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挺久,景肆才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其實整頓飯她也沒吃多少,出於禮貌,便一直沒停筷,且一直在和周宇搭話。
這頓飯比想象中更久,進行了一個半小時。
還不算完,周宇好像還沒吃完的樣子。
這周先生......
胃口挺好?從接了那通電話之後好像就不停在吃。
好幾次景肆以為他要吃完了,他又拿起了筷子,夾了菜送進嘴裏。
景肆自知打斷別人吃飯不禮貌,便也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她靜靜坐著,就那麽看著周宇。
兩人先前聊天聊得嘴巴幹澀,現在也沒什麽話題可聊了。
隻見周宇悶頭吃飯,時不時還要看一眼手機。
“抱歉,你可能還要等我一下。”周宇尬笑,又夾了一片肉送進嘴裏。
景肆點點頭,“沒事,慢慢吃,不著急。”
十來分鍾景肆還是能等的。
在周宇夾第三筷子的時候,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他立馬擱下筷子,在看到消息那瞬間鬆了口氣。
周清辭說她到了,在門口。
“我好像飽了。”周宇抽了張紙擦擦嘴。
何止是飽了,周清辭再不來,他都快吃吐了。
景肆點點頭,“那走嗎?”
“走吧!”周宇拿起外套,先站起身來,是說要去結賬。
“不用了,周先生。”景肆這邊拿了包,緩緩起身,笑著說:“賬我已經結了。”
周宇詫異,“什麽時候?”
“剛剛。”
他去廁所接電話的時候,景肆趁機把單買了。
自認為這次吃飯挺對不起周宇的,當然不能再讓人家請吃飯。
周宇無奈笑笑,也沒扭捏,大方接受了。
“那就謝謝景小姐了。”他扣好西裝的扣子,挺了挺飽飽的肚子,說:“走吧!”
走吧,出門吧,接受審判吧。
景肆被蒙在鼓裏,毫無察覺,跟著周宇往餐廳外走。
夜晚九點,正是街道人量多
的時候,車水馬龍,霓虹閃耀。
一出門,街燈耀眼,瞬間就熱鬧起來了,來來往往都是人。
周宇環顧四周,沒看到周清辭。
不打緊,他心想,雖然他看不到周清辭,但周清辭一定看到他們了。
“景小姐準備怎麽走?”
“我司機來接我。”
“我送你嗎?”
“不用了。”
周宇伸出手,笑著說:“今天挺愉快的,希望景小姐早日遇到心上人。”
景肆莞爾,抬起手輕輕和他握了一下,很淺,碰了一下鬆開。
“好的,你也是。”
話已至此,該是分別的時候了。
周宇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就站在景肆身旁,好像在等待什麽。
景肆困惑,“你不開車嗎?”
“我打車,沒事,你等你的,我等我的。”
景肆低頭看了眼手機,街上太堵,梁叔還沒來,估計得有幾分鍾。
正在想這幾分鍾怎麽磨過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身後響起一道女聲:
“景總?”
那瞬間景肆轉過身,不遠處的店口站著一個人,頎長的身影,拿著手機正一瞬不瞬看著這邊,不是周清辭還是誰!
周清辭眼裏全是打探,景肆心跳瞬間加速,瞳仁裏閃過一絲驚慌。
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竟然發生了,她怎麽會在這裏?北城這麽大,她怎麽會出現在這條街!!!
糟糕。
“你怎麽在這裏?”景肆第一反應是往身側挪了一點,和周宇拉開距離。
周清辭幾步走了過來,努力克製住自己的表情,淡淡回複:“剛和我爸吃完飯。”
她抬眼看了下周宇,目光一瞬而過,接著又問景肆:“巧了,你也在這兒,吃完了麽?”
景肆眼神有些閃躲,還是點點頭,“對,剛吃完,等梁叔來接我。”
身旁的周宇不安地挪了挪腳,目光詢問周清辭,兩人對視一眼,周宇很快接收到信號。
“那景小姐,我先走了~”
景肆鬆了口氣,“好,再見!”
以為他要走
了,偏偏臨走前還落下一句:“嗯,今天挺愉快的,雖然我們沒成。”
沒成?他怎麽可以說這種話!!
