說道,“當他徹底死亡後,體內神明的戰爭自然會就此停止,因為這個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除非你的軀體擁有超高的強度......或者其他原因,但黑胖顯然不屬於其中的任何一項。”
“他隻是個平凡的倒黴蛋罷了。”
“......我來吧。”李星柏沉聲說道,說罷,他沒有絲毫停頓,一把抓向了黑胖的肩膀。
在身高足有兩米二三的李星柏麵前,即便是體型寬厚的黑胖也像個小不點,李星柏的大手捏住他的肩膀,略一發力,黑胖的身體便轉了過來,看著黑胖的臉龐,李星柏伸出的拳頭卻驟然停在了空中。
看來李星柏比我要幹淨,到現在還沒有殺過人......路源自嘲一句,隨後朗聲喝道:“動手!”
李星柏的目光陡然堅定,他正要揮拳,李星柏那猙獰詭異的麵皮卻抖了抖,下一秒,無數根纖細的黑色根須自毛孔中伸出、蔓延,竟是將整張臉重重包裹。
“退後!”路源怒吼一聲,他猛地衝上前,將呆滯中的李星柏向後拽回。
就在李星柏鬆開黑胖的瞬間,黑色根須徹底沸騰,自黑胖的身體中穿透而出,宛如群魔亂舞,覆蓋黑胖身體的每一寸,將他整個人都染成了黑色。
看著黑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根須,路源敢保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瞬間就會暈過去。
“啊......啊......啊......”
二人警惕後退,護住跪在地上的土老四,而黑胖則搖搖晃晃地,發出一陣陣的怪異哀嚎。
而後,黑胖竟是動了起來,他先是回頭看了路源等人一眼,隨後迅速轉身,筆直地衝向門扉。
門扉之中光芒依舊,黑胖鑽入其中沒出現任何的變化,但過了半分鍾後,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響起。
李星柏和土老四兩人麵色一暗,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但路源卻是瞳孔微縮。
因為麵前這幅場景......他不是第一次見到。
早在他剛剛知曉奉神之路時,類似的畫麵就在他腦海中重複過一次。
隻不過,在那裏慘遭吞食、成為祭品的是更低一級的非拜神者,而這次,遭重的是可憐的信徒黑胖。
當然,即使不成為祭品,黑胖最終的結局也是成為一灘爛泥,甚至連成為神仆的資格都沒有。
但這樣一來,原本應該成為祭品的靈角牛卻因此僥幸存活。
想到這裏,路源不禁望向靈角牛,隻見後者那原本陶醉迷茫的牛眼中竟是說不清的清澈,仿佛沒受到任何影響。
“嘎嘎......嘎嘎嘎......”
見路源發現了自己,靈角牛發出了一陣陣的怪笑聲,它的牛蹄在地上重重地踏了踏,頗為人性化地睥睨眾人,隨後竟是一牛當先,徑直衝進了門扉之中。
代表娑森居所的門扉光芒一閃,將靈角牛吞入其中。
“我......”路源臉色難看,他現在很想給趙舒盈打個電話,詢問一下她那朋友到底培養了一種什麽樣的怪牛。
“路館長?”李星柏低聲詢問。
“走!”路源當機立斷,意料之外的狀況已經發生了太多,浪費的時間也是如此,與其停滯不前在這裏計較得失,不如繼續前進。
說罷,他轉頭對一無所知的土老四囑咐了幾句,率先踏入了門扉之中。
進入門扉的瞬間,扭曲的黑色根須便在眼前纏繞,將整個視野占據,在真實窺探的作用下,路源隱隱能感受到一個灌木叢樣式的符號,以及一個極其遙遠的虛幻身影。
所幸,那盤踞在眼中的根須幻影很快消散,恢複視覺的瞬間,路源竟是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
是的,就是寧靜。
在這方詭異橫行的世界中,最為危險的神之居所竟是給路源帶來了寧靜。
天空一片昏暗,伸手不見五指,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地麵上,傳來令人愜意的聲音,並且散發著濕潤後的泥土芳香。
若不是雙眼仿若失明,路源甚至以為自己來到了仲夏夜晚的溫馨密林之中。
“李星柏,你還在嗎?”路源站在原地,努力保持冷靜,低聲問道。
“我在。”李星柏的聲音也罕見地有些顫抖。
“你是娑森的信徒,你能看到什麽吧?”
“不......我眼裏也是一片漆黑。”
接著,李星柏聲音沉重地說道:
“但我能感知到,這裏整片區域,都被永無休止的黑霧和霧林雨包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