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熟悉的陌生人

家裏沒有了男人,我的祖母又病在**,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毀去了,隻有我的母親還在苦苦的支撐著這個家。

原本我還有個小叔叔和小姑姑的,他們現在都在城裏讀書,從家裏出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或許是他們認為家裏出這種事是丟了他們讀書人的麵子吧。

一年後,我的祖母去世了,由於通訊不便的原因,叔叔和小姑姑還是沒有回來,我母親又獨自一人操持了我祖母的喪事。七天下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兩個眼睛腫的像熊貓。

外公趁著這個機會再次來勸說我母親改嫁,但我母親因為害怕我去了別人家別人不會對我好所以怎麽都不同意。

外公認為這件事都是因為我的存在才會這樣,是我害了他的女兒,隻是他毫無辦法,幾次想把我偷走,都被母親發現了,後來也隻能作罷。

農村生活是很困難的,何況母親還拖著我這麽一個拖油瓶,雖然也種了幾畝山地,但家裏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這些都是父親和祖父被抓的那一次欠下的,本來村裏的許多人都不好再要,我母親卻堅持要還。所以在生活上隻能省吃儉用。平時要是生個小病什麽的也隻會拖著。

日子雖然清苦,我的身體還算健康,轉眼我已經七歲了,因為關節容易脫落的原因,我無法幫助母親做任何事。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開始懂事了,村裏人偶爾說的話我也記在心裏,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開始產生了自閉心理,平時除了母親之外我幾乎不和任何一個人說話,哪怕是外公外婆家裏的人。

一天下午,母親在山後的地裏鋤草,我就坐在背簍上玩隨手在樹葉上抓到的毛蟲,那天日頭很大,很快我就受不了。

一聽說我想一個人回家,母親考慮了一會,然後不斷的囑咐我,說什麽不管是誰想帶我走都不準去,別人給的東西也不能吃之類的。

這種話我已經聽了四五年了,早已經記得滾瓜爛熟,當然連連點頭了。

回到家的時候,在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喝了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清爽起來。

就在這時,外公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一邊跑嘴裏還在一邊喊“軍子,你媽滾下山去了,你舅舅他們把你媽送到醫院去了,你快跟我去醫院看你媽。”

原本我看到是外公後,不想跟他說話,但是在聽他說完之後,我兩個眼睛當時就紅了,但我不相信他的話,跑到後山一看,鋤草的鋤頭還在地上,但是我母親的影子都看不到。

我當時感覺天都塌了一樣,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外公這個時候又來了,問我跟不跟他去看我媽。

當時的我才八歲不到,自然沒有什麽心計,雖然我很討厭外公,但一想,現在也隻有他能帶我看到我母親了,於是我哭哭啼啼的點著頭。

山路原本就難走,而且我還是個孩子,無論我心裏有多麽著急,速度總是快不起來。

外公說“軍伢子,你嫩個走太慢了,我背你嘛,也不曉得你媽傷的重不重。你這麽慢說不定就看不到你媽了!”

比較早熟的我當然是知道外公口中的那個‘看不到’是什麽意思,於是當時也就放棄了對外公的成見。

外公雖然已經五十多歲,但農村人身體很結實,他背著我走得很快,當時我並不知道在這副身體下麵隱藏的是多麽大的一個陰謀。

來到縣城之後,外公找到我們縣的唯一公用電話亭假裝打著電話,甚至連IC卡都沒有插,當時的我根本沒有注意,而且就算注意了我也對這‘高科技’的使用不清楚。

他在那裏自言自語半天後掛了電話對我說我媽受傷很重,縣裏治不好,到省城去了,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省城。我連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當時我的心裏隻有母親,我很害怕失去我唯一的親人。

去省城的車費要十幾元,在九十年代這十幾元對農村人來說算是一大筆錢了,雖然我隻要半價,那也是一筆不少的錢,急欲見到母親的我再也顧不得母親的囑咐。

車子在凹凸不平的國道上行駛了八九個小時,我這是第一次坐車,吐了幾次之後就已經是精疲力盡,慢慢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餓醒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我已經不在車上,周圍是一片荒野,和我們那裏的群山環繞不同,這裏完全是平原。

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獨自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那種恐懼的心理是無法想象的,但是我除了不停的流淚之外並沒有哭出來。直到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我是被騙了,心裏想的還是母親。

