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星河如覆(三)
遲小多和項誠正要上車,軒何誌手臂上搭著西裝追上來,說:“今晚說好了我請客的嘛,來來來!”
項誠:“……”
“他剛才說什麽?”項誠在車上難以置信地問。
“他下午就這麽說了啊!”遲小多小聲說:“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項誠疑惑地看陳真,陳真眯起眼,搖搖頭,示意應該不是鬼上身。
陳軒何誌吹著口哨,在一家餐廳前停下,大家等了半個小時的位,軒何誌團購了一個兩人餐,把菜單給他們,說:“再加點菜吧,可能不夠吃。”
“大家過年搶了多少紅包啊哈哈哈。”軒何誌朝大家說。
“你搶了多少呀。”遲小多說。
“七塊五呢。”軒何誌說:“小多你呢?”
項誠一口茶噴了出來,陳真忙給他紙巾。
遲小多謙虛地說:“隻有很少。”
軒何誌說:“我給你發個?”
遲小多:“……”
項誠奇怪地看陳真,陳真擺手示意應該沒事的,可能當領導了確實會大方一點。
遲小多告訴陳朗,自己後天出發,陳朗想了想,突然朝陳真打了個手勢。
【我要和他們一起去。】
陳真嚇了一跳,問:【為什麽?】
陳朗沉默一會,兩手打手勢:【不是放年假嗎?我正想和小多他們出去走走,哥哥不要在家裏休息,出門運動一下吧。】
陳真快速打手勢:【我想帶你出去玩。】
陳朗:【周老師不是想給你安排相親嗎?】
陳朗和陳真的交流快而且動作不明顯,不像和遲小多“說話”一樣,啞語會打到位上,而是稍微動一動手就代表一個詞匯了,遲小多看不太懂,項誠和軒何誌則更看不懂了。
但是陳朗的一個動作遲小多看懂了,陳朗兩手虛握著拳,並在一起,拇指屈了屈,遲小多馬上就明白了一點,按著陳朗的手,朝陳朗“說”:【我辦事,你放心啊,你不用跟著去的。】
陳朗朝遲小多擺擺手,請求地看著陳真。
陳真眉頭稍微皺了起來,菜上來了,軒何誌說:“來來,大家吃,多吃點。”
【我想帶你出去玩。】陳真解釋道:【沒告訴你,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陳朗想了一會,點點頭,示意知道了,又說:【但是我想和小多他們一起出去一趟。】
陳真:【那我們一起去。】
陳朗:【你不要去,周老師說,讓你去相親的。】
陳真表情馬上就變了,也不說話了,遲小多手指點了下陳朗的手背,讓他不要說了。
項誠已經看出兩兄弟在吵架了。
軒何誌:“怎麽啦?”
“沒什麽。”陳真擺擺手,說:“大家吃吧。”
吃飯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尷尬而奇怪,隻有軒何誌在勸大家吃吃吃,遲小多快要哭出來。
晚上陳真說:“不嫌棄的話,項誠來我家住吧。”
“也好。”項誠答道。
“哎小多。”軒何誌把他們送到陳家樓下,朝遲小多招手道:“找你說個事。”
遲小多心想終於來了,還好還好,原來是有事相求。
“你說吧。”遲小多和軒何誌走到樹後。
“再過來點。”軒何誌說:“你還怕我把你怎麽了嗎。”
遲小多說:“就憑你?不怕項誠把你怎麽了嗎。”
“開個玩笑嘛。”軒何誌給遲小多一根冰棍,說:“送你吃的。”
遲小多:“……”
遲小多看軒何誌,軒何誌又把冰棍朝遲小多推了推,遲小多不接。
“我想追小朗。”軒何誌說:“你覺得我有希望嗎?你幫幫我吧。”
那一瞬間,遲小多心裏的火山終於爆發了。
