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可能這些塗鴉在鄧布利多還在讀書的時候就在了,德拉科,”沿著塔樓的樓梯往上走,斯科皮很好脾氣地說,“他說不定會覺得這算是藝術的一種——比如帶有學院風格的裝飾。”

“哦當然了,我怎麽會忘記了呢,”德拉科用聽上去十分嘲諷的語氣說,“我們的校長曾經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格蘭芬多瘋子,哪怕現在他老了,也隻是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格蘭芬多老瘋子而已。”

斯科皮輕笑一聲,不帶任何譴責情緒地說:“對啊,你沒辦法接受格蘭芬多的審美,就像波特他們欣賞不來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是一樣的。”

斯科皮語落,詭異地聽見他身後忽然陷入了一陣沉默,他有些好奇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然後意外地看見鉑金貴族這會兒正用震驚又憤怒的目光盯著他,那雙銀灰色的瞳眸在牆壁的油燈的搖曳火光照耀下顯得異常晶亮:“你說波特他們居然敢對我們的公共休息室評頭論足?——他們怎麽敢——哦,他們應該為此付出代價!我要是知道這個,當時肯定不會就這樣讓他們安安穩穩地用兩條腿走出去!”

“以大多數格蘭芬多的審美來看,說不定被他們認同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斯科皮輕描淡寫地說,語氣當中當然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事實上,大多數的斯萊特林都擁有著非常相似的一麵,比如從這個學院出來的人對自己的審美總會有一種偏向於固執的自信——是的,無論你相不相信,就連斯內普教授也覺得他那一身從頭黑到尾的雙排扣黑毛衣黑褲子黑皮鞋黑袍子棒到不行……

根據斯科皮的觀察,如果一個家庭最後的組成成分是“一個格蘭芬多”和“一個斯萊特林”,那麽無論他們多麽相愛,最終都會為家裏壁爐上的裝飾究竟是使用“綠色”還是使用“紅色”大吵一架——

弗雷德和達芙妮的婚禮曾經差點兒因為“宴請嘉賓時邀請卡使用綠色還是紅色”這個問題差點鬧得還沒結婚就直接離婚;斯內普教授和西裏斯布萊克的家門外院子裏的籬笆曾經一夜之間變成紅色又變成綠色;而介於伍德和弗林特都是沒有什麽審美可言的人,所以他們家倒是意外的和諧——多虧了他們有一隻同樣愛到不行的魁地奇球隊,這就意味著當他們在這方麵發生爭執的時候,很容易就能得到一個令雙方都十分滿意的第三個答案。

哦,言歸正傳,雖然現在斯科皮說的話絕大多數偏向於息事寧人,但是這並不表示當他們來到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入口時,他就不會衝著掛在胖婦人畫框上的猩紅色帷幔皺鼻子——金色的畫框,猩紅色的帷幔,一點兒也不會令人覺得出乎意料的搭配。

並且就在這個時候,斯科皮想到了另外一個嚴肅的問題——他眨了眨眼,回過頭在黑暗之中看著一言不發跟在他身後的鉑金貴族:“口令?”

德拉科露出了個十分招人恨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的,你的表情告訴了我,我們不知道口令,而這都是我的錯。”斯科皮板著臉,一邊說著他一邊低下頭開始在他腰間掛著的龍皮口袋裏套來套去像是在師徒尋找什麽,直到身後的斯萊特林王子殿下好奇地湊上來問他在做什麽,他這才頭也不抬地說,“我在找我是不是足夠聰明順手帶了兩張穿牆咒的符籙——真希望那東西能在霍格沃茨管用,你說鄧布利多應該不會想到提防西方魔法之外的東西吧?——”

說到這兒,斯科皮忽然想到了他一年級的時候被他從魁地奇球場半空用風咒拯救了的格蘭芬多救世主先生。

那個時候,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魁地奇球場上被鄧布利多親自施展過防止外界幹擾的咒語——原本大概就是為了波特好——但是這個決定最後幾乎要了波特的小命——直到斯科皮發現那個防止幹擾的屏障的“防禦對象”似乎並不包括他使用的那些“小把戲”。

斯科皮歎了口氣,在德拉科十分不信任的目光中,從龍皮口袋裏拽出兩張皺巴巴的——一看就是用來壓箱底的淡黃色符籙,夾在指尖揮了揮,將它抖抖平:“哦,好了,我猜十有八九是沒問題的。”

“十有八九?”德拉科挑剔地問,“不好意思,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問問當剩下的‘一’和‘二’發生的時候,會出現什麽情況?”

