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另類白骨洞

“那是個什麽洞?你進去了嗎?”。

“沒有,因為裏麵送出陣陣陰風,不是我害怕,是怕走迷了出不來。”。

“哈哈,你也有怕的時候!那你還提那個洞?!”。

“你別得意,要是沒有工作任務,我肯定要進去看看,哪怕走迷路,可當時的工作任務是有期限的,我必須返回F縣城,否則工作就沒法談成。”。

“你既然提起山洞,那你進過山洞嗎?不,我是說,你進過沒人知道的山洞嗎?”。

“問得好!我正想給你說說我去過的一個山洞。”。

“什麽山洞?在哪兒?”。

“別著急,讓我先喝口酒,慢慢給你講。”。

“K!吊我胃口?!快說吧,給,酒早給你預備好了。”。

“我要說的,是那個曾經藏過石刻的山洞。”。

“那時刻一定是文物了?”。

我呷了口酒,考慮怎麽回避這個敏感的話題,怎麽跟他提說那個洞而不讓他對那些石刻發生興趣,那的確是文物,而且不是一般的文物。

“先給你講個故事。”,

“和那山洞有關嗎?”。

“自然,但主要不是說那些石刻,而是通過這個故事,給你講我後來為什麽去了那山洞。”。

“那到底是些什麽石刻呢?”,

“真的是不能告訴你是什麽石刻,你來西安就能見到,我講的故事似乎是真的,是那些人幹的,大約在清末民初,發生在西安北郊的事,我老師告訴我的,我老師是誰也不告訴你,他可是個好老頭,讓他安安寧寧寫字吧。故事發生在草灘鎮。”。

“是咱這兒的草灘鎮嗎?”。

“是的。”。

我領他進到了故事中,一個較為原始的典型的關中運輸隊悄悄地經過草灘鎮,但他們被突然攔住了:

“幹什麽的?”,

“趕路的!”,

“從哪裏來?”,

“渭河灘!”,

“有通關文嗎?”,

“這……您等等,我給您取,”,不久,一個布袋扔過了橋頭,那邊兒接住了。

“噢,原來是拉沙子的,以後早點兒!”,另外一個聲音出現了,這個聲音挽救了重要的東西:

“且慢,把那袋子給我,停車檢查!”,這是草灘鎮鎮長的聲音,他扶了扶金絲邊兒眼鏡,把袋子又還給民團兵,對那些拉沙子的到:

“請出示通關文?”,那邊似乎不太願意接受,鎮長低聲嗬斥著看守橋頭的民團兵:“你這蠢材,什麽錢都敢賺?你知道他們拉的是什麽嗎?”,那兵不敢吭聲,連頭都不敢抬,鎮長很是有氣勢:

“拿不出通關文,就請把這幾車沙子留下,等辦齊了手續再走不遲!”,那邊兒急了:“鎮長大人,您還是行個方便吧,家裏蓋房急著用沙子呢?!”,鎮長還是不急:

“家在哪裏?”,

“長安杜曲。”,

“那就奇怪了,你家門口有皂河,臨著灃河,到處都有沙子,為什麽偏偏要跑這麽遠到渭河灘上啦沙子?”,

“這兒的沙子細,蓋撒子房結實。”,

“這理由怕是說不通。你那夥計像是外鄉人?”,

“啊,是喀什來的麥客,收完麥子接著幹點兒零活。”,鎮長對著那幾個喀什客人說起了維語,但他們直搖頭,表示聽不懂,而且對他們的主人聳肩膀。

“你這幾個喀什朋友怎麽聽不懂喀什話?我可是在新疆呆過十幾年的喲?!”,

“他們都是啞巴!”,這可真是太牽強了,鎮長惱了:

“他們的英語說的比啞語好的多!美國佬!賊不打自招!”,那邊兒做著掏槍的動作,“你以為我手下就這幾個民團兵?整個草灘鎮都布滿了兵,放下東西,你們可以安全離開,否則便是剿滅盜匪!”,周圍真的是殺聲四起,這幾個把手裏的槍放到了地下。