過了很久,太陽已經西斜,我的眼淚也流幹了,終於找到了一片紅薯地,在地裏刨了幾個地瓜生啃,填飽肚子的我再次哭了起來。

周圍一聲蟲鳴或者是一聲鳥叫我都會被嚇著,離開母親的我顯得是那麽脆弱,我孤獨,我無助。

一輛拖拉機將我嚇得半死,車主人或許是看我哭得傷心,停了下來把我帶回了他們家。

母親從小教育我,不能去陌生人家裏,顯然她是沒有料想到我的處境,但我當時並不知道這些。

偷偷的從那善良的農家人家裏跑了,我心裏並沒有計劃,又害怕農家人會來抓我,就一直不停的亂走。

也正是因為這一次的亂走,讓我命運軌跡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天大黑的時候,我來到了一個有著路燈的城鎮,我的心裏很好奇,家裏的煤油燈一吹風就熄滅了,而這些路邊的那些燈竟然會在風中‘燃燒’,甚至連搖曳的姿勢都沒有。

好奇歸好奇,我心裏還是想我的母親,對未來根本沒有計劃,或者說不知道什麽是計劃。

就這樣走著,終於我再次感覺到力竭,我看到草地上的石板凳上有一個老年人在睡覺,我以為這是專門給人睡覺的,於是就在他旁邊找了一個石凳學那老人一樣睡了起來。

石凳十分堅硬,冰冷,比起家裏的床來說差的太多了,我睡在上麵忍不住哭了起來,不敢哭出聲,我害怕打擾了老人,他會出手揍我。

最後,我在抽泣中進入了夢鄉,夢中的身影全是我的母親。

我聞到了母親做得包子的香氣,整個人精神振奮了,伸手一抓,感覺十分燙,於是一縮手,手打在了石凳的靠背上痛醒了。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一張蒼老起著褶皺的臉,他笑眯眯的看著我,同時還遞過來一個包子。

我當時太小,根本無法看出這老人的意思,被嚇得從凳子上掉了下來,好在凳子不是太高,我不是很疼。但左手臂的關節脫落了。

我在家的時候早已經為自己接關節不下百次,自然很輕鬆,右手稍稍一用力就接上了。

老人保持著遞包子的姿勢,像是見了鬼一樣。

我被他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不敢再有停留,轉身就朝不知道哪裏的地方走。

“軍伢子?”老者在後麵用他那質疑的口氣叫道。

我聽到這個名字就停了下來,狐疑的看著老人,見到沒有什麽動作,就準備轉身再走。

老人又開口了“軍伢子,我認識你。”

我又停了下來問他“你認得我媽不?”

老人咬了一口油膩膩的包子說道“你媽叫蘭惠嘛!你爸爸叫何瑞,現在在勞改。”

說完之後他再次做出了一個遞包子的姿勢開口道“你來吃包子,吃完了給我好生說你為什麽在這裏?”

一見是“熟人”,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接過包子,也不管燙不燙,三幾口就吞了下去。老人看著我笑了笑就把裝包子的袋子遞了過來。袋子裏麵還有三個包子,我沒有兩下就擺平了。

老人這個時候開口問道“軍伢子,你怎麽在這裏?你媽呢?”

我以為這老人是‘熟人’於是將所有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給他複述了一遍。

老人眼中閃現一絲精光,當然,在當時的我是看不出來的,這精光也是在後來我回想的時候發現的。

“軍伢子,我怕你是被你外公害了,他是唬你的。”

我心裏原本就想我媽,被這老人這麽一說,當即就哭了起來“爺爺,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我叫我媽給你錢!”

老人一邊點頭一邊說“要得,要得,你不要哭嘛,你哭的話我就不帶你回去了!”

我一聽這‘爺爺’這麽一說,立馬不敢哭,但是還是不斷的抽泣著,哪怕是胸口被抽的生疼,也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軍伢子,這裏到你們屋最少要走一年,你先跟到我,我給你東西吃,還教你讀書,你看要不要得?但是你要聽完話,不然我就不送你回去了”老人看我不哭於是說道。

我心裏隻想回家,隻想見到我母親,在說我幼小的心靈根本分不清老人這句話裏又多少問題。

後來老人帶我到了後山的一個涵洞,裏麵鍋碗瓢盆甚至是木床都有,儼然就是一間房屋。

我的新生活就從這裏開始了,我命運的軌跡就在這裏分開了一條枝杈,而我從這裏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

《古墓異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