斯科皮臉上放空了三秒,然後轉過頭看著德拉科說:“……卡在牆裏?”

德拉科看上去正極力讓自己不要擰頭就走,黑暗之中,他瞪著麵前的高年級斯萊特林幹巴巴地說:“聽上去棒極了,要知道和格蘭芬多的牆壁融為一體是我今生最大的追求。”

斯科皮撓頭賠笑:“我們不會那麽倒黴的。”

“倒黴?你是想說,我會不會在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像是家養小精靈似的將自己的腦袋掛在牆壁上供人觀賞這完全取決於我的運氣?——噢,我現在笑不出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德拉科露出個傲慢的表情,與此同時,他伸出手將斯科皮整個人往前麵推了推,讓他站在格蘭芬多入口的那副巨大的油畫的畫框下麵,“好了,歡快的時間總是過得這麽快——現在讓我們做點正事,請你抬起頭,然後禮貌地告訴這個已經睡眼惺忪盯著我們看了很久的‘富態夫人’,口令是‘戈德裏克的瘋帽子’。”

斯科皮:“……”

斯科皮沒說話,有那麽一會兒他以為德拉科隻是在跟他開玩笑——但是令人驚訝的是,當鉑金貴族話語一落,他就立刻聽見了那副畫像裏,趴在畫框邊緣昏昏欲睡的胖婦人用無精打采的聲音說:“雖然不知道你們大半夜到格蘭芬多休息室要做什麽,但是口令正確。”

她話語剛落,那整幅巨大的畫框就像是被貴婦進行屈膝禮時微微撩起的裙擺似的歪斜向一邊,露出了畫框之後的那一條黑黢黢的通道——而這條通道的盡頭,顯然通往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

斯科皮:“……”

在斯科皮的瞪視下,馬爾福少爺卻非常淡定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厚鬥篷,將尖細蒼白的下顎完全藏在了高高的領子裏,含糊地說:“走吧。”

這一次德拉科走在了前麵。

而斯科皮因為一時間過於震驚而落在了後麵。

格蘭芬多通往公共休息室的隧道比斯萊特林更窄更矮,而作為斯萊特林,斯科皮意識到自己大概永遠也不可能知道每天都必須要用“爬”的方式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格蘭芬多們作何感想,而眼下,這樣的情況就意味著,他隻有在德拉科一邊抱怨一邊彎著腰慢慢往前爬的時候抓緊時間問他想要問的問題……

“——我怎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口令?”

“……你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頭?”

“——噢,我是說,你怎麽知道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口令?”

“……因為格蘭芬多有一個學生的名字叫納威隆巴頓,一個上一年級的時候還需要自己的奶奶把記憶球寄來學校的‘天才’——注意,這句話的嘲笑關鍵詞有三個,‘奶奶’、‘一年級’以及‘記憶球’。”

“所以呢?”斯科皮反問。

德拉科衝著誰也看不見的角落露出一個假笑:“所以,當他在魔藥課上背誦通過口令的時候,那動靜大得讓人懷疑他其實是在變相邀請我們來做客。”

當德拉科大方地將困惑斯科皮的問題回答完畢時,他們終於站在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地毯上——當然是紅色與金色為主色調的地毯,斯科皮注意看了看四周,然後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發現類似於“級長寢室”這樣的東西——而這個時候,就好像已經猜到了斯科皮的想法似的,站在他身邊的鉑金貴族抬起手將自己因為剛剛沐浴完畢沒有打上發膠、此時正柔軟垂落下來鉑金色額發整理了下,淡淡道:“歡呼吧,整個霍格沃茨,隻有崇尚特權階級的斯萊特林設有級長寢室。”

這話從別人的嘴巴裏說出來搞不好會讓人覺得他是在罵人。

但是德拉科這麽說的時候,那語氣聽上去大概真的隻是稱述句而已——他並不覺得崇尚特權階級有什麽不對,就好像也許在宇宙的另外一個空間裏也許會有一夥外星人覺得‘一加一當然等於三’一樣理智氣壯。

