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彩鳳武功雖得乃父真傳,但絕不是神龍太子的對手!

她隻覺勁風壓體,蔽天指影已近麵門,她自己無能躲閃,竟昂立不動,微微閉上眼簾,心中默禱:“展哥哥,慢走,小妹跟你去了!雖在世間不能比翼,小妹願在九泉之下跟哥哥並蒂連理……”

誰知她閉目等死,心中隻默念著死後有知,追隨展白於地下,但等了半天不見那沉重的一擊打來,不由又睜開雙眼一看!

這一看不由使她又呆了!

原來此時神龍太子已退出數丈開外,而且滿臉驚惶之色……在她麵前,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道裝老者及一個貌比天仙、美絕不亞於自己的少女!

道裝老者年約五旬,麵如古月,頷下蓄著五綹長須,相貌甚是清奇,身穿一襲灰布道袍,白襪雲鞋,一副仙風道骨之態,令人一望便知,必是一道行高深世外高人!

那美麗少女穿了一件鍾形衫,腹部微微隆起,看來似已懷孕!

一張清水臉,脂粉未施,一頭秀發,也未加梳攏,隨其自然地飄垂雙肩。但她的麗質天生,愈是未加人為的修飾,愈能顯出其美!

但她秀美無比的臉上,卻有一種哀怨憂傷之色。而她的翦水雙瞳,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倒斃在地的展白!

金彩鳳一眼看出,那無比美麗的少女,正是曾救過自己一命的柳翠翠!

金彩鳳暗暗納罕:“莫非她懷孕了?……”

那道裝老者突然發話道:“太子,你快回去吧!很多事要等你去做哩!”

神龍太子收斂了一下驚惶之態,臉泛怒容道:“柳叔,你讓我回去?怎麽?柳叔剛才擋我那一掌,是什麽意思?”

金彩鳳此時才知道是那道裝老者救了自己……道裝老者兩道長眉一聳,道:“很多事非一言兩語說不清楚,我隻告訴太子一件事,教主乘舟過海,遇到颶風,船毀人亡,教主以下,全船二百餘人無一幸免……”

不待道裝老者把話說完,神龍太子已驚叫道:“此話當真?”

“你以為貧道會說假話嗎?”

神龍太子與南海龍女對望了一眼,知道這道裝老者絕不會謊言欺騙,不由得又驚又急,一言不發,雙雙飛身便走!

太倉之鼠蔥嶺之鷹望了望橫屍地下的三煞二凶,自認已然無暇為他們收屍,見神龍太子兄妹走得甚是慌急,二人也相互跟隨!

“還有,”道裝老者道,“魔鬼島已為外敵乘虛侵占,希望太子早作準備!”

道裝老者說這話時,神龍太子兄妹及殘餘二凶恐怕已在數十丈開外了。

但道裝老者乃施用“千裏傳音”的功夫,相信他們四人必已清楚聽到!

此時,雷大叔上前兩步,衝道裝老者一抱拳道:“如果老夫的老眼不花,道長敢莫是銀扇子柳崇厚柳賢弟嗎?”

道裝老者立刻笑顏隨開,趨前握住雷大叔的手道:“雷兄,好眼力!一眼便認出小弟,小弟數十年未臨中土,故人無恙乎?”

雷大叔慨然長歎下用手一指滿地橫屍,道:“真是一言難盡!賢弟,你看眼前便死去之人這麽多,至於你們江南七俠,恐怕賢弟是碩果僅存、唯一的一人了……”

在雷大叔說話的當兒,柳翠翠已緩緩行至展白身前,她望著遍體鱗傷的展白屍體,呆呆發怔,既未說一句話,也未流一滴淚,凝站當場,猶如一座名家雕刻的女神塑像!

但任何人也可以看出她的傷心來!

深沉的悲傷,是使人欲哭無淚的!

此時,眾人已知這道裝老者就是當年江南七俠的老六銀扇子柳崇厚,無不對其現出崇敬之色!

銀扇子柳崇厚口中與雷大叔說著話,眼睛卻注意到愛女憂傷的神情。

他雖然學道有成,看破紅塵,但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對他這唯一的愛女,仍是非常關切的,見狀他走了過來,也望了倒斃地下的展白一眼,向著愛女道:“翠兒,莫非這就是你委托終身的年輕人嗎?”