“別動手啊!你幹嘛!”軒何誌拔腿就跑,遲小多順手揀了塊板磚就追。
“幹什麽!”項誠馬上轉身過去,遲小多朝他擺手,示意別過來。
“你怎麽突然這麽想?”遲小多難以置信道。
“我很喜歡他啊!”軒何誌說:“他如果願意接受我,我就把戒指送給他。”
“說老實話。”遲小多道。
軒何誌不吭聲了。
“我……”軒何誌支吾道:“我想照顧他。”
遲小多轉念一想,笑了起來,拍拍軒何誌的肩膀,搭著他,勾他的脖子,朝自己這邊拉了拉,說:“咱倆誰跟誰啊,你不要瞞我,我也希望小朗幸福,你把你心裏想的告訴我,我才好幫你,你結婚的話,我給小朗包個五十萬的紅包。”
軒何誌馬上答道:“哎不瞞你說,我現在發現,不政治聯姻,真的不行。”
遲小多:“…………”
“他是陳主任的弟弟,你懂的……不過我是真的願意照顧小朗。主任三十多歲了,身體又不好,每天日理萬機的,沒人管他身體。我們都發自內心的愛他,這黑鍋不如我來背……”
遲小多心想你這話要是被陳真聽見,多半得被燃燈法相一指頭給按成肉餅。
“照顧小朗,也沒什麽,不增加負擔。”軒何誌說:“我看到小朗每天挺孤獨的,想和陳真說說話,陳真又忙,沒空陪他。我和他比較有共同語言,說得上話。”
遲小多:“你就說一句,你愛不愛他。”
軒何誌想了想,說:“那種愛,我沒有,不過陳主任也不會允許別的人……那樣對小朗吧,我會和他一起生活,這樣不是很好嗎?”
遲小多說:“你需要離魂花粉嗎,我最近濃縮出了一種強力的,包你一下全忘光。”
“你幫我個忙,我是好心……”
“等等!你別走啊!小多!”
陳真幫項誠把箱子拖進電梯裏去,到家以後,遲小多一臉無奈。
“說的什麽?”項誠問。
“別問了……”遲小多哭笑不得道:“我突然覺得我也需要離魂花粉了。”
晚上,遲小多和陳朗睡一張床,項誠則在隔壁房,和陳真睡一張床。
【陳真今天一定生氣了。】遲小多坐在**,朝陳朗比劃:【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陳朗翻著ipad,沒有回答遲小多。
遲小多把陳朗的ipad抽走,看著他。
陳朗解釋道:【我希望他過得更好,不要因為我而放棄幸福。】
【怎麽能這麽說呢?】遲小多不悅地說:【你們是兩兄弟,他絕對是心甘情願的!】
遲小多特地比了那個拳頭並在一起,拇指微屈的手勢。
陳朗:【我知道,可是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非此即彼的,不對嗎?他愛我,因為他是我的哥哥,我倆互相依賴,這沒問題。難道他成家了就不愛我了嗎?】
【他可以有親情,也可以有愛情,有友情,但他現在就是因為我,拒絕這些。拒絕的理由是覺得我可能會難過。】
【可是我根本不難過啊!他就是我的唯一,隻要他能快樂,無論他做什麽我都可以接受,我真的不介意他有愛人,為什麽大家都覺得我會在意呢?】
遲小多:【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
陳朗:【有一點點吧,不過我覺得我能克服,隻要他快樂。】
遲小多:【隻有一點點嗎?】
陳朗不說話了。
遲小多:【他覺得現在的生活好,又何必逼他去改變呢?】
陳朗:【如果我像個正常人一樣,能自主,能獨立,能照顧自己,他喜歡怎麽樣,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希望他過得更好。希望他能有一個愛人,有撫養孩子,看著孩子長大的樂趣,能感受到“性”給一個人帶來的愉悅感。】
