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任神父

“每個人都有罪,罪帶來了死亡,神子耶穌赦免了人類的罪,凡相信他的人就不被定罪,反得永生,阿門!”

台上的神父完成了他的宣講,然後走了下來,他徑直來到了鎮南方和小惠的身邊。

“兩位很麵生,第一次來吧?”神父並不象電影電視上那樣,穿著長衫,而是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他看上去年齡不是很大,四十都不到,中等身材,臉團團的,戴了一副銀邊眼鏡。

鎮南方微微一笑:“嗯,我們是到渝城來旅遊的,這不,趕上了日子,問著路就找到了這兒。”神父眯起了眼睛,端詳了鎮南方半天,鎮南方讓他看得心裏發毛,他感覺自己的謊言仿佛是被眼前這人給識破了,那種困窘讓他有一種想要逃遁的衝動。

“我姓任,這裏的教友都叫我任神父,二位,如果沒什麽急事到我辦公室坐坐吧!”任神父的臉上似笑非笑,鎮南方點了點頭:“那就打擾了!”

今天鎮南方和小惠的運氣還真不錯,原本鎮南方是想找個借口搭訕任神父的,可偏偏人家就主動送上門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蔣嫣然和周敏都沒有來,周敏沒來情有可緣,因為傅龍的後事最後還得由她去張羅,可蔣嫣然沒來鎮南方就覺得有些不解了。

當然,或許她家裏有什麽事吧。

任神父的辦公室很簡陋,一個神職人員的辦公室簡陋些也很正式,畢竟他們是傳教,布道者,而不是享樂者。

任神父給他們倒了兩杯白開水,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二位,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們並不是教徒吧?”任神父倒是開門見山,鎮南方和小惠對望了一眼。

“因為我在傳道的時候就發現二位一直在東張西望,你們好象是在找人?如果你們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直接告訴我,假如我能夠幫得上忙的話一定會盡力的。”任神父的臉上始終都帶著一抹微笑,鎮南方甚至懷疑這微笑是不是他的職業素養的一部分。

鎮南方幹咳了兩聲,尷尬地笑了笑:“既然讓任神父看出來了,那我也就不裝了,其實這件事情我本該早一些就來和神父溝通的,不過我怕引起你的誤解,其實任神父,我們尊重宗教,信仰是每個公民的自由。”

任神父輕聲說道:“我知道了,你們是官方的人?”鎮南方點了下頭:“是的,我們是警察。”鎮南方這也不算是假冒警察,此刻他與小惠的身份在渝城市局是被認可的。

“能告訴我你們的來意麽?”任神父的臉上波瀾不驚。

鎮南方歎了口氣:“我們是為了傅龍的案子來的。”任神父看來也已經知道了傅龍的事情,他眯起了眼睛:“傅龍曾經是一個很虔誠的人,可惜,後來被迷了心!”鎮南方淡淡地說道:“神父可知道他被什麽迷了心?”

“一切的欲望都是罪惡的根源,我們有時候喜歡給欲望帶上高帽子,說那是理想。我記得最初認識傅龍的時候,他和他妻子都還是過著清貧的日子,可是那個時候我看得出來他們很幸福,也很恩愛,我可以說是見證了傅龍一步步地走向成功,實現他的理想。可是成功了,實現理想了,可是他卻弄丟了很多很多,包括最寶貴的,簡單的快樂!”

鎮南方和小惠都沒想到,任神父會是這樣的配合。

“在他剛剛成功的初期,他還常常陪著妻子帶著孩子來教堂,他說他懷著對主感恩的心,可他那顆感恩的心卻沒有持續多久就變了,再後來,每個禮拜,我能夠看到的隻有他妻子孤獨的身影,偶爾,他妻子也會帶著孩子一起來,他的孩子還是我給做的洗禮,那是個很可愛的孩子,隻是他不太愛說話,我知道,他是缺少父愛,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明明有父親,卻感受不到他的愛。”

“他算不算違背了第三誡?‘守瞻禮主日’。”鎮南方輕聲問道。

任神父楞了一下,不過馬上他就微微地點了下頭:“算是吧。”鎮南方象是在自言自語:“因為違背了此誡而送了命,若是他自己泉下有知,會不會後悔當初不應該信教?”任神父瞪大了眼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能這樣褻瀆主!”

鎮南方淡淡地說道:“我說過,我尊重宗教信仰,從來不曾有任何褻瀆的想法,我隻是說了一個事實,傅龍的死,確實是因為違背了‘十誡’,有人充當了裁決者,殺了他。”任神父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辭:“主寬恕世人,就算是傅龍有罪,主也會原諒他,怎麽可能害了他的命。”

鎮南方歎了口氣:“任神父,前兩天死的那個叫孫凱的作家你知道嗎?”

