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淩煙清楚她方才奮力使出陣法,中毒更深,此刻隻怕已是強弩之末。又想起她的叮囑,淩煙又急又怕,奈何絲毫動彈不得,眼中湧起淚水“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一旁悠哉悠哉看好戲的墨袍少年,麵上始終掛著幾分不羈的笑意,道:“你們若肯給小爺認個錯,小爺便大發慈悲救你們一回。若不然,我就隻當看戲嘍。”

淩煙見他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更是怒火橫生,梗著脖子不肯睬他。

少年更顯得意,笑道:“幾個時辰之前,還有人趾高氣揚評說‘少年當不至如此窘地’,哎呀,真沒想到才一轉眼自己倒淪落如斯窘境。可見生平最是說不得人,現世報來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淩煙聽他這話,才知原來他是心中記恨,一路跟隨而來,還特意穿綢裹緞的,就是專程來向她們顯耀一番,忒也小氣,心下對他更是鄙薄。

柳淩萱越發不支,她手中的長劍也更顯沉重,幾乎已提不起來。而四圍的刀光即將將她吞沒。

柳淩煙再也忍不住了,淚水連連,她心一橫,對著那悠然自得的少年奮力哭喊:“你快救救她!若要出氣,殺了我便是,隻要……你救她!”

少年搖頭道:“求人這副口氣,小爺便袖手旁觀罷了。”

正當此時,柳淩萱右臂被刀芒掃中,長劍飛脫而出,衣袖也“嗤”地一聲裂開,如雪肌膚上血珠一滴滴滑落,好似雪地落梅,觸目驚心。

柳淩萱最後一口氣已撐到盡頭,軟綿綿倒了下去。

夏無賴一瞧,樂顛樂顛跑上前去,見她衣袖撕裂處露出的肌膚瑩潤細膩宛若羊脂美玉,口涎險些流了一地,忍不住探出手爪!

誰知夏無賴手爪還沒碰到柳淩萱的衣角,一顆石子破空飛來直直擊在他額角,生生砸出個大包來。

夏無賴捂著腦袋罵道:“是哪個挨千刀的小畜生偷襲我!”

墨袍少年霍地起身,走到夏無賴麵前,對著他左瞧右看,忽地連打了幾個噴嚏,噴了夏無賴一臉唾沫星子,“對不住對不住,小爺我聞不得畜生味兒。”

夏無賴呲牙咧嘴抹了把臉,叫囂:“臭小子成心找死!”

少年忍不住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道:“我真不是……故意的,隻是想不到閣下竟有這等癖好,我還以為龍陽之好隻有魏王……那等變態才有,今日卻親眼見著……”

眼看夏無賴臉色鐵青,一雙眼睛幾已瞪裂,墨袍少年忽地收聲,一臉嚴肅,“如果你介意,就當我沒看到,我保證絕對不會將你這種,丟人的事情亂說的!不過萬一我睡覺說夢話可就不一定了……”

夏無賴已忍無可忍,厲聲喝道:“還不將這小賊給我大卸八塊!”

幾名勁裝漢子立時持了刀便向少年砍去。少年側身閃過,用扇子輕輕在刀身上一擊,隻聽“嗡嗡”之聲大作,那名持刀漢子虎口巨震,再也握不住刀柄。

少年黑衣翩然,在幾人之間穿梭。那幾人隻依稀看見一道黑影,緊接著要麽臉上挨了一扇子,要麽胸腹間挨了一腳,不消幾下,已盡被撂倒,一個個在地上打滾。

少年徑直走到夏無賴跟前,夏無賴方才還囂狂地不可一世的模樣早換作一副低眉順眼的奴才相,諾諾告饒。

少年搖頭道:“他們都躺著,惟獨你站著,忒不合適。”遂抬腳欲踢,忽又猶豫起來,“髒了小爺的腳。”他放下腳,用竹骨扇狠狠一戳,放倒了那無賴,隨後頗為嫌棄地將扇子也一並丟了。

少年見一地的人哀嚎,甚是厭煩,臉色一沉道:“還不快滾,想後半輩子都這麽躺著?”這一聲威喝直如平地驚雷,聞者心顫不已。

那幾名勁裝漢子一聽,“哧溜”爬起來就跑,被夏無賴喝了兩聲,才返身回來攙了他上馬飛逃而去。

柳淩煙早哭得玉箸縱橫,對少年喊道:“你還不快救她,她中毒了,再耽擱就……沒命了!”

少年皺眉道:“中毒?”

淩煙哼了一聲,“要不然你……以為區區鼠輩能欺負到我們頭上。你怎地……比個婦人還磨蹭!”

少年見她話都快說不出了,還對他頤指氣使,心頭窩了一團火,本不想理她,但眼風掃到那白衣勝雪、眉目如畫的人兒,卻怎麽都狠不下心了。

他走到柳淩萱身旁,歎道:“罷了,就當小爺上輩子欠你的,勉強救你一回。”說罷探手到柳淩萱心口。

淩煙怒極,罵道:“無恥!下流!”

“我救人你還罵,小爺不管了!”少年縮回手,忽地嗅到一股子清新淡雅的香氣,“這香氣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是她!”少年一陣欣喜,認出了是那夜讓他苦追到腿軟的佳人。他連忙將她抱起,這種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竟讓他心頭一陣狂跳。

柳淩萱忽地睜開眼,嘔出一口血來,全染在少年的衣袖上,隨後她緩緩闔上雙目,麵色慘白如紙,再無絲毫生氣。

“喂,你可別死!我沒允許你不準死!”少年抱著她就要去找郎中,卻見手中的人刹那間幻化作漫天飛舞的火紅蝴蝶。

風過處,落英繽紛,火蝶翩然遠去。少年怔怔然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恍如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