遲小多:【你是不是看了什麽奇怪的片子啊!】
陳朗:【我沒有!】
遲小多:【你肯定看了!】
陳朗:【這個不重要!】
【人生在世,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如果說他不喜歡也就算了,但我知道他的內心,從前他用心燈進入我心裏的時候,我們的靈魂是互相坦誠的,他希望我能快點好起來,我何嚐又不希望他能去追求自己喜歡的生活?】
【最理想的是,他既能陪伴我,又有一個愛人,為什麽不嚐試一下呢?】
遲小多要想點別的話來反駁陳朗,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知道在我能看見東西,定下神以後,我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麽嗎?】陳朗兩手快速地比劃,指指自己的眼睛。
遲小多打了個手語,示意知道,不必再說了。
【他不會去相親的。】遲小多說。
陳朗指指自己的腦袋,示意不明白。
遲小多:【如果他談戀愛了,你也會去談戀愛嗎?】
陳朗搖搖頭。
遲小多:【不會嗎?】
陳朗:【我不會愛上別的人。】
遲小多敏捷地抓住了陳朗的話柄:【“別的人”是什麽意思?】
陳朗:【除了哥哥以外的任何人,我不會接受別的人進我的心裏,當然你除外,你是好朋友,不一樣。】
遲小多:【所以陳真也不會接受,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進他的心裏。】
“睡不著?”項誠說。
陳真翻了個身,有點煩躁地坐起來。
“喝點什麽嗎?”陳真問。
項誠起身出來,陳真拉開陽台門,兩個大男生坐在陽台上,一身睡衣,翹著腳,拖鞋一晃一晃的,喝啤酒抽煙。
“周老師怎麽管得這麽寬?”項誠說。
“他還不知道我的家事嗎。”陳真不耐煩地說:“多半是小朗不知道聽到同事說了什麽,找周老師問的。”
“你如果打定主意照顧你弟一輩子。”項誠說:“就好好說說,把這事兒給平了。小孩子,心思都多。”
陳真看著陽台外的夜景,春風吹了進來,吹得人懶洋洋的,霧霾漸漸散了。
“小朗從十六歲開始就不讓我看他的精神世界了。”陳真出神地說:“他一直怕拖累我。”
“人生在世,不可能沒有拖累。”項誠說:“小多有時候覺得,大家出團打架,也是在拖累我。可是換個角度想,何嚐又不是我在拖累他?大家互相拖累,彼此心裏想想清楚,也就是了。”
陳真笑了起來,說:“原來你是這麽想的嗎?”
項誠嘴角微微勾了起來,朝向夜空,說:“小多總覺得我無所不能,不過我反而覺得,是我總是在給他添麻煩。”
“小多的戰鬥力簡直是杠杠的。”陳真笑道:“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嗯。”項誠點點頭。
“我有時候甚至覺得。”陳真悠然道:“有這麽一個人,全心全意地崇拜你,信任你,把精神世界的基石,建立在以你為基礎的大地上,甚至你就是他的圖騰,你就是他的根源。”
“所謂信仰,不外如是。”項誠說。
“嗯,信仰。”陳真道。
“我陳真原是個凡人,卻在另一個人的心裏,成了神。”
“這是他為我的封正。”
第二天早上:
【我還是決定去上海了。】陳朗睡眼惺忪地刷牙,朝遲小多說。
遲小多:【你這個善變的家夥。】
項誠在廚房裏做早飯,朝兩人吹了聲口哨,遲小多抬頭看了項誠一眼。