這個時間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們還沒有出來開始它們的整理工作,於是這就意味著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亂得令人發指,鋪天蓋地的羊皮紙和打開了沒蓋上的墨水瓶隨處可見,羽毛筆就大咧咧地被隨意插在墨水瓶裏,各種各樣的魔法書籍以及麻瓜雜誌完全不是稀有物,借著窗外隱隱約約透入的月光,斯科皮甚至看見了一本麻瓜色.情雜誌,在德拉科看到它崩壞三觀之前,高年級斯萊特林淡定地將它一腳踢到了沙發底下。

終於,在德拉科因為腳下不留神將一個麻瓜足球踢飛到之後,他們總算是找到了公共休息室裏通往男生寢室的唯一的一架樓梯。

沿著樓梯往上,他們又在隆巴頓的“盛情邀請”之後,發現了今晚的第二個驚喜:和斯萊特林的普通男生寢室差不多的走廊以及兩排房間,房間密度要密集得多,並且每一個房門上都掛著用木頭雕刻出來的姓名牌。

德拉科抽出他的山楂木魔杖,先用了個閉耳塞聽咒語,然後滿臉不耐煩地甩動他的魔杖使用了一個相當含蓄的照明咒——他顯然是控製了自己的魔力讓照明咒語處於一種微弱的狀態,這樣的光不會透過門底縫隙傳遞到任何一個宿舍裏麵,但是這就意味著他隻能舉著魔杖前端一個個湊近門牌去看那些名字——

“真是難以置信,”斯萊特林王子用驚訝的語氣說,“六個人一間宿舍,這和豬圈有什麽區別?”

“格蘭芬多人多。”雖然用了屏蔽咒語,但是斯科皮還是不自覺地想要壓低聲音。

和他的謹慎比起來,二年級的馬爾福先生顯然肆無忌憚得多——這會兒他正勾著唇角露出他拿手的那種招牌惹人嫌譏笑表情:“是啊,母豬生崽子的時候生得也很多——你猜這裏麵是不是有一點關聯?”

斯科皮翻了個白眼沒理他,因為這個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一個門牌上寫著“哈利波特”以及“其他無所謂是誰的一大堆人”的房門前,微微眯起眼再上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他重新掏出了兩張隱身符籙,先“啪”地在德拉科肩膀上拍了一張,然後輪到他自己——當一切準備就緒,他這才抽出魔杖,小心翼翼地使用了一個普通的開鎖咒語。

伴隨著“哢擦”一聲輕響,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在他的麵前緩緩敞開。

斯科皮率先走了進去。

德拉科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後聽上去不情不願地跟了上來——因為在斯科皮做賊似的挑開第一個帷帳看四柱床裏麵睡得是誰時,他聽見德拉科在他身後嘟囔著什麽“像個變態”——斯科皮表示,這倒是無所謂——反正今晚他們本來就是要尋找變態的。

把魔法界攪合得幾十年不得安生雞飛狗跳的超級大變態。

在拉開第二張四柱床的帷帳時,斯科皮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人——**的波特睡得很熟,而斯科皮一眼就看見了被他擺在枕頭旁邊的那本黑色日記本——很顯然,救世主先生要成了睡前翻一翻的好習慣。

斯科皮正想要伸手去拿,忽然,被他含蓄地打開一條縫的帷帳猛地被人扯開了很多——裂開的大口子裏擠進來一個湊熱鬧的鉑金貴族,他看了一眼沒招誰沒惹誰隻是在自己的床鋪上自己的被窩裏睡覺的格蘭芬多救世主,用那種隻有在教堂裏才能聽見的詠歎調說:“噢,我的老天爺,真希望有個人能可憐可憐這個孩子,好心地告訴他——他睡覺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癩蛤蟆!”

斯科皮:“………”

肆無忌憚地在那個人本人麵前說他的壞話——斯科皮覺得,至少教科書上的閉耳塞聽咒列舉的幾條用途裏,肯定沒有一條是讓人這麽用的。

而這個時候德拉科還沒停下來,他發出了一聲作嘔的聲音,大驚小怪地說:“看啊,他把那日記本像寶貝似的放在枕頭邊——梅林的花褲衩,他是不是有毛病啊——那可是從馬桶邊的積水裏撿回來的東西——而哭泣的桃金娘唯一的興趣愛好似乎就是天天在那馬桶裏表演花式跳水——他怎麽能說服自己把它放在枕頭邊的?”

