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揚名(一)

水井鎮事件震驚了安泰市,震驚了南泉市,震驚了省廳,也觸怒了警察總局。

總局一直以來力圖壓下靈異事件,水井鎮卻攪的沸沸揚揚;為了某種目的,把上百名刑警和幾十名幼兒的性命當作籌碼去賭博,這也超出了總局容忍的極限。

以往總局不是不知道下麵爭權奪利的事情,隻要有利於大局,總局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麵的人也都有分寸,不敢玩過火。但這次水井鎮幕後黑手玩大了,如果不是孫德榮的出現,要死多少人?死了這麽多人,他總局局長的位子也保不住,這如何忍受?

警察總局下令嚴查,就是把安泰市翻個個,也要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論牽扯到誰,都毫不手軟,一查到底。而對梅苑的要求是不要追查此事,總局會給梅苑一個交代。

頂頭上司發話了,表麵上不能不聽,梅苑的人對此事偃旗息鼓,不再提及。但參謀部分析過水井鎮事件後,百分之百的確認是針對曹森針對梅苑的,對付一個小小的安泰市副局長,不會鬧如此大的動靜。聯係以前的仇家,似乎隻有胡老和朱建軍一家,而胡老又剛在梅苑的推動下榮登通緝榜,他做出報複的可能性最大;能調動規模龐大的狼人,目前也隻有他。

曹森不是沒有這樣想過,隻是不想承認,這樣一來,孫廣華的死就和他有扯不脫的關係,他內心的負疚感就會越加強烈。

實事總歸是實事,梅苑把目標鎖定在胡老。總局不讓梅苑再追查水井鎮的事情,可沒限製他履行警察的職責,胡老是通緝犯,抓他理所應當。於是梅苑通過各種渠道,馬爺麵向全國地下社會;三大門麵向整個異能界,第一次公布了梅苑黑名單,胡老是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位。獎賞的金額嚇人一跳:一千萬!

曹森是下了狠心,定要把胡老盡快抓捕歸案,給孫廣華報仇。並且胡老不死,他做什麽都要提心吊膽。誰知道這個肥胖的老頭,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又醞釀一個新的陰謀?在水井鎮,那簡單而惡毒的計謀差點就得逞。

曹森事後多次考慮,如果狼人拿幼兒做要挾讓他放下武器,他會不會屈從?每次他單獨思考這問題時,答案是:他會的。如果和靜哲、梅芳,和兄弟們在一起時,同樣思考這個問題,答案是:不會。

兩種截然相反的答案讓曹森心中不得安寧,他終於明白了那句老話:難得糊塗。

既然不想選擇,那麽就不要讓問題發生,不讓問題發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製造問題的人消滅掉。

所以,曹森鐵了心,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搜尋胡老和朱建軍。

一千萬對梅苑來說是個巨大的財務負擔,用這個數目做賞格,梅苑上下卻一致同意。數目少了,對於胡老這樣的危險人物來說,沒有人願意冒險。

香香甚至提出加上這樣的賞格:無論哪位好漢殺死了胡老,青春美麗純潔善良的香香小姐就以身相許!括弧:不想娶,也要娶!括弧。

她很看好曹森,認為曹森最有希望除掉那個老妖怪。

李度笑話香香,給她取了個外號:括弧媳婦。

周魯平曾經建議曹森,讓他和朱建軍的父親談一談,把事情攤開了,讓將軍發動軍方的關係查找兒子,但曹森拒絕了。如果他這樣做,以朱建軍的性格,就會對曹森等人的親人下手,那絕對是防不勝防,總不能把親朋好友都接到梅苑來,整日不出門吧?