翠翠點頭,珍珠般的淚珠滴滴滑下她白玉似的雙頰!

雷大叔隨後走上前來,憂傷逾恒地道:“柳賢弟,此子便是你大盟兄霹靂劍展雲天唯一的後人!”

出乎意料地,銀扇子柳崇厚並沒有現出悲痛之色,兩隻精光深邃的眸子上下注視著展白屍體,嘴中卻冷冷地道:“此子骨骼果然不凡!”隨又轉頭對女兒道:“他已死了,難道你還非要嫁他不成嗎?”

柳翠翠肯定地點頭,她雖沒有說話,但從她堅毅的神色上,任何人亦可看得出她的堅決。

柳崇厚又道:“孩子,你年紀太輕!一輩子的活寡,可不是容易熬的!依爸爸的意見,還是……”

翠翠黛眉一顰,粉麵鐵青,未等父親把話說完,即毅然決然地道:“爸爸,這是什麽話?女兒既已許身於他,終生便無更改,何況,孩兒,孩兒肚中還有了他的孩子!”

翠翠此言一出,慕容紅、金彩鳳、樊素鸞臉色同時一愕!

她們不知展白與翠翠在秦淮河的舟中春風一度的那件事,隻奇怪翠翠肚裏怎會有了展白的孩子。

柳崇厚幹咳了一聲,歎道:“癡兒!……”

可是,柳崇厚老臉究竟有些掛不住,遂顧左右而言他道:“聽說還有幾位少女鍾情於這展姓少年,不知在不在此地?”

慕容紅移動蓮步上前,盈盈向柳崇厚施了一禮,道:“侄女乃是展少俠的未亡人!”

柳崇厚剛一愕,雷大叔已補充道:“她叫慕容紅,是老三摘星手慕容涵的大女公子!”

柳崇厚“哦”了一聲,忙道:“賢侄女免禮!”又轉向雷大叔,道,“她與展兄之子結過婚了?”

雷大叔黯然道:“還沒有舉行過婚禮,但已與展賢侄訂過婚了,是愚兄我做的大媒!”

慕容紅接口道:“並且,我妹妹也許配了展少俠,媒人是侄女自己做的!”

柳崇厚一愕,道:“有這等事?你妹妹現在哪裏?”

慕容紅眼圈一紅,眼淚泉湧而出,道:“她已戰死!就躺在那裏!”

說著用手一指倒在地上的婉兒!

柳崇厚走至婉兒身前,扒開婉兒眼皮看了看,又探手摸了摸婉兒脈門,道:“她還沒有死,不過因急怒攻心,內腑又受了嚴重內傷,是以一時背了氣!”

慕容紅、雷大叔急超而前,同時急問道:“她還有救嗎?”

柳崇厚也不答言,舉掌朝婉兒頂門拍了一掌!

婉兒一震,櫻口微張,柳崇厚以極快的動作從懷內掏出一隻玉雕長頸小瓶,拔開瓶塞,連在婉兒口內點了三滴仙露,不一會兒,婉兒竟嚶然一聲,張開了眼睛!

頂門一掌、三滴仙露竟使死人複活,真是令人不可思議!雷大叔、慕容紅同時探手把婉兒扶了起來。

柳崇厚道:“不要扶她站起,要她靜坐調治一會兒就好了……”

慕容紅幫助婉兒坐好調息。

雷大叔道:“柳賢弟醫道越發通神了!不知這瓶內仙露是何藥物,能有如此靈效?”

柳崇厚道:“此乃千年靈芝仙液,功可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不等柳崇厚把話說完,雷大叔急道:“那麽,也可把展賢侄救活了?”

柳崇厚走到展白身邊,同樣扒開眼皮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展白脈搏,搖搖頭道:“他受傷太重,心脈已斷,無法施救了!”

此言一出,“哇”的一聲,同時有四個少女哭出聲來!

翠翠、慕容紅、金彩鳳及樊素鸞都掩麵失聲痛哭,婉兒剛從死亡中蘇醒,睜著一雙大眼睛東看西看,一時不知四女因何痛哭。

柳崇厚奇異地望了望金彩鳳與樊素鸞,道:“她們倆又是誰家千金?莫非也是鍾情展賢侄的嗎?”