景肆側目看了周宇一眼,眸子裏有困惑。
“希望景小姐下次遇到自己喜歡的。”
“你快走吧。”景肆語氣有點生硬,甚至不敢去看周清辭的眼睛。
這下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禍”是周宇闖的,但他可不會收拾這個爛攤子,說完那些話,抬起手攔下一輛計程車,開門就鑽了進去,簡直溜得比狗還快。
景肆心沉了下來。
完蛋。
街道依舊吵吵嚷嚷,周清辭卻沒有再說話,她就那麽看著景肆。
搞得景肆心虛又沉了一點。
她生氣了吧?
景肆看向周清辭,剛想說什麽,結果周清辭壓根不理她,徑直往前走。
瞬間景肆慌了。
“小周!”
周清辭不理她,繼續往前走。
景肆慌了神,連忙跟了上去,一隻手捏住了周清辭的手腕,“你聽我說。”
周清辭頓下腳步,“景總想說什麽?想說今晚相親的愉快經曆嗎?”
“不是,他什麽都不是。”景肆搖頭,“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不用對不起,畢竟景總未來也有相不完的親不是麽?這種所謂的談工作,以後也會有二次三次四次無數次。”
“不是,我無法拒絕,又怕你生氣。”景肆捏緊了周清辭的手,不讓她掙脫開,好看的眉頭擰緊了,極力解釋:“我原本想著和他吃一頓飯就結束,不告訴你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其它意思。”
周清辭手腕在景肆掌心旋了一圈,掙脫開來,聳肩,滿不在乎的樣子:“所以少一事就是騙我?”
景肆雙唇翕張,欲言又止,想說什麽,但喉嚨堵得厲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騙人就是不對。
是她大意了,以為不告訴對方就可以萬事大吉。以為有的事瞞著她私下處理也不會有什麽。
一瞬間景肆才意識到,她隱瞞的,其實是自己的心虛和恐懼。
她心虛,想當一個完美情人,不想讓對方知道
自己也有難處。
也恐懼,未來重重迷霧,到底還有什麽困難在等待著,她心裏也沒底。
一麵要戴上麵具,不敢違抗爺爺的指令,一麵又要服從內心,不可自拔地墜入這段禁忌之戀。
“對不起。”景肆聲音顯得很低落,“是我的問題,我不該騙你。”
周清辭別過眼不去看她,眼眶卻含了水光,她其實也不想讓景肆自責。
隻是想要對方知道,至少要相互信任,不然像這樣隱瞞到最後,到最後還能剩多少真情?
“反正我也不是你女朋友,你要和誰相親,我好像也管不著。”
景肆抿了抿唇,伸手去拉她,但周清辭又避開了。
無奈。
“你管得著。”
周清辭直搖頭,“管不著。”
這時,街的那頭擁堵得厲害,司機嗶嗶叭叭摁著喇叭,又吵又煩。
周清辭還是覺得委屈,她想起今天下班的時候,開開心心和景肆說再見。
她真的以為她隻是去談工作,沒想到竟然背著她來相親。
雖然景肆也解釋了。
但心裏就是堵著不舒服。
“小周。”景肆壓低了聲音,語氣裏甚至夾了一點哀求,“不生氣了好不好?以後我都告訴你,不騙你,好不好?”
景肆活了這麽多年,如此放下身段求全還是第一次。
她現在腦袋裏隻有一個想法,希望周清辭不要生氣。
周清辭沉悶的心情終於稍稍緩解,但也隻是一點點。
語氣還是強硬:“不好。”
這把景肆難住了,“那——那怎麽你才能好?”
像極了談戀愛中鬧矛盾的情侶。
景肆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暫時不想好。”周清辭往前幾步到街邊,快速攔下一輛計程車。
很快司機停了下來,周清辭扣開車門,就要上去。
景肆站在原地,極力控製自己,但語氣還是出賣了她:“你去哪?”
“回家!”