不僅沒有采納周魯平的建議,曹森一直還對朱建軍留有餘地,就是忌憚朱建軍對他和所有兄弟過於知根知底,真把朱建軍逼急了,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曹森這邊發了狠,胡老和朱建軍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上次死裏逃生後,胡老帶著朱建軍又找了個新的據點,地點就是在安泰市。南泉市他們實在呆不下去,朱建軍還好說,胡老根本找不到容身之地,在南泉市,沒有誰敢和梅苑作對。

來到安泰市後,胡老一手策劃了水井鎮的一切,來報複梅苑通緝自己。還是朱建軍出麵拉的關係,他籠絡了幾個官員,又動用以前的關係網,製定了這場惡毒的陰謀。同上次一樣,胡老和朱建軍用夜視望遠鏡觀看了整個事件的過程。

當胡老看到孫德榮出場後,他半天沒說一句話,甚至對其後的結果都失去了興趣。朱建軍看到又一次失敗,和胡老抱怨了幾句,胡老仿佛什麽都沒聽到,隻是看著孫德榮出神。

朱建軍心中懊惱不已,自己真是上了賊船!

之後的事情更讓朱建軍心生退意,梅苑的賞格和黑名單雙管齊下,前者是巨大的**,後者是嚴重的威脅。梅苑向天下公布黑名單的時候,做了明確的注釋:凡是向黑名單上的人提供幫助的,被當作敵視梅苑的行為;凡是和黑名單上的人狼狽為奸者,被梅苑同樣當作敵人。

這一獎一懲,讓第三方不需要動腦筋選擇。而且,其宣傳效果和影響力也是巨大的,即便以前不知道梅苑的人或組織,通過這次事件,也認識到梅苑的實力。畢竟,敢在全國範圍做出這樣的舉動,沒有足夠的勢力不會自討沒趣。因此,梅苑的黑名單一公布,幾乎把胡老逼上了絕境,如果沒有朱建軍照應著,胡老連喝口水的地方都沒有。

然而胡老對此並不是很在意,依然向朱建軍不厭其煩的講述自己宏大的計劃,計劃成功那天帶來的巨大利益。

朱建軍實在搞不懂,胡老是精神妄想症呢,還是的確有殺手鐧沒用出來,他哪裏來的自信?

胡老稍稍向朱建軍透露了一點秘密,驚的他目瞪口呆,隻好打消了要離開胡老的想法,繼續陪著這個超級肥胖的變態,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有時候朱建軍想,自己也許從懂事起,就被胡老下了某種詛咒,詛咒他一輩子跟隨胡老受苦,被他差遣欺騙。

和胡老相處時日久了,朱建軍耳熏目染,從異性戀慢慢發展到雙性戀,他漸漸喜愛和一男一女同時上床的感覺,甚至每當想起死對頭曹森,那鋪天蓋地的陽剛氣都讓他身子顫抖,不是怕,是興奮。

和胡老相處的時間長了,原本就喜歡背後算計人的朱建軍,更喜歡陰謀詭計,一張英氣勃發的臉,漸漸鍍了層層的鏽色,不笑的時候顯得陰沉狡詐,笑起來就像一頭狡詐的狐狸。在性取向上的變化,讓他的審美觀也發生變化,對自己的臉反而很滿意,認為多了幾分陰柔的美。

朱建軍滿意身上發生的變化,不代表他老爹也喜歡,朱建軍了解他爹的心思,戎馬一生的將軍,最希望有一個曹森那樣的兒子。每次偷偷回家,他都要讓胡老用異術給自己做個美容,看上去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他打著做生意的旗號從東大辭職在外邊為非作歹,開始每個月還回一兩趟家,隨著針對梅苑、針對曹森陰謀的展開,朱建軍連電話都很少往父母那裏打,擔心被曹森順著線索找上門,曹森兄弟那可怕的攻擊力他比誰都清楚。

