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鐵門從外打開,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整齊筆挺西裝,兩腿穿西裝褲,套在他微微佝僂偏瘦的身軀上,很鬆也很長,並不貼身,更像是他撿來的一件西服,那雙充滿精光的目光落在他們之間。

中年人皮膚黝黑,那張臉溝壑很深,穿一身西服想要營造出貴氣,但站在容曜麵前,縱然容曜此時灰頭土臉,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有些破損,卻依然形成鮮明對比。

中年人更像是奴仆,而容曜還是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少爺。

這一對比,不僅薑遙看出,中年人,及他身後幾個工人也能看出。

中年人臉色難看,但沒有發作,他是這些暴民的頭領,心思自然深沉,沒那麽容易破防的,眼珠子像是淬了毒,緊緊盯著容曜。

薑遙有意料,一旦容家送上贖金,容曜的下場,比起上次的高官兒子,隻怕是會更痛苦。

“容少爺,放心吧,等你父母送上贖金,我就會把你安全地送回去的。”中年人微笑道。

容曜不過十幾歲的高中生,麵對這種場合,卻沒有一絲膽怯和慌張,顯然對於從小到大精神的折磨,眼前處境,並不算什麽。

他看了眼中年人,又掃過他身後窮凶極惡的暴民,沉默了許久,就在他們失去耐心前,開口道。

“你想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配合,不過——”

西裝中年人問:“不過什麽?”

容曜道:“放了她,她隻是我同學,和容家沒有任何關係。”

話音一落,這下不止中年人還有那些暴民,就連薑遙也朝他看去,隻是她眉頭緊蹙,眸光泛著寒意。

中年人笑了笑,看薑遙的眼神多了一些變化。

是將她看作容曜喜歡的人,也就是未來容家夫人。

薑遙不相信容曜會這麽蠢,讓她的處境變得舉步維艱,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說這一番話,就是為了讓這些人不放過她,將她留在容曜身邊,借此拿捏他。

容曜需要她,她的存在,能安撫他的神經。

人都是自私的。

薑遙眼底神色一轉而逝,恢複死寂。

中年人讓容曜錄了一段話,容曜聽話配合。

駐足在門外的十幾個工人身體強壯,都扛了沉重的機槍,在他們錄音之時,朝薑遙投來覬覦的眼神。

薑遙容貌極佳,眉眼遺傳了母親的昳麗精致,嘴唇薄紅,鼻梁很高,濃顏係的五官,瞳仁偏深,是那種看一眼就會記住的臉,周身氣質陰鬱淡漠。

“這容家小少爺挺會找的。”

“等他死了,小姑娘就是咱們的,我還沒嚐過高中生呢。”

“別說了待會兒被他們聽到,誤了計劃就不好了。”

“……”

薑遙聽力敏銳,耳畔清晰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她心裏沒什麽反應。

對於惡言,她已經聽免疫了。

況且她注意力並不在屋外,而是在——失血過多,死去的趙瀾手指幾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中年人和容曜在錄音,而屋外的暴民都沒看到這一幕,隻有薑遙一人看見。

她不著痕跡地往門那邊挪了挪,四肢都被繩子捆住,但身體還是能動的,就在她快挪到門口時,一根漆黑的骨刺以極快的速度,穿插過中年人的頭顱。

腦漿迸濺而出,混著血液,盡數濺在牆麵、地麵,以及離中年人最近的容曜身上,帶來濃鬱的腥味。

所有人都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連中年人都沒有料到,他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來,就這樣死在骨刺之下。

‘哐當’

屍體倒在地上,引起屋外暴民的注意,而屋裏發生的一幕,讓他們震驚。

隻見本該死透了的趙瀾此時身體冒出一根根漆黑骨刺,骨刺很尖,就跟刺蝟一樣,將他身體裹住,形成一個球,骨刺輕易刺穿了牆麵,中年人身體被刺出一個個窟窿,被拖進團成的球裏,緊接著響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咀嚼聲。

有幾個暴民反應及時,趁機將裏麵的容曜和薑遙拖了出來,隨即舉起機槍,對身邊暴民命令:“開槍!”

薑遙被拖出屋子,雙手被捆,沒辦法堵住耳朵,聽著震耳欲聾的槍響,心髒都像是跟著槍聲震動,驚得一跳一跳的。

在機槍的壓製下,屋裏變成怪物的趙瀾打成了篩子,黑血淌了一地,死得不能再死。

確定怪物死亡後,暴民們癱坐一地,精神恍惚、震驚地看著那團骨刺包圍的怪物。

不明白這怪物到底是什麽。

隻有薑遙知道,有一縷惡意凝聚實質的黑煙鑽入了死去的趙瀾體內,導致他變成了怪物樣子,失去理智,隻知捕獵進食。

死了一個中年人,這些猶如失了主心骨的暴民們將他們轉移到另一個房間裏,關上門似乎去向外報告此事了。

屋裏剩下薑遙和容曜兩人。

容曜還沉浸在趙瀾變成怪物殺死中年人的那一幕中,久久沒有回神。

顯然,趙瀾的死,遠不如他變成怪物更讓人吃驚。

“怎麽會……”他低聲喃喃,嗓音微顫,頭發上還殘留著一點腦漿,聞著濃稠腥臭味,呆在原地。

薑遙仰頭看向牆壁的掛鍾。

下午五點。

*

那間一片狼藉的屋裏,不久後湧入一波人,其中就有法醫,在看到裏麵的情況時,縱使是身經百戰,也難掩恐懼。

檢查一番後,將被子彈射斷的一小截骨刺夾起來,身後穿軍裝的高大男人皺眉問:“是什麽東西?”

法醫深吸了口氣,緩緩地道。

“這骨頭顏色不對勁,不是人骨。”

男人問:“那是什麽的骨頭?”

法醫牙關猛顫,搖頭道:“我不知道,這骨頭比人骨更堅韌,又像橡膠一樣可以伸長縮短,而且,這些骨頭似乎是活的,沒有死。”

話落,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骨頭上的漆黑如同黑煙般消散,而他手中的骨頭變成白色、普通人骨。

黑煙融於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親眼見到這一幕的眾人遍體生寒,明明酷熱夏季,卻感到了一陣寒意竄過背脊到達頭頂處,手心都滲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