坐進去之後順手帶上了門,沒和景肆繼續周旋。
屆時紅燈轉綠,擁堵的街道稍稍往
前挪動,司機見縫插針,很快找了一條道開了出去。
景肆站在街邊,眼巴巴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視線裏。
她走了。
但景肆也理解。
是她她也會生氣。
鬧大了。
*
街道依舊喧嘩,車內卻安安靜靜。
窗外光影掠過,周清辭目光無處落點,在發呆。
她在想,會不會對景肆太凶了?又在想,有沒有資格對景肆這樣。
挺亂的,其實也沒經曆過這樣的情況。
她不想讓景肆再騙她,不想讓景肆覺得欺騙過後可以很容易和好,所以才很強勢的樣子。
可一想起剛剛景肆的眼神。
唉,又有點不忍心。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是周宇發來的消息:[大伯說你生日蛋糕都沒吃就溜了,讓我問問你的情況,我咋回複?]
[說我不回去吃了,周末回去請罪。]
[行吧,你那邊怎麽樣了?]
[她好笨。]
周清辭回了消息把手機揣進兜裏。
一隻手揉了揉眼睛,酸澀得很,接著斜靠在車窗上,不再說話了。
她其實知道的,景肆沒那個意思。
景肆也不是會背著他和男人亂搞的人。
這一點周清辭很清楚。
或許是期望值吧,相處越久,對景肆的期望值在不斷上升。
也明白自己心裏的那種鬱悶是為什麽。
或許是親了抱了摟了,情話說盡了,情不自禁覺得,未來會和景肆談戀愛的。
以女朋友的身份去對待這件事,說不生氣是假的。
一路發呆,一路胡思亂想。
“姑娘,到了,二十八塊。”
已經到公寓門口。
周清辭拉回神思,付了錢下車。
剛下車便一陣風吹來,冷得很。夏天真的越走越遠了,秋天來了。
周清辭裹緊外套,闊步過馬路,大步流星往小區走去。
途中她又在想,景肆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到現在都沒有發一條消息過來。
她是打算冷處理麽?
一想到這兒,周清辭心裏又不是滋味了,她其實希望景肆能來哄哄她。
發條消息什麽的,說兩句,再耐心解釋一下,她就會好起來的。
一路心亂如麻,到家一如既往的冷清。
這公寓住久了,剛開始覺得自由,到後來覺得煩悶,回家總是一個人,倒是期盼能有人陪著了。
要知道和謝之林談了三年,周清辭都沒有這樣的想法。
景肆卻輕易讓她有了依賴感。
心情不好,將鞋子胡亂踢開,穿上拖鞋,沒開燈,徑直朝沙發走去,陷進去,伸手拿起茶幾上的煙,抽了一支出來。
啪嗒——
一點火光,煙星子在黑暗中亮起,變成了火紅色。
最近都沒怎麽抽煙,就快戒了。
可悶了還是得來一支。
周清辭深深吸了一口,她鍾愛的薄荷味突然沒有那麽讓人沉迷了。繚繞的煙霧一點點升起,香煙分子在空氣中散開,撲騰到白淨的脖頸上,再鑽進衣服裏。
她闔上眼,稍稍後仰,纖瘦的身子陷進軟枕頭裏。
屋子裏安靜極了,她甚至能感覺到脖頸血液流動時脈搏跳動的聲音。
景肆來不來?她是不是不來?
她不來的話,明天怎麽辦?
正想著。
下一秒,一道門鈴聲打破了這份安靜。
周清辭支起身,掐掉了手裏的煙,沉寂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是她嗎?
門鈴又響了一次,緊接著,是急促的敲門聲。
周清辭穿上拖鞋,快步往那邊走去。
很快門開了,景肆就站在門口。
看到那張臉,眉目柔和,隻是看周清辭時,眼裏還是夾著緊張。
一瞬間,周清辭心頭那點小小的鬱結被輕輕揉碎了,飛得無影無蹤。
她壓下心裏的欣喜,依舊僵著臉問景肆:“幹嘛?”
景肆沒回答她,看周清辭兩秒,才開口:“怎麽不開燈?”
“不想開。”
“又抽煙了?”
景肆往前走了一步,周清辭往後退了一步。
退得正好,正好給景肆留了一個進門的理由。
景肆也不客氣,沒經她同意就進了屋,順帶換了鞋,動作很熟練。
她這才打開玄關的燈,屋子裏充滿光亮,瞬間有了溫度。
周清辭這才發現她手裏還提著東西,是蛋糕。
“我在想,你吃點這個會不會心情好點。”景肆把蛋糕放在飯桌上,轉身看著周清辭,“我也不知道,或者說我可能不太會哄女孩子,隻能用這樣笨拙的方式。”
她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撐著飯桌,看著周清辭。衣服還是穿的白天那套,西裝外套,工作襯衣,正經得很。
周清辭才意識到,景肆去見周宇真的太隨意,她甚至都沒舍得為周宇換一件衣服。
蛋糕好不好吃她不知道。
但好像沒那麽氣了。
周清辭往前幾步,朝景肆的方向靠近了些。
語氣也緩和了些:“你買的什麽味道?”