朱建軍的老爹對自己的兒子無可奈何,他本身就軍務繁忙,無暇照顧家庭,兒子既然長大了,也就隨他闖**,加上朱建軍和胡老做事隱秘,他無從得知自己兒子究竟在做什麽,至少朱建軍自己這樣認為。比如水井鎮的事情,他就做的很幹淨,事後胡老親自出馬殺了兩個知情者,掐斷了所有線索,沒有誰能順藤摸瓜找到他朱建軍頭上,就算是梅苑也不過是推測他和胡老幹的,沒有任何真憑實據,這對朱建軍來說足夠了。

朱建軍忙碌著,他的父親也沒閑著,軍區最近出了起非常怪異的事情。

南泉市南郊山區有軍方在這裏建造的軍備庫,占地廣、規模大,挖空了十幾座山體,其中存放了大量的武器彈藥。

與軍方軍備庫相鄰的村子叫粱莊,處於群山包圍中,盛產柿子和山楂,一向和軍方關係良好。最近粱莊唯一和外界聯係的山路,因為山體滑坡斷絕了交通。粱莊的村長就向軍方求助。

軍方派了一個工程連,三下五除二就把道路疏通了,在加固山體時發現了一處古墓,墓的主人不是什麽大戶人家,沒有什麽值錢的陪葬品,工程連讓文物局的人看過後,就掩埋了。

原本這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隨後發生的事情卻讓軍方頭疼,粱莊鬧鬼了!

村民都說,是軍隊打擾了亡靈,變成鬼來報複,要求軍方解決這件事。

軍隊裏的人大多是些豪氣幹雲的人物,哪裏會相信神鬼傳說?又不好和樸實倔強的村民一般見識,一位連長就派了一個班的士兵去村子裏住了幾天,果然,平安無事。

村子是平安無事了,這一個班的士兵回到軍營後出了問題,白天萎靡不振,晚上營房中有隱隱的笑聲,還有女人的聲音。當連長去調查時,這個班全體成員竟然武裝占據了一處儲存彈藥的山洞,與連長對抗,或者說,他們造反了。

司馬德的父親負責南泉市軍區的後勤,被這事搞的焦頭爛額,請軍區派特種部隊去解決問題。朱將軍就派了當初和曹森他們過招的張友福,帶領一個小隊過去,到了現場才發現,山洞僅有三個出入口,兩個被那班士兵徹底封閉,最後一個洞口架著機槍。山洞四周全部是堅硬的岩石,想進去隻有硬攻。

硬攻的代價是軍方不能接受的,後果也很難預料,該山洞中儲備的彈藥如果引爆,足以把山體炸碎。

萬般無奈下,司馬德的父親把兒子叫回家。為什麽叫萬般無奈呢?因為軍區不想求助地方警力,一直以來都是軍方扮演老大哥的角色,地方上遇到什麽難題,求助軍方,軍方慨然援手解決問題。如今情況完全顛倒,讓老大哥去請小弟來幫忙,軍區的人抹不開麵子。但問題不能不解決,平時司馬德又經常回家吹噓他梅苑如何如何高明,有如何多的能人異士,司馬將軍就想試一試。

司馬德知道老爺子的意思後,大喜,他一直和老爹較著勁,因為他爹一直認為梅苑沒有發展前途,每次回家都要嘮叨他,讓他帶著曹森等兄弟跳槽穿上軍裝。現在老爹求到自己頭上來,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老爹看好的那幫子牛爺沒招了,要梅苑出手。

曹森知道後二話沒說叫上騰飛和郭敬,與司馬德一起回家。對這位老將軍,曹森不僅尊重而且親近,當他還是木木時,唯一的一個春節就是在老將軍家度過的。

一進將軍樓,曹森兄弟就敏銳的感覺到氣氛不對,司馬德的老爹是儒將,平易近人,脫掉軍裝就是一個馬路上常見的老頭;但此時兄弟感到了肅殺,金戈鐵馬的肅殺。

司馬德小聲說:“朱老頭來了,肯定的。”

