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賣鏡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著，恍惚間從鏡麵上閃過一瞬陰影，複又綴著點點燈光的斑駁。
隨著小女孩妞妞的話音落下，原先印著我輪廓的鏡麵像是被手撥亂的湖麵，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鏡麵逐漸趨於平靜，碎成千百塊的黑點像電腦裏的馬賽克，朝著鏡麵中間迅速匯集，而成像後的輪廓正是我眼前蓄著淺笑的孩子。鏡裏的她也是紮著小小的丸子頭，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睛因為鏡子顯像不清的緣故，像是兩個黑洞。
“你…你真要買？”我的心緊張的快提到嗓子眼了，可在小姑娘點頭確認後又忽然從我心底生出一抹難言的滋味。
站在一旁的女人有些不耐煩，與女兒一模一樣的眼睛斜睨著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嘴裏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麽。
我心思都沉在妞妞和鏡子上，並沒有特別在意她媽，腦子還一直翻滾出這陪著我從小到大的古鏡所創下的‘輝煌事跡’。
總感覺，當妞妞問出那話的時候，有陰冷的風一下子衝到我店裏，從我的腳底心開始纏著往我腦門竄，我一邊走向貨架，一邊含糊著說：“就是怕你買不起啊……”
我心裏雖然覺得不太是滋味，可說到底古鏡被人買走的經曆已是不少，這麽些年來我們家搬搬停停的，或許我早已對此事有些習慣。
盡管我明白說好聽點的叫習以為常，本質上我已然開始屈服這枚怪異的祖物，章華的那次讓我起的反抗心思早就被時間磨滅的沒了苗頭，每次夢到章華後我總得念叨幾句：江家幾十代都如此過來了，江青你怎麽就這麽慫呢？
古鏡入手一沉，我正背著她倆，順手就掂了掂分量，果然是重了不少。
既然有‘客人’想買，那我自然就討價一番然後順理成章把東西給對方，銀貨兩訖，反正古鏡有靈會擇人而留，我又無法強求。
可當我轉身時，對上妞妞那雙晶亮的眼睛，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撘錯，遞出去的手一下子就縮了回來，將那枚古鏡塞到我外套口袋裏。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實不相瞞其實我略通點歧黃之術……啊，就是我會看相！”我邊朝她倆進一步，沒想到兩人反倒是也朝後退了退。
小姑娘被我這奇怪的話嚇到一般，不由自主朝她媽身上靠去，牽住了她媽媽的手。
“胡說八道！會不會好好說話？”她媽見我神神叨叨起來，不甘示弱地狠狠瞪了我眼，朝前一步將自己女兒半掩在身後，一手叉腰，“你偏不想賣那我還偏偏就要買下來了！滿嘴的不幹不淨……呸！我還不信這東西能是個古董玩意了，一萬塊賣不賣！”
這手幾乎就頂在我的鼻尖上，我一瞬氣得有點胸悶，這女人果然態度巨差！
看她塗紅的嘴皮子一撇就要繼續開口，圓溜的杏眼滿含著譏諷和怒火，一副鼻孔朝天看，手腕上的金飾因著不雅的的動作而叮啷作響。
“嗬嗬，你要真想買我也沒法攔著，倒是隻能奉勸你一句，”我也是被她給氣笑了，吊兒郎當的抱臂站在她麵前，“且看蒼天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