斯科皮翻了今天晚上不知道第幾個白眼。

他伸出手,用兩根手指將那日記本夾起來,小心翼翼地——

“你知道,看著波特這幅模樣我很難控製自己不把什麽東西塞進他的鼻孔裏再走,我不指望你能帶著胡蘿卜到處走,說說你那裏有什麽合適的東西——”

“噢,德拉科,看在梅林的份兒上,別晃我——”

斯科皮的話還沒落,那夾在他指尖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日記本就“啪”地一聲掉了下來,結結實實地拍在了波特的臉上!

斯科皮隻感覺到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手猛地停頓了下,而就在波特迷迷糊糊地發出一聲痛呼的時候,他發誓自己這輩子從未反應這麽快地從褲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魔杖,用幾乎將魔杖前端戳進波特鼻孔裏的力道和速度飛快地念了一句魔咒——

一道粉色的光閃過,那眼瞧著就要因為疼痛醒過來的格蘭芬多救世主猛地安靜了下來,良久,他吧唧了下嘴,翻過身發出了亢長的扯呼聲。

斯科皮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重新將那日記本一把抓過來夾在腋下,轉過身瞪著身邊的鉑金貴族:“謝謝!”

後者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愧疚地衝他假笑:“不客氣。”

兩人拿到東西之後,幾乎是毫不留戀地快速撤離,在下樓梯的時候,斯科皮還在抱怨德拉科不是時候的搗亂——而後者顯然也有強而有力的反駁借口,比如——

“得了吧,要不是我大發慈悲地跟你來,你今晚連格蘭芬多的門都進不來——哦哦,是啊,或許你覺得像是家養小精靈一樣把自己的腦袋掛在格蘭芬多的牆壁上其實不怎麽丟人!”

“和被波特發現我——斯科皮·格雷特,一個斯萊特林的級長——大半夜保持匍匐姿勢趴在他床邊相比起,我還真不好判斷哪一個更丟人!”

“那也是你自己拿不穩!”

“你有本事倒是別晃我的手!”

……

閉耳塞聽咒的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用途:在別人學院的公共休息室裏肆無忌憚的吵架。

也不用擔心兩人一個比一個響的下樓聲會吵著誰——甚至不用擔心這木質樓梯會被自己踩壞——畢竟那可都是別人學院的。

於是在半夜的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裏,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健步如飛飛快地從樓梯走下,而就在他們一邊吵架一邊試圖比賽誰的腳步聲聽上去更加憤怒時,卻猛地一下雙雙同時看見公共休息室某個沙發邊上多出來了一個人!

兩名斯萊特林卻同時收聲——

事實上,準確地來說,其實他們被嚇了個夠嗆。

換了誰都會這樣——在這夜黑風高,陰風陣陣,隻有昏暗月光的公共休息室裏,冷不丁地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衣,擁有一頭過肩長發的瘦弱姑娘正抱著肩靠在沙發邊上瑟瑟發抖……

這時候,月光從烏壓壓的雲層後麵露了個臉,安靜的休息室裏總算是投入了一點兒更加清晰的光,這讓斯科皮得以在第一時間看見了“白衣女鬼”腦袋上的那一頭火紅的頭發,他愣了愣,下意識地去看德拉科——而很顯然,後者這會兒也正困惑地看著他。

“金妮韋斯萊?”德拉科皺起眉說,“她大半夜不睡在這裏搞什麽鬼?”

那語氣,就好像他大半夜不睡出現在這裏十分理直氣壯似的。

斯科皮抿起唇,心中的那一點兒對這個韋斯萊家小妹妹的懷疑更加確定了一些——與此同時,就好像是要證明他的猜測似的,在猶豫了一會兒後,金妮慢吞吞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光著腳踩在地毯上的她還是在發抖,並且每一步都充滿了遲疑,她看上去蒼白極了。

然而她確確實實是一步步衝著斯科皮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而斯科皮他們的身後,是通往男生寢室的樓梯。

“……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關心過窮人魔法家庭過的是什麽日子了,看來他們某方麵的觀念有了突飛猛進的解放——你說,這個小黃鼠狼的男朋友是誰?”

德拉科在斯科皮身後冷不丁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