雷大叔眼含痛淚道:“說起來她們也不是外人。”說著一指金彩鳳道,“她就是老二青蚨神金九的掌上明珠,名叫金彩鳳!”隨又一指樊素鸞道,“這位是老幺霸王鞭樊非的女兒,名叫樊素鸞!”

金彩鳳與樊素鸞,此時都已知道柳崇厚乃她們父親的結拜兄弟,同時施了一禮,道:“侄女拜見世叔!”

銀扇子柳崇厚眼放奇光,看看這一個,望望那一個,見金彩鳳與樊素鸞同是貌比天仙,絲毫不亞於自己的愛女,不由點頭道:“二位賢侄女免禮!”轉又對雷大叔道,“難得這幾位弟兄都有這樣漂亮的女兒。我聽說他們的兒子不也都在武林中很有名望了嗎?有沒有在此地?……”

不等他把話說完,武林四公子都趨前見禮,雷大叔在一旁,一一為其引見。

柳崇厚見武林四公子個個儀表堂堂,人品出眾,不由點點頭,讚不絕口地道:“難得!難得!賢侄們免禮!”隨又轉問雷大叔道,“賢世侄們個個人中龍鳳,賢侄女們人人貌比天仙,他、她們,為什麽不互配良緣?這麽多女孩子,單單都看中了展兄之子一人,這其中莫非有什麽特別的緣故?”

雷大叔搖頭苦笑道:“對這兒女私情,我是一竅不通!這還得問問他們自己了!”

武林四公子個個麵現愧色……

婉兒此時人已清醒,也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她愛展白的心最專,所以才不理會端方公子的苦苦追求,寧願與姐姐同事展白。同時,她年齡幼小,口也最無遮攔,聞言走上來,道:“大叔,有什麽不通的!誰能勉強自己的感情?誰能勉強別人愛還是不愛?”

雷大叔最疼愛婉兒,聞言不但不以為忤,反而對柳崇厚笑道:“這可能就是最好的答案!”

柳崇厚搖了搖頭,掄指點著五個少女道:“你!你!你!你!你!難道你們都要嫁給展賢侄?!”

婉兒、慕容紅、翠翠、金彩鳳等四女一齊點頭,獨有樊素鸞默默無語,卻沒有點頭!

點頭的算是承認了,抓住一個沒點頭的,柳崇厚道:“還是樊姑娘明白,哪有這麽多女孩子同嫁一個丈夫的道理?”

誰知樊素鸞忽然一抬頭,微紅著小臉說道:“世叔,您錯會了侄女的意了。侄女雖然不一定要與展少俠結婚,但卻要跟展少俠做個朋友!”

在這悲傷的場合,樊素鸞此言一出,柳崇厚忍不住笑了,道:“如果不是有洞庭湖之變,你們都是通家之好,不但是朋友,還是親戚呢……”

未等柳崇厚說完,樊素鸞卻接口道:“侄女不是這個意思。侄女是說,要與展少俠做一個知己朋友,朝夕相處,永不分離!……”

樊素鸞說至最後,聲音已很低,秀臉更是映上一抹紅雲。

柳崇厚一怔,道:“男女之間,除了做成夫妻之外,恐怕還沒有做這樣的朋友的!”

樊素鸞點了點頭,道:“侄女與展少俠就是要做這樣的朋友!”

柳崇厚望著這玉體修長、麵如冠玉、兩眼生輝、秀眉入鬢、頗有幾分男兒風的美女子,心中似有所悟。

男女之間,超越情愛之外的友愛,那是至高無上的!那是純潔無比的!柳崇厚在未出家證道之前,原本也是個多情種,這種至高無上、純潔無比的友情,乃是基於一種莫逆於心的知己之交。他倏然明白了樊素鸞所說“朋友”二字的含意。

同時這種超乎愛情的自私肉欲的庸俗,隻圖“紅粉酬知己”,不占有、不嫉妒的知己之交,他的心中也曾向往過。

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世俗上也不容許青年男女有這樣的友誼存在。於是,他搖頭苦笑,道:“賢侄女,你還忘了一件事,展賢侄已經死了,恐怕你的理想,再也無法實現!”

