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魂淡淡說了句:“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嗎?”轉而對風影說道:“仙殞,殺了他,你才有活路!看看你手臂上的傷”
風影一驚,慌忙去看自己手臂上的劍傷,這是上次被青冥劍所傷,傷口一直隱隱作痛,憑她多年製毒的經驗,已猜到不好。而且此時誅魂已無戰力,隻怕血殤要立時掉頭對付自己了!
血殤對她笑道:“放心,我很快就會成為幽冥的首領。聽我的,有你的好處!”說罷手中短刀猛地斬向誅魂!
‘嗖嗖’連聲,一蓬毒針灑出,如漫天牛毛絲雨射向血殤!
原來風影迫於中了誅魂的毒,再者眼前的血殤似乎比誅魂更可怕,他遲早會殺自己滅口,因此,唯有先發製人!
“不知死活!”血殤咒罵一句,迅速扯下身上的黑袍,運力卷掃,將毒針裹挾,不屑道:“雕蟲小技,以為能殺得了……”他話音未落,一柄冷劍已透胸而過,鮮血沿著劍刃滑落至尖端,一滴滴落下。
“你,不可能!”血殤盯著青冥劍,麵上全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如不示弱,怎能令你放下戒心!”誅魂的聲音仍是中氣十足。
“你早有準備?主人明明說殺了你……”
“殺了我,你就是首領!對吧?若非如此,你怎會如此急不可耐。與弑天一戰時,你故意假裝受傷,留下鴆羽同我應對弑天,目的就是削弱我!殘影和鴆羽都是我栽培的人,他們兩人一死,我便如斷了左膀右臂。你早有取代之心!我將公子放走,你便著人回稟主人,說我違抗命令,居心叵測。所以,主人許你若能除掉我,你就是首領。隻是你沒算準以主人的脾性,他怎會容忍你這樣狼子野心、難以掌控的人在他身側!”
血殤顫抖的雙手握住青冥,眼中滿是不甘,終於撲倒在地。
風影見誅魂利劍一般的目光掃來,驚得後退幾步,“你別過來!方才我救你一命,你將解藥給我,我們扯平。有什麽恩怨我們稍後再算。”
誅魂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淩空拋給她。風影倒出其中的丹丸,放在鼻尖嗅了片刻,便服了下去。
風影抓過血殤手中的短刀,對誅魂道:“現在我跟你打個賭,若我能打敗你,你便放我自由,我與幽冥再無瓜葛!”
“幽冥沒這個規矩!隻有進來的,沒有出去的!從加入幽冥起,你的命已經不由你掌控了!”
“是嗎?那看來我隻好殺了你!幽冥就不複存在了!”風影忖量誅魂受傷極重,先是中了夢浮生,強聚內力必遭反噬,又受血殤兩刀,且中了毒針上的劇毒。即便他是神仙,也絕對撐不過一、兩刻了,又怎能鬥得過我?
誅魂提起青冥,但整個劍身都在輕顫,發出細微的嗡鳴之聲。
風影冷笑,待殺了他我便是自由之身,終於有機會堂堂正正站在那個人麵前,告訴他我的名字!她提起雙刀,驀一運力,心口處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一聲痛吟,蜷曲在地,滿頭冷汗淋漓!
她勉強抬頭,問:“你給我吃了什麽?”
“我的劍上根本無毒,隻是劍刃陰寒。是你用慣了毒,疑心旁人皆會使這種手段。而你吃的解藥反倒成了毒藥。”
“不可能!那藥發作,也不會,如此劇烈。”
“藥丸中心的確還有一樣東西,就是無色無味的摧心丹。”誅魂語氣平淡。
“啊!”風影痛呼,作為煉毒的高手,她怎會不知摧心丹的威力。此丹無藥可醫,全憑心解。若她心如止水、四大皆空,摧心丹並無半點效力。偏偏她的心久浸塵俗,生妒忌、好勝之意,性情又頗為狠戾、乖張,還心有掛念、情愛難絕,因而吃下摧心丹後十分難過。
“你的罪孽全因心而生,如今吞下這丹丸,慢慢心痛致死,最適合不過。這也是主人的意思。留你個全屍,你該感恩不盡了。”
風影緊緊揪著心口,這種煎熬讓她直欲剜出自己的心!可是,她還有心願未了,就差一點,隻差一點她就可以得到想要的。越是這樣想,她心口的疼痛越是膨脹,周身被冷汗浸透。
我要靜下心來,什麽都不想,或許還能撐過去,可是我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他說!一想到他,風影的心口又一陣劇痛,險些暈厥過去。我必須見他,最後一麵!
