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謝篇:鬼伎
(注:我的鬼故事實在講得是不盡人意,但朋友們還是那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實在是雜事纏身,開新書不是一句話的事,可真得是過意不去,趕一篇故事講給朋友們湊合著聽,算是回報吧。)
三月裏一場桃花雨,洗去了枝頭塵埃,滌淨了一片草地;孤零零一條路,直向那千裏外的荒漠孤城,遠離了繁華都城,隻見去年枯枝荒草,不見春分後應有的那一點綠……
“這茫茫荒漠孤城,你獨自在此舞給誰看?誰又會聽你細柔的古曲?”,那女子,靠近我的篝火,轉過身來,好一派仙家之氣,可誰又曾見過呢?況且是這暮色沉沉、孤冷淒清的不毛之地,夜過此城,也隻能在篝火旁取暖,等待天明上路,卻遇見這等怪事,她柳眉一挑:
“奇怪嗎?君子來自大唐都城,可否把小女子相貌描繪?”,我實在是無法不去看她,這樣的奇特美貌,誰都不會不看:
“我非君子,隻是更非小人罷了。火光照耀中的你,無法去描繪,我也沒有什麽神筆,隻道環肥燕瘦,你卻將她們全都比下去了。”,她冷笑道:
“比?哼,你們就知道比!”,我見她惱了,便安慰道: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隻可惜,這人世間沒有君子,即便你是君子般的人品,但你卻是一介女流。”,她深深地歎息一聲:
“你倒的確是個講實話的,可又不屑於君子小人之說,隻好隨了你的想法,我舞給你看,為你輕歌一曲。”,於是,她開始舞動曼妙腰肢,陣陣清香撲鼻。
這樣的奇女子,怎麽來評判她的美呢?還是不要妄下結論的好。就見她,舒展開細弱潤滑的雙臂,挑起蘭花指,十分妖豔卻被五分肅穆壓倒媚俗,著一身粉色紗裙,雙臂輕柔一甩,弄出些潔白的水袖翻卷乾坤,像是在舞動胡旋,但又有幾分大唐飛天從腳下蹬起,麵光中少了脂粉,多了篝火映出的朱砂豔麗,那眉間輕輕一皺,雙眸放射出勾人魂魄的水一般清澈的寒光……真的是沒法形容,我陶醉在她的歌舞中。
“你為什麽看得如此癡迷?難道也對奴家有了非分之想?”,我淡然一笑:
“如此動人姿色,但凡是人,都會驚歎的,我又不是木頭,隻是這非分二字姑娘用得不妥,我是希望你歌舞下去。”,她突然一臉哀傷:
“如果是這樣,你和那些圍觀奴家的過客又有什麽分別?早知如此,奴家不比那麽大動幹戈地為你歌舞了!”,雖然篝火熊熊,但我不禁感到有些寒意,正在興頭上,卻又把她惹惱了:
“姑娘,我是在細品你的容貌和舞姿,你在這荒涼的孤城,怎麽能舞得一身大唐韻律?你的歌分明就是大唐的絕世吟唱,你深邃的目光,也隻有在長安城裏才能找到一絲蹤跡。向西,你可能來自波斯;向東,你又是來自哪裏?”,她不再哀傷,而是微露悲憤:
“看你好似一個呆板書生,卻有這份情愫,看來奴家錯怪你了,我還是接著為你歌舞吧。”,她用美妙絕倫的舞姿,開始為我講述一段什麽故事,那表情越來越讓我無法坐住,我起來和她一起舞,怎麽就一下讀懂了她的故事?