樊素鸞淚珠兒在眼眶裏打轉,但她卻毫不猶豫地道:“我要把他安葬,然後,在他墓前結一茅廬,伴他一生!”

柳崇厚又一怔!這樣的純情出自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兒之口,實使他大大感動,他暗地裏開始羨慕起展白來,是什麽理由能使這女孩子對他這般傾心?

柳崇厚慨歎之餘,突然靈機一動,回身對另外四個少女道:“好了,展賢侄的後事,已有樊姑娘料理,你們都可以回去了!”

誰知他的愛女翠翠首先提出異議,隻見她粉臉一抬道:“爸爸,這是什麽話!展哥哥的後事,當然應該由女兒處理!……”

翠翠的話尚未說完,慕容紅、婉兒同時上前一步道:“我姐妹已三媒六證嫁給展少俠,這塋塚收葬的事,當然是我姊妹二人的事!”

柳崇厚心中暗暗稱奇,一個男子死後,還有這麽多少女鍾情於他……這展白不知究竟有怎樣吸引人的魅力?但他胸有成竹,遂又問道:“把展賢侄埋葬以後呢?”

翠翠、慕容紅、婉兒,差不多是同時說道:“也學樊姐姐的樣子,墓前結廬,伴以終生!”

柳崇厚仰頭苦笑了一聲,道:“四女守墳?世界再大,恐怕也不會有這等新鮮事吧!……”

誰知他的話尚未說完,金彩鳳也上前一步,道:“愚侄女也願與四位姐妹作伴!”

這一下,不但柳崇厚愣了,所有在場之人,莫不愕然!一個個心中納罕:世上真會有這種事!五個美女,終身不嫁,願為一個死去的男子守一輩子墳墓?……

柳崇厚眼放奇光,把金彩鳳、婉兒、慕容紅、樊素鸞以及自己的女兒,五個美絕塵寰的少女,挨個兒看了一遍,忽然掉頭道:“這事情貧道無法處理,還是叫展賢侄自己來吧!”

死人還能管事?這事透著虛玄!

就在眾人齊感驚異的當兒,柳崇厚走至展白跟前,伸手向展白頂門連拍三掌!

柳崇厚醫術神通,未出家以前在江南七俠之中即以醫道與泅水術名享江湖。出家證道之後,懷抱濟世之旨,苦研岐黃,醫道更是精進,但他與一般內家高手療傷之法卻大是不同!

武林一家高手,大多是用“推宮活穴”或是“內功療傷”。這柳崇厚抬手向傷者頂上拍掌,可說是從未有人見過。

事實上,在他這一掌拍出,內含道家無上玄功真氣,已從傷者頂門“華蓋”穴貫注入傷者體內,“天靈”過“紫府”,直達“泥丸”“返魂”,傷者穴脈一通,氣血也就活了,故不論多麽嚴重的傷勢,都可以醒轉。再喂以千年靈芝仙液,是以起死回生靈驗無比,較之一般內家高手的療傷方法高明多了!

他救婉兒的高強手法,眾人已見識過。此時,見他又去施救早已宣布死亡的展白,不禁都圍攏上來觀看。

這時,柳崇厚三掌拍出,道家至高無上的玄高真氣已從展白“華蓋穴”通過周身要脈。

展白周身一震,緊閉的牙關自然張開。

柳崇厚即刻以瓶中靈芝仙液,一滴,兩滴,三滴……滴入展白口中。

直滴到第九滴,展白竟呻吟出聲,緩緩張開了眼睛!

眾人齊聲驚呼!

雷大叔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讚道:“柳賢弟真神人也!”

柳崇厚哈哈笑道:“雷兄過獎了!如果不是前幾天我在一座秘洞巧獲千年靈芝,製成這一瓶功可起死回生的‘靈芝仙露’,恐怕就是真有神仙下凡,也難救展賢侄一命了!”

雷大叔靈機一動,道:“說來說去,柳賢弟早就有救活展賢侄之法,方才說不能救,隻是故作姿態了!”

這回柳崇厚沒有笑,回頭望了望展白,點了點頭道:“雷兄猜對了!我所以宣布展賢侄無救,隻是希望為他解脫情孽糾纏,但是,看情形就是展賢侄真的死了,這一身情孽也解脫不開了!”