“原味。”
“喔。”
周清辭打開盒子,蛋糕還有溫度,軟嘟嘟的,一股很純正的奶香,聞起來就很好吃。
“你不要生我氣。”景肆伸手去拉周清辭,握住她清臒的手腕,捏了兩下,緩聲說:“下次不騙你,我保證。”
這次周清辭沒拒絕她的接觸。
“嗯,你騙我,我會不高興。”為了傳達到意思,又重複一遍:“非常不高興。”
“對不起。”
這是景肆今晚第三次說對不起,她不常說,除非真的覺得愧疚。
周清辭沒辦法再置氣,她還是第一次見景肆態度軟成這樣。
“嗯。”
“還生氣嗎?”
“一點點。”
“吃點蛋糕緩解一下。”
恐怕不是吃兩口蛋糕就能解決問題的。
周清辭又想到周宇了。
“不吃。”
景肆沒忍住,終於主動去抱她,哄她:“那你想怎麽樣?”
那你想怎樣?
妥協的語氣,清越的聲音鑽進周清辭的耳朵裏,緊接著溫暖的懷抱貼了過來,屬於景肆的,令人著迷的香味撲麵而來。
周清辭軟綿綿
地順著她的力道,很快靠近景肆懷裏,下巴擱在景肆的肩膀上,緊接著,熱意撲麵而來,景肆偏過頭,開始吻她的臉頰。
小心翼翼的吻,柔軟的唇接觸到嫩白的肌膚,輕輕貼了貼,又往上,去吻周清辭的耳朵。
又熱又癢。
周清辭癢得抬了一下肩膀。
景肆不讓她退,又往下吻她的脖子。
周清辭受不住,闔上眼,仰起脖子,主動迎合景肆。
“不生氣了好不好?”
“嗯,你以後不準騙我。”
“好。”
景肆捏了捏她的下巴,輕輕一抬,拇指在周清辭的唇上按了一下。
接著吻了下去。
輕柔得讓人淪陷,景肆的吻向來不火熱,但卻可以纏l綿到讓人立馬投降。
周清辭在快要丟失理智之前分開,往前一推,將景肆推到餐桌上。
景肆雙手往後撐著,眼裏含著迷離的水光。
“嗯?”
“你煩。”
她低頭去咬景肆的唇,並不輕柔。
景肆有點痛,但又不是很痛。
還沒回過神來,周清辭已經推出舌,直達景肆唇齒之間,熱烈地探索著。
她熱情,肆意占有,吻得景肆腦袋發暈。
“唔——”
周清辭緊緊扣了她的手,往前又壓了一點,景肆無路可退,隻能往後仰。
後仰姿態,襯衣領口敞開了些,麵料繃直,身體曲線瞬間就顯露出來,光潔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比平日多了幾分性感。
“不準相親。”周清辭在她唇上又咬了一下,算是懲罰,“以後你相親我也得坐隔壁。”
“嗯——”景肆紅了臉,無意識回應她,喘息時才回答:“好。”
周清辭不讓她換氣,很快又貼上去吻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清辭才鬆開她。
耳邊是厚重的呼吸,再睜眼時,才發現景肆臉頰已經染上情l欲的紅暈。
黑長的發隨意搭在肩頭,隨著呼吸,身前起伏著,平直的鎖骨讓人很有咬一口的欲l望。
景肆,她沒見過的景肆。
她好漂亮。
而鎖骨往下的光景,卻是不敢再多看一眼了。
兩人心跳極快。
景肆一隻手壓著心髒,試圖讓自己的心跳慢下來。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卻發現周清辭在盯著她看,看就罷了,又伸出手幫她把領口那兩顆扣子扣上。
“扣上幹嘛?”
周清辭一邊緩氣一邊說:“先扣上,看得我想犯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