“姑娘,你是自幼被拐賣到這裏的,有人強迫你學藝,他們靠你的歌舞賺錢,在眾人眼裏,你隻是個賣藝的薄命女子,可你心裏卻從來都不服,立誌要賺夠贖身錢,但你想錯了,他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你得跟我走,現在我們就出城,走,會長安城去!”,我伸手去拉她,但卻被她狠狠推開:
“善良的人,我真得下不去手,你快躲起來,待會兒你千萬不要出來!”,她的水袖將篝火熄滅,我被一陣無形的力量卷進了城外的一個山洞裏,就聽見洞外一片響動:
“嬌玉,我讓你弄的人呢?”,這正是她舞蹈故事裏賣她的人,聲音十分凶狠,那女子道:
“我未曾看到什麽人,隻是聽說有人從這裏過去,往西而行。”,那凶狠的聲音道:
“你要是敢把他藏起來,我明天就把你送給黑沙城的大王,它可不會欣賞你的什麽歌舞,它會把你做成僵屍,讓你到冥界去賣藝,那兒可沒法和這裏比!”,我感到一陣羞辱,縱然嬌玉是鬼,我也不能這麽連累她,男人本就憐香惜玉,管她是人是鬼!我想喊,但喊不出聲,我想出去,卻被一種力量拉住,看來,嬌玉要遭殃了。
“她把你弄到我這裏,你要是出去,就辜負了她。”,我覺得自己能出聲了:
“你是誰?為什麽不讓我出去?那嬌玉要被賣到黑沙城去!”,有聲音回答我:
“你可真是輕信鬼話,它那是想引你出來,你以為那篝火滅了它就能相信嬌玉?嬌玉不過是個賣藝的,她隻是不想害你。”,我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那樣的女子能害人?我不信!”,聲音繼續道:
“你可真固執!你讀懂了她的故事,她才動了惻隱之心,以往那些輕薄之徒或是虛偽之流,和那要挾嬌玉的強盜又有什麽區別?他們活著和死了沒什麽區別,那叫願者上鉤。”,我還是不服:
“嬌玉又不是薑子牙,我又不是魚!”,聲音漸漸無力:
“你可真是個強小子,我困了,你也該歇著了,明天你還要上路呢。”,那聲音再沒有了,我還是邁不開步、張不開口,就聽見嬌玉遠遠地送來哭泣聲,那哭聲並沒有使我再動肝火,而是像催眠一樣,使我慢慢地合上眼……
“師傅,醒醒!”,我睜開眼,已經是旭日東升了,怎麽我還在篝火旁?不是進了山洞嗎?叫醒我的又是誰呢?我看見一個憨厚的中年漢子,他手裏拿了根鞭子,望著我笑:
“你膽子可真大,敢在這裏過夜!”,怎麽看他不像是有惡意的,我問:
“這座城怎麽沒人?這究竟是哪裏?”,他仍舊
憨憨地笑道:
“你還想再在這裏待上一夜?起來,跟我走吧,到我們村裏去吧,你要去哪裏,明天就可以隨便搭車了。”,我感到有點兒不對:
“為什麽要先到你們村?”,他回答道:
“我們村離公路就不遠了,你隻能先到我們家裏住下了。”,我接著問:
“你們村離這裏有多遠?”,他還是笑著:
“看來你是不相信我,天黑前就能到,可你總不能天黑了到公路上去攔車吧?到我家裏住一晚上,我們家的熱炕可比這籠的火堆強多了。”,我明白了,他是想賺點兒住宿錢:
“在你家住一晚多錢?”,他還是笑: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實在人,告訴你,我家又不是旅店,更不是賓館,白天種地拉貨,晚上我家開個烤肉攤。”,一聽烤肉,我被他吊起了胃口:
“烤牛肉還是羊肉?”,他仍在笑:
“當然是羊羔子了,誰舍得殺牛呢?那可是幹活的好把式!”,我掏出煙,遞給他一支:
“那你是想讓我吃你家的烤肉吧?”,他有點兒臉紅:
“那我可不勉強,村裏好幾家呢,可我覺得我家烤的肉最香。”,我沒有選擇了,隻能聽他的:
“那咱現在就走,到你家吃烤肉去!”,他又恢複了憨笑:
“你可真是實在,這麽遠真得能走回去?你不想想,我拉貨靠什麽?”,我背起包跟著他出了城門洞,隻見一掛馬車停靠在一棵枯樹旁,我興奮了:
“這就是你的貨車吧?走,我們快到你家去!”,我們坐上了馬車,他從車轅上取下個布袋:
“有吃的,有喝的,別嫌棄咱髒?”,我接過來打開,裏麵有礦泉水,還有鍋盔:
“現在把肚子填飽了,烤肉往哪裏放呢?”,他把鞭子一甩:
“架!恐怕你這些都頂不到家,到了,我保準你能吃下去一條羊腿!”,也是,要走一整天,顛簸著也會餓透了,我開始拿這些鍋盔當羊腿吃,他轉眼看著我憨笑著:
“難為你不嫌棄咱。”,嫌棄?我狼吞虎咽著道:
“這話從何說起?要是遇不上你,我恐怕會凍死或是餓死在這裏。”,他沒有反對:
“這話不假,除了本地人,很少有人能活著從那裏出來。”,我回頭再看那座城,就見一陣黑色的大霧彌漫了那裏,一會兒就看不見了,我問他:
“你得告訴我,我昨晚待得那城叫什麽名字?”,他答道:
“黑沙城。”,他又補了一句:
“這已經出來了,我不妨告訴你,聽說那裏晚上鬧鬼,你命可真大!”。
我沒有出什麽冷汗,我徹底懵了,我想把昨晚的事講給他聽,可他能信嗎?我躺在馬車上,漸漸地睡著了。
(2011.3.28.於西安市中心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