她再也顧不得誅魂,起身踉蹌奔去。
誅魂看她走遠,目光突然透出幾分悲涼,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霞。他眼前漸漸模糊,有一刹那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可是他受過比這還重的傷,一樣挺了過去,那時他便明白,隻要自己足夠堅強,沒有什麽坎兒是過不去的!隻是,即便他能挨得過悠悠歲月、漫漫長路,他的生命仍是索然無味,他最珍視的東西正在,也終將一一失落!
他直挺挺仰麵倒下!
且說風影強撐著,腳步蹣跚摸索到灞水河畔,一眼便看見那個落落孤影,眼眶一酸險些落淚。他的影子看起來那麽孤獨,仿佛天地間隻剩下這個被遺棄的人,讓人忍不住悲傷。
“寧之……”她孱弱的聲音響起。
許久,楚君涵才緩緩回過頭,漠然望向她,與幾天前恨不得吃了她的神情迥異。
風影看見他的樣子嚇了一跳,這才幾天,他的臉龐竟然如此瘦削、顏色如此憔悴,神情又是如此呆滯!哪裏還是那個回眸一瞥裏盡顯器宇軒昂、俊逸灑落的少年!
風影心口像被萬千毒蟲啃噬一樣疼痛,她顫抖著伸出纖瘦的手,想要撫摸他的臉頰,卻突然覺得自己的雙手如此肮髒,急忙縮了回來。這一番心緒波動令她更是難以承受,整個人幾乎蜷縮成一團,眼淚也忍不住湧了下來。
楚君涵見她似乎承受著巨大的痛楚,氣息微弱,如寒風中一片飄零的雪瓣,仿佛隨時都會隨風湮滅。他終於動了動,起身將倒在地上的風影攙起。
“你受傷了?是誰傷的你?”
聽他懶懶的聲音帶著點嘶啞,他可是在為我擔憂?風影微微擠出幾分笑容,顫聲道:“我……快不行了,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先別說這些了,我帶你去找大夫”,他仍舊疏離淡漠。
“不,已經來不及了!你聽我說完,這些話,否則我死也不瞑目”,風影強自聚了一絲真氣,勉力支撐,顫巍巍道:“我曾告訴過你我小時候的事情,其實我說的不全是真話,今天都告訴你。
我的確是個孤兒,到現在也不知父母姓什麽叫什麽,我不是什麽公主,我沒有那樣的福氣,我隻是個被人遺棄的可憐蟲!我的養父母和那個小妹妹待我都很刻薄,我的幼年歲月留下的隻有陰影!我心底恨他們恨得要命,看著他們活活餓死的樣子我一點都不害怕,相反覺得很快慰。
那年災荒我帶小妹妹逃難,其實我吃她的肉的時候她還沒斷氣,我聽著她殺豬一樣的慘嚎,竟然笑出了聲。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樣陰森駭人的笑聲是從我自己嘴裏發出來的!
然後來了一個人,他問我:你吃一個活人的肉不感到害怕嗎?
我直直盯著他,說‘她欺負我、踐踏我,我恨不得親手殺死她!現在她反正也活不成了,讓我吃她的肉活下去,對我對她都隻有好處’。
那人聽了哈哈大笑,說‘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有這種鐵石心腸的殘忍狠決,剖析事理的冷靜果斷,將來必成大器,不錯,我看上你了。你可願意跟我走?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主人。我保證你將來富貴榮華!’
我看那人雖然一身素袍,文文弱弱,年紀不老鬢邊卻已有幾縷白發,明明是個俊俏羸弱的書生,眼睛裏卻好似有著吞沒一切的霸氣和堅忍。我那時雖然不懂,但是隱隱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到的!
於是我起身就跟他走了,我以為我的命運將從此逆轉,那些任人打罵欺辱、挨餓受凍的苦日子都結束了,可惜,我錯了!從那時起,地獄般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有時我想如果上天讓我重新選擇,我是不是會回到當初,雖然吃不飽穿不暖,至少還能夠感覺到自己是個活人。但是我不會!
十三年前當我走進那座大宅院的時候,就注定我的靈魂再也不可能逃脫那座院子、主人,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