任神父點了下頭:“這件事情我聽說了,唉,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

鎮南方這才把孫凱的死,和他寫的“十誡”那部小說向任神父細細地說了一遍。任神父張大了嘴:“竟然真有這事兒?”鎮南方苦笑了一下:“我沒有必要騙神父你,孫凱案,鄧強案,傅龍案,三個案子都與‘十誡’相關,分別是第三誡、第五誡和第八誡!”

任神父眯起了眼睛:“你懷疑殺人的凶手也是教徒,所以你們今天過來就是想看看誰是那個凶手?”鎮南方擺了擺手:“我可沒有天真到來一趟就能夠看出誰是殺手,我隻是想弄清楚,都有哪些人對傅龍的事情比較了解,知道他犯了誡律。”

任神父想了想說道:“如果說對傅龍的情況最為了解的,那就是我了,除了我還是蔣老師,唐伯。”蔣老師鎮南方他們知道就是蔣嫣然,而唐伯又是誰呢?

小惠先問道:“誰是唐伯?”

任神父回答道:“唐伯也是我們的教友,是個孤寡老人,七十多歲了,是個知識分子,渝城著名的考古學家。‘七星壩’文化遺址的發掘就是他牽頭的。”

鎮南方想到了一個人:“他是不是叫唐元築?”

任神父沒想到鎮南方竟然知道唐元築,他笑了笑:“你也聽說過他?”

鎮南方也是在朱毅那聽說的,朱毅對唐元築可是推崇備至,他說唐元築不僅是華夏著名的曆史學家,考古學家,還是華夏茶道的前輩長者。

“他是我一位長輩的故人,有機會我一定去看看他!”

任神父說道:“他家離這兒並不遠,走路大概就十分鍾,一般他都在家,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們走一趟,其實啊,剛才他也在教堂裏的,隻是你們失之交臂了。”

鎮南方確實也想見見唐元築,一來是代朱毅問個好,二來麽也想從他那兒了解一下傅龍的事情。

“那就麻煩任神父了!”鎮南方很真誠地說道。

路上,任神父大致介紹了唐元築的生活情況,他告訴鎮南方,唐元築的性格有些古怪,平常除了幾個走得近的教友和他的兩個學生外,他輕易不太和人接觸,讓人感覺不容易親近。另外,任神父還千叮嚀萬囑咐,別在唐元築的麵前提起他的孩子,因為他唯一的兒子一家都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了。

唐元築打開門,望著任神父和鎮南方他們楞了一下,任神父笑道:“唐老,這位小兄弟說你是他一位長輩的故人,他是代那故人來探望你!”唐元築狐疑地問道:“你說的長輩是……”

鎮南方微笑著回答道:“是我的師公,黔州省林城市的朱毅。”唐元築想了一下:“哦,我記起來了,也是個愛茶之人,我們是因茶結識的,快,進來吧!”

唐元築的家裏收拾得很幹淨,看來這個老頭是一個講究人,一套紅木的沙發,木茶幾上擺著一套高檔茶具,那茶具朱毅好象也有一套,是陸老送給他的,聽說值老鼻子錢了。

牆上有一幅字:君子之交濃於茶,落款正是朱毅。

“你師公還好吧?”唐元築一邊清洗著茶具一邊輕聲問道。

鎮南方禮貌地回答道:“很好,前些天他就到藏地去了。”唐元築沒有再說話,專心地泡著茶,泡好後,他給鎮南方他們都倒了一杯,鎮南方聞了聞:“真香!”唐元築問道:“你也懂茶?”

鎮南方搖了搖頭:“這玩意我可不懂,不過聞起來香不香還是知道的,若要問我這是什麽茶那就問錯人了,師公說過,我飲茶那就是王八吞大米,典型的浪費糧食。不過我覺得啊,這茶不就是解渴的嗎?隻要不是難以入喉就行了。”

唐元築點了下頭:“茶原本就是解渴的俗物,你說得也沒錯。你來見我不僅僅是想轉達你那師公的問候吧?”

說著他的眼睛瞟了一眼鎮南方,又看了看任神父。

鎮南方倒也光棍:“嗯,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唐老就在這兒的,是任神父告訴我的。”唐元築淡淡地說道:“其實早上在教堂我們就見過了,你和你的這個同伴也去了教堂,不過你們倆啊,明明是心不在焉,那眼睛東瞅西瞧的,應該是在找什麽人,別說是找老頭子我啊!”

這老頭子還真是眼毒,鎮南方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才忙把真實的來意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