“李,你騙了我們!”,真是美國人的腔調,

“大衛先生,不是他騙了你們,而是你們太小瞧中國了,你

們怎麽能做這種雞鳴狗盜的事呢?那兩塊已經被你們偷走,你們還要拿走所有嗎?請你們回國吧,再不要來中國了,你們是最不受歡迎的美國人!”。

他們灰溜溜地往西安方向走了,東西被截住了,鎮長揪住那個接錢袋子的小子的耳朵到馬車跟前,掀開篷布給他看:

“臭小子你看見沒有?唐朝的絕世之作,這是國之寶中寶!”,那小子咧著嘴:

“大人,把這錢袋上交給您!”,鎮長瀟灑地將錢袋推開:

“完成大事,去,喝酒去吧!”,他哈哈大笑,為自己的舉動感到無比自豪,確實,這是值得自豪的,隻可惜,這自豪是留有遺憾的。如今,那些石頭不完整地放在該放的地方,但還是得感謝這位明智、博學的鎮長!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故事講完了?那個山洞呢?”,

“下麵就給你說那個山洞,那年,我坐車去了Y縣,又徒步上了北山,照著老師當年的提示,走了好久,終於找到了那個山洞。”。

有個老太太坐在山洞不遠處,她腳下放著可籃子,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我問:

“這個洞已經被人徹底遺忘了,你這時來做什麽?”,

“我來看看,當年李世民為什麽要把它們放到這麽遠的山洞裏?”,

“石頭就是從這洞裏采的,你可敢進去看看?”,

“有什麽不敢?如此清涼的風,通透絕倫,仿佛戰馬嘶鳴,能涼到骨頭裏,怕是永遠不需要空調吧?!”,

“那是自然,冬天也凍不著。拿根蠟燭吧,或是打上手電筒,裏麵挺黑的。”,

“你嚇唬我?我是打算遊遍全洞的!”,

“你這後生不知好歹,我隻是再告訴你,不要進去太深,否則出事別怪我老太太沒提醒你!”。

“買你兩斤桃子,免得你阻擋我進去。”,

“我送給你,不要你的錢,你這麽強的小子我是第一次碰上,你好運吧?!”,看來她真的生氣了,別和老人家一般見識,她下山了,走的飛快,使我想起小時候見到的飛毛腿吃人婆,那地方離此也不過50裏路,聯想,純粹是聯想!進洞去。

洞內涼風習習,迎麵撲過一陣濕潮氣息,和著一些桃子的清香,細想,是我手中提的桃子被風看上了,它把桃子的味道吹到洞裏又反饋給我,相互作用吧。我拿著一隻桃子咬上去,山泉清洗、野風孕育、自然馨香、爽口無比,雖然外觀沒有那麽燦爛,但味道的確比城郊的要好吃百倍,我開始感激那個給我桃子的老太太,並為把人家和往日的壞人聯係感到內疚。

“給我一隻桃子吧?”,黑暗中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你鬆開手,我又沒說不給你,不就是隻桃子嘛,幹嘛這麽要命?”,他仍抓住不放,“你也太沒禮貌了,我的衣服快被你弄壞了,給你一隻,拿去!”,咕嚕一聲桃子掉在地上,我聽見大口咀嚼的聲音。

“你是什麽人,怎麽剛才不見你進來?”,沒有回答,真是,吃了我的桃子,便不認人了?怕我要錢吧?真可笑,我這桃子也是白得的。我繼續往裏走,但腳被什麽絆住了,我打開手點頭照向腳下,怎麽是一堆白骨?我俯下身去查看,撥開白骨,見裏麵有一顆桃核,挺新鮮的,是它吃了我的桃子?那堆白骨往外滲著血一般的東西,我感到有點兒惡心。

“你是人是鬼都不要緊,為什麽吃了我的桃子還惡心我?你也別想好過!”,我便在它上麵撒了泡尿。

“你小子好大膽!敢在我的地方隨便撒野?真是不知道害羞!”,我感到臉有點兒燒,但辯解著:

“它先對付我的!再說我也真是三急。你是誰?你也要吃桃子嗎?”,

“我可不吃你的桃子,否則你會拉到我頭上也難說!”,

“不吃算了,別擋我路,我要往最裏麵去看看。”,

“你那麽肯定裏麵一定有路?”,

“總得走完再說!”,倒是沒有什麽來拉住我衣裳,一股冷森森的氣吹到的身上,我打著冷戰,現在不是涼快不涼快的事了,而是,這裏的氣溫已經是零下了,我感到腳下有些濕滑,不太合理