“朱建軍他父親?”騰飛問。

司馬德點頭。

曹森兄弟幾個忙整理自己的警服、警帽,收拾端正了才排隊走進客廳。盡管隻見過一麵,可將軍那股嚴謹的職業軍人作風,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客廳裏坐著兩個老頭,一個慈祥,一個嚴厲,正是司馬將軍和朱將軍。

兄弟四個就像被閱兵一樣,立正,轉體,敬禮,動作一絲不苟。

司馬將軍笑著點點頭,朱將軍沒有動作,目光卻露出了讚許。

“坐吧,聽說你們要來,老朱非要過來湊熱鬧,把我好好的家變成閱兵場。”司馬將軍笑著依次把兄弟四個看了一遍,心中得意,自己兒子優秀,交接的朋友也出色,可惜,穿的是警服不是軍裝。

這樣的話司馬德他們是不能接茬的,兄弟們的目光就自然望著朱將軍。

朱將軍一字未說,卻站了起來大步走向門口,臨出客廳,他突然站住,背對著幾個人說了一句,“曹森,見到朱建軍,給我帶回來!”

“是!”曹森本能的立正回答。

朱將軍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往外走的背影雖然依然挺拔,但顯得孤獨,也露出了一絲疲憊。

“建軍是不是在外麵做了什麽?”司馬將軍問兒子。

“這個……我不清楚。”司馬德心中也有疑惑,剛才朱老頭那話什麽意思?是告訴我們他已經知道了兒子的所作所為,暗示我們不能動他兒子?要完整的帶回來交給他?

“嘿,我統率過千軍萬馬,在家裏卻被兒子糊弄。”司馬將軍笑著對曹森說道。

“嗬嗬,我們也經常被他騙,這人本性如此。”朱將軍一走,曹森就像從萬人矚目的舞台上退到幕後,渾身輕鬆,先損了好友一句。

“曹森,你小子……,”司馬德指著他,“嘿嘿,我也有見你老爹的時候。”

“你要幹嗎?你見了曹森的父親要怎樣?”司馬將軍佯怒說道。

“對曹森進行汙蔑、侮蔑、誣蔑!”騰飛接口說。

司馬德一時無語,半晌才自言自語的說:“你們就嫉妒吧,嫉妒我有個做將軍的老爹。”

“行了,不就兩句玩笑嗎?”司馬將軍又對兄弟幾個說,“不管建軍在外邊怎麽了,你們都看我的麵子,把他交給老朱處置,好不好,曹森?”

“是。”

曹森心中鬱悶,不是要談軍備區山洞的事嗎,怎麽說到這上邊來了?朱將軍要知道兒子做了什麽,不親自把兒子給槍斃了?

“剛才老朱和我討論過了,軍備區倉庫的事,就請你們特警隊處理吧。曹森,你可要領情,要不是你,老朱是絕對不答應特警插手軍營的事情,就算他答應,我也不答應。”

“老爹,有你這麽送人情的嗎?”司馬德插話了。

“怎麽了?我說的是實情,軍人,就該實話實說。叫我爸爸,老爹、老爹,我有多老?”

曹森他們都笑了起來。

司馬德挺得意,想讓我改口,難了。

“放心伯父,我們會處理好。”騰飛說道。

“我相信你們。唉,就是可惜,讓總局那老家夥搶先一步,你們穿上了警服!”司馬將軍無限惋惜的說。

“老爹,要是你和我從此兄弟相稱,以兄弟之情相處,我就替我兄弟拍板了,明天就脫警服穿軍裝!”

司馬將軍凝目看著兒子,突然探身說:“兄弟,此話當真?”

“別別,老爹……爸爸……兒子開玩笑呢,您老別當真。”司馬德手足無措。

司馬將軍歎口氣,“兒子,我還真希望你是當真。”

曹森兄弟三個心中感動,受一位將軍如此看重,他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來表達心中的感情。

當晚,兄弟四人都被將軍強行留在家裏,司馬將軍是真喜歡這四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