此時,五個絕美少女正圍擁著展白,有的為展白撫拭身上的血汙,有的為展白包紮身上的傷口,有的為展白推宮活穴……展白卻像一個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幸福王子,在五個如花似玉的少女服侍之下,趺坐在地,臉上卻是一片茫然的神色。

不要說展白,就是任何人從死亡的黑穀中返魂醒來,睜眼看到五個美如天仙的少女服侍在四周,也會瞠目不解,以為身在夢中!

展白神誌漸漸清醒,逐個望了望五個少女,然後俊臉一紅,顯然當著眼前這麽多人,身受五個少女服侍,過多的豔福,使他有點發窘。

他微微挪動了一下身軀,皺了皺兩道長眉。

婉兒道:“展哥哥,你身上還會痛吧?”

慕容紅道:“白哥哥,你感覺內腑怎麽樣?”

金彩鳳道:“展哥……少俠,你的傷好了?”

樊素鸞一時沒有說出話來,一對明眸脈脈地望定展白,臉上笑容如花,但眼簾中還汪著晶瑩淚珠……

翠翠扶著展白臂膀,細聲道:“你還是多調息一下吧!你此番受傷不輕……”

五個少女,一樣的細心體貼,一樣的柔情蜜意!

展白搖了搖頭道:“我已經好了。”

說著,在五個少女扶持之下,緩緩站了起來!

抬頭看見一個仙風道骨的道長與雷大叔並肩而立,正雙雙含笑望著他。

他感到一陣難為情,同時也醒悟到一定是這位道長救了自己。

才想上前拜謝,雷大叔已經說道:“展賢侄,快來見過!這位道長就是你父親結義弟兄,當年江南七俠的老六,銀扇子柳崇厚,乃是賢侄的六叔!”

柳崇厚忙道:“他的傷勢尚未複原,不宜起來行動,還是多調息一會兒……”

但未等柳崇厚說完,展白已搶先數步,探身跪倒叩稱:“六叔,小侄展白叩見!”

柳崇厚忙道:“賢侄免禮!賢侄免禮!”

但嘴中如此說,心中卻暗暗地熱愛展白。

一樣是故人之子,一樣是參見第一次見麵的長輩,武林四公子隻是微微一抱拳,展白卻是大禮參拜。這雖然是小節,但也可看出武林四公子是狂傲無禮,恃才傲物,最低限度對長輩不大恭敬;展白卻是忠厚誠樸,尊敬長上。從此一端,柳崇厚對五個少女一齊鍾情展白的原因,有了部分的了解。

展白道:“聽說先父遇害,六叔是對先父唯一施以援手之人,小侄理應大禮參拜!”

說著推金山、倒玉柱,接連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形。

武林四公子現在大都已悉當年江南七俠,也就是他們父親輩的事情,聞言不由個個麵有慚色……九大掌門見銀扇子柳崇厚真有起死回生之能,各派下有傷殘之人,一齊上前請求救治。

柳崇厚也不推辭,一一為其施救。

在這救治傷員的同時,雷大叔問起南海門教主遇風覆舟之事是否有假。

柳崇厚道:“這事倒是真的!所幸小弟未與之同來,否則也要葬身海底了!”

說著,即把魔鬼島上所發生的事,從頭說了一遍。

原來海龍神龍嘯天先遣一子一女,率領門下高手分兩批侵入中原,得到神龍太子回報,中原武林大部分已入掌握,隻待“九九重陽”在嵩山少林寺召開英雄大會,把少數未曾降伏的武林人物一網打盡,便可獨霸天下。海龍神得信,親率全數徒眾二百餘人,分乘三艘大船傾巢而出,柳崇厚因與海龍神事前有默契,隻在島上修道,不問江湖是非,故而未與同行。

但海龍神率眾出發後不久,柳崇厚突感心神不寧,自以為思念已到中原的女兒柳翠翠所致,隨也劃舟過海,但在海上遇到數艘大船揚帆而至,竟是大股海賊,早就覬覦魔鬼島,想取之為海上劫掠的根據地,以前也曾有幾次進犯,均被海龍神擊退,這次想是乘虛前來。柳崇厚見他們勢力眾多,而且也不願多造殺孽,遂告誡賊眾,小心海龍神回來報複。海賊們大笑道:“海龍神早落海喂王八了!還會回來?別做夢吧!”