“行程改了,今天出發。”項誠說。
“哦。”遲小多也沒問為什麽,朝陳朗說:【那我們待會走了。】
陳朗很舍不得遲小多。
【你當我昨天什麽也沒說過。】陳朗打手勢道:【我突然覺得我會這麽想好傻。】說著一手在太陽穴旁轉圈,示意自己突然蛇精病了。
遲小多:【敢情我昨天晚上都是白聽了半天的抱怨啊!你這個善變的家夥!!】
陳朗很不好意思。
“睡得如何?”陳真出來。
陳真也剛睡醒,大家都有點尷尬,坐在桌前喝粥,陳真伸出手,摸摸陳朗的頭,又摸摸遲小多的頭。
遲小多朝陳真說,陳朗決定去上海了,陳真隻是嗯了一聲。
早飯後,陳真和項誠把大包小包扔上車去。
“你們也今天出發嗎?”遲小多問。
陳真答道:“嗯,是的。”
過安檢時,項誠去換登機卡,遲小多和陳朗拜拜,兩人在安檢外麵墨跡了好一會。
【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啊。】遲小多說。
【嗯,我一定會的。】陳朗說:【你控製一下食量,別吃太多東西,不然又上火了。】
陳朗與遲小多十八相送,送了一次又一次,最後才把遲小多送走。
“昨天你們說的什麽?”項誠牽著遲小多的手,在休息室裏等飛機。
“就是春天到了,發神經。”遲小多說:“沒什麽的。”
“嗨!”陳真的聲音道:“我們也決定去哈爾濱了。”
陳真提著個包,陳朗斜挎著個包,兩人也進來了。
遲小多:“……”
陳朗:“……”
【你不能早點說嗎。】遲小多道:【簡直浪費我的表情。】
陳朗:【我也不知道!他故意整咱們的!】
遲小多哭笑不得,看了眼陳真,陳真翹著二郎腿,抖開報紙,狡猾地笑了笑。
遲小多和陳朗昨夜幾乎都一晚上沒睡,上了飛機就歪著腦袋睡覺,項誠則和陳真各自看書,陳真看《薩福詩選》,項誠看《知音》。
下飛機的時候外頭氣溫零下二十五度,遲小多剛走出去,發出一聲哀嚎。
陳真和項誠各自脫風衣,把陳朗和遲小多裹起來,等到行李後,分別翻出毛衣羽絨服,迅速地給他倆打包。
於是兩個球狀物一彈一彈地出了機場,外麵白雪茫茫,天空一片霧蒙蒙的,遲小多縮在圍巾裏,兩隻眼睛轉來轉去,戴著厚手套,朝陳朗打手勢。兩隻手艱難地張開,比了個【哇】。
【哇,下雪了喔。】遲小多說。
陳朗像個活動不便的雪人,轉過身,拍拍陳真的羽絨服,問:【冷嗎?】
陳真擺手,那邊遲小多走出去,滑倒了,陳朗過去拉他,也滑倒了,兩個球在雪地上撲騰了半天,沒法站起來。
項誠說:“先不要玩了!去酒店住下再說!”
東北的幾個城市裏,很少有妖怪修煉,大部分成精後都入關去了,因為天氣實在太冷,勤勞勇敢的東北人民又酷愛打獵,和俄羅斯友人聯手,常常一槍一個,搞得妖怪們防不勝防。
東北的妖怪們最喜歡就是三亞,最近有條件的都到三亞去修煉了,項誠讓封離聯係幾隻妖怪探路,封離問了一圈,基本都在海南度假。最後還是陳真找的驅委接待,開了輛四驅吉普車,排氣管不停地冒黑煙,還是燒柴油的,四個車窗不住漏風,一路把他們顛到中央大街的酒店。
“咱驅委在老道外。”那驅魔師說:“陳主任隨時有事,隨時吩咐!”
“行。”陳真說:“辛苦了。”
進了酒店,遲小多開始一件一件地脫裝備,大喊“熱死啦”。
項誠抓著遲小多的棉褲朝下麵扒,遲小多說:“不要趁機全脫掉啊!”
“先來抱一會。”項誠說:“一晚上沒和你睡了。”
內外氣溫相差將近五十攝氏度,遲小多簡直無法直視大東北的世界了,項誠把遲小多脫得剩下**,兩人抱著,壓在**親嘴。
外麵陳真敲門。
遲小多:“……”
項誠:“什麽事?”