,這種地質結構的山石,是不會有溶洞的感覺的,並且,這裏盛產水泥,更不會有熔岩出現,果然沒有,但石頭變得烏黑發亮,上麵的確有水分,我不能再那麽大踏步地走了,石頭洞開始有了怪異的形狀,有的兩石高聳造出洞內一線天,有的卻相互錯落疊成老虎口,還有那些發綠的石頭,好像是磨刀用的油石材質,上麵形成天然的黑色圖案似森林、動物,但絕對不是岩畫,我認真地欣賞著這些自然景觀。

“你看到了什麽?”,

“你又不露麵,管我看到什麽!再說,你是明知故問。”,

“真是名符其實的強小子!告訴你吧,前麵已經到頭了,回去吧?!”,

“但我看到了一線天,我又不胖,能過去。”,

“可你還得再回來,那裏是去不得的!”,

“等我去了再說!”,

“那你先看看那一線天下麵是什麽?”,我望去,是堆積的白骨,

“這有什麽呢?!我可以踩著它們過去。”。

“可你忍心踩它們嗎?它們可是些可憐的采石人,都是累死在那裏的。”,

“難道就沒有人收屍嗎?”,

“所以說你是倔小子呢!你想想,那裏如果要是還讓進,白骨能堆那麽高嗎?那些采石主們不想給死者家屬付錢,便說他們失蹤了,他們把屍體塞進這一線天中,用碎石封死,可後來地震,碎石震落,屍骨又露了出來。”。

“就沒人知道嗎?”,

“自從那石刻被盜走,這裏再也沒人進來過,你是唯一走到這裏的。”。

“李世民為什麽要把石刻藏在這裏呢?”,

“你錯了,這裏是那些石刻們的墓穴,他想讓它們在這裏永遠安息,可惜還是被後人發現,你進來時,洞口那個便是為此而死的冤魂。”。

“是向我要桃子吃的那個?”,

“他是知道這個洞的山民,領完路就再也沒出去,他被殺害了,可你還往人家身上撒尿,你簡直就是個壞小子!”,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愧疚,真想立刻返回去安慰他們,可死人怎麽安慰?再說,我還沒有找到洞的另一個出口呢?!

“你憑什麽就斷定一定有另外一個出口?”,

“因為我沒有走到走不下去,你不要說我不到南牆不回頭,這裏已經不辨南北了!”。

“難怪老婆婆說你強,我看也是!”,到哪兒都說我強,我氣得不想再說話,但我得和他說下去,否則被他誤導。

“你無非是想阻止我繼續找下去,我不會輕易上你當的!雖然你沒有惡意,但你也未必對我有益處,我們互不幹涉,我不拒絕和你說話,也不會輕易接受你的提示。”。

“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總喜歡對別人說你快50歲了,但我告訴你,那是你心虛,你的心理年齡隻有十幾歲,你永遠都是個孩子!”。

我還要和他說下去嗎?他在揭開我的心理缺陷,我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嗎?不,這還是阻止我繼續找路的激將法!我衝向了那堆白骨,對不起了,我必須得罪你們了,反正你們也沒人葬,我得踏著白骨前進!

我的頭頂響起隆隆的聲音,這麽大的震動,上麵是鐵路嗎?

“那你進去了嗎?”。

“沒有。”。

“為什麽沒進去呢?”。

“裏麵塌方了,我不得不出來。”。

“你膽子可真大!”。

“這算什麽?!我上次去大散關那邊兒的那座山上,那經曆才叫一個爽呢!”。

“你這麽說,一定很嚇人,你總把恐怖的事稱作爽,難怪大夥都說你是……”,

“是什麽?”。

“是個文質彬彬的二杆子!”。

“你把那文質彬彬四個字去掉,我寧肯是後麵那個稱呼,否則我不給你講了!”。

“你可真是個孩子脾氣,好吧,算我錯,你是個勇敢的男子漢!”。

這話說到了我心裏,我喜歡,因為從小就喜歡英雄,男人嘛,大都喜歡這種肯定,於是,我開始給他講那次在山裏的經曆。

(於西安市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