柳崇厚當時尚不相信,到船行海上見到不少浮屍及散破船板,又聽當地人說前幾天海上曾有颶風,不少海船翻覆,至此才知不假。

群雄聞言,麵現喜色,紛紛道:“這樣說來,我中原武林還有希望,隻要把神龍太子再趕出中原,便可天下太平了!”

柳崇厚道:“無須再趕了,神龍太子顧慮老巢安危,必定率眾連夜回島去了!”

眾人沒想到一場彌天大劫竟這樣容易就化解了,莫不額手稱慶。

柳崇厚轉對展白道:“從此中原武林可能有一段時期的平靜,賢侄,你作何打算?”

展白一想,自己父仇已報,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且經過一場生死慘殺,把榮辱已經看破,又見柳崇厚仙風道骨,飄然有出世之想,聞言道:“小侄一切看穿,也想學六叔的樣,出家修道!”

柳崇厚哈哈大笑,一指五女,道:“任何人出家可以,唯有賢侄你辦不到,你看,你這一身情孽!”

五女聽展白說要出家,均自一怔!現在又聽柳崇厚這一說,不由個個粉麵通紅!

展白一看五女,心中已經了然,不由一皺眉。

五女十道眼光都脈脈含情地望著他,他心中一陣迷惘!暗暗思量,突覺無法應付。

柳翠翠已懷身孕,脂粉不施,發也未梳,顯得楚楚可憐;慕容紅體態如柳,顯得弱不勝衣;婉兒一派天真,真情躍然臉上;金彩鳳柔情萬種;樊素鸞明眸含笑,似是與他無逆於心……五個少女,一樣的柔情蜜意,千萬縷情絲一齊纏在他的身上!

展白左思右想,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實在難定取舍,不由一狠心,“鏘”的一聲龍吟,竟把背上的無情碧劍抽出鞘來!

一道碧光耀眼,眾人齊皆一怔!剛才對敵他都未取兵器,此時不知他把劍亮出來是何用意。

柳崇厚道:“賢侄你要如何?”

展白道:“古人雲‘慧劍斬情絲’,小侄也想學學先賢,拔慧劍斬斷情絲!”

說罷,把手中無情碧劍在身前虛空一劃,道:“五位小姐的盛情,展白心領!從此咱們一刀兩斷,各行其是!”

說完之後,調頭就走。

柳翠翠嚶然一聲輕啼,飛身擋住展白去路,道:“別人不管,隻有我你不能拋下!因為我身上已有了你的孩子!”

展白一愕,道:“我的孩子?……”

慕容紅、婉兒雙雙掠至,同時道:“我們姐妹是你明媒正娶,也不能拋下!”

樊素鸞也飛掠上來,道:“出家可以不要妻子,我這知己朋友隨行總無妨吧?”

金彩鳳緩緩走了上來,低著頭道:“不管天邊海角,小妹永遠追隨左右!”

愣了!展白真的愣了!

柳崇厚哈哈笑道:“劍雖無情,卻斬不斷柔絲萬種!”

展白一跺腳道:“隨你們的便吧。”

說罷,強忍著周身傷勢,急掠而去!五女如影隨形,一齊跟在他身後!

“小恩公!”太白雙逸剛想追去,柳崇厚一手一個拉住二人,道:“怎麽?你們兩個人也想湊數呀!”

說得群雄哈哈大笑起來。

群雄急於各回來地料理後事,紛紛告辭,雷大叔拉住柳崇厚道:“我們弟兄多年未見,要好好喝一杯去!”

柳崇厚笑道:“可惜,小弟已吃齋了。”

雷大叔道:“素酒,也跟你幹三大壇!”

太陽升了半天,眾人已走了個一幹二淨。

事過數年,江湖上真是一波未興。在洞庭湖附近的居民,常常看到一個俊美男子,攜帶著五個如花似玉的少婦,在湖中**舟行樂。

一個人能有五個這麽美的妻子,實在是不可想象,就是天上神仙,恐怕也無此豔福!

更使人驚羨的是,五個絕美少婦,每個人懷中都抱著一個粉頰玉琢的嬰兒,互相調笑,好不羨殺人也!

當然,這便是展白,攜著五位嬌妻隱居洞庭湖畔。

《劍客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