“先去老道外一趟吧。”陳真說:“驅委分部材料都準備好了,請咱們今天下午過去喝杯咖啡聊聊。”
於是項誠和遲小多隻得起來,遲小多又一件一件地穿上,和陳朗兩個雪球擠在旋轉門裏,出了酒店。遲小多和陳朗都穿白色的羽絨服,好幾次連項誠沒注意都差點牽錯人。
遲小多和陳朗站在街邊看糖葫蘆,陳真和項誠說著話,差點就把遲小多給牽走了。
“哈哈哈哈哈!”遲小多和陳朗在路邊各種哈哈,遲小多讓陳朗快點看,雪糕是放在紙箱子裏,拿出來直接擺在地攤上批發賣的。
陳朗拉開口罩,艱難地把糖葫蘆塞進嘴裏去。
“這裏就是驅委嗎?”遲小多問。
老道外一排危房,樓下是賣吃賣包子的,沒有沙縣小吃,陳真看了一會,繞到巷子後,躬身捧了一捧雪,揉成一個雪球,項誠也學著揉了個雪球。
“怎麽進?”項誠問。
陳真說:“你倆站一起,哈爾濱驅委我還是很多年前來的了,不知道準不。”
巷子裏靜得很,偶有外麵自行車的鈴鐺聲傳進來,四麵全是危房,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老舊的玻璃窗朝外開著,朝向不同的方向,折射著太陽的反光。
陳真扔了個雪球出去,哐當一聲,砸中一扇半開的窗戶,窗戶轉了個角度。
玻璃窗的反射把陽光投向另一麵窗子。
項誠也扔了個出去,哐一聲,把第二麵窗子砸得偏了個角度,陳真扔出第三個雪球,第四個,四周危房的窗子紛紛轉角度,光線在玻璃窗外折射,跳躍,猶如無數鏡子把光柱折來折去,陳真最後慢慢退,一手扳著一樓的窗戶,把它轉了個向。
陽光經過了所有的窗戶,一瞬間危房上的所有窗門同時亮起強光,強光飛速旋轉,朝著四麵退開,光線變幻為晶瑩冰磚上的反光。
“哇!”遲小多驚歎道。
一座高大宏偉的建築物拔地而起,是個高大的巴洛克風格俄羅斯建築,外圍環繞著冰磚砌起的城牆,冰磚上刻著大字:哈爾濱驅委。
“居然是俄羅斯建築啊!”遲小多瞠目結舌。
“民國期間,哈爾濱驅委是和俄羅斯合作建立的。”陳真說:“那個時候叫‘驅魔人聯盟’,建國後選址還是這裏,隻是內部重新裝修過了。”
哈爾濱驅委裏人很少,門口有個戴著氈帽的彪形大漢在看書,陳真通報後,守門人打開一扇門,讓他們進去。
驅委內部一片昏暗,隻有幾盞歐式風格的吊燈發著光,一名老人正在辦公桌後研究資料,抬頭道:“陳真?”
“這位是錢主任。”陳真朝他們介紹道,大家上前與錢主任握手。
錢主任挨個寒暄了一番,搖著輪椅出來,膝蓋上蓋著毯子,說:“我就長話短說吧,請你們過來,一是談你們正在辦理的案子,另一件事呢,則是和大興安嶺有關。”
“您請說。”陳真示意道。
錢主任把他們帶到火爐旁,各自坐定,陳真去調了點咖啡,加入一點點伏特加,做了愛爾蘭,用馬口鐵杯子遞給他們。
“大興安嶺在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發生過一樁野人案情。”錢主任說:“當時的伐木工,一天半夜無意中碰上了野人。”
“野人?”遲小多皺眉道。
換了別的人,什麽神農架,喜馬拉雅,大興安嶺野人也許是件值得驚訝的事,對於驅魔師來說,野人實在是平淡無奇。
陳真坐下後一邊聽,一邊給陳朗翻譯,陳朗示意陳真不用翻譯了,他大概能辨認錢主任的口型。
“這個野人。”錢主任在脖子上作了個動作,說:“隻有四肢,沒有頭部,看到你們發來的報告,我就聯想起了這個案件。”
四人同時一驚。
“野人具體在什麽地方出沒?”項誠問。
錢主任交給項誠一副地圖,上麵用紅筆圈出確切的方位。
“這個案子最後沒查出個究竟來,隻好暫時擱置。”錢主任說:“采參人失蹤的方位,是在這裏。”
錢主任拆開筆帽,在地圖上又畫了一個圈,失蹤區域正在距離伐木場十六公裏的西北麵。
陳真點了點頭,錢主任又說:“還有第三個線索。”
錢主任拉開抽屜,取出一盒鑄心丸,放在桌上,說:“去年冬天不到三個月裏,一共有十二名采參人失蹤,這些采參人住在幾個分散的村子裏,偶爾會接觸到這家藥廠的采購員,具體是哪個,我們還沒有查出來。”
“明白了。”陳真說:“我們這就動身。”
“你需要去藥廠看看嗎?”錢主任說。
四人朝錢主任道別,陳真借了鑰匙開車,這裏的天黑得早,一到下午五點,街上亮起了五顏六色的冰燈,充滿了夢幻感,陳真先在一家西餐廳前停下,吃過飯再說。
哈爾濱特色菜味道還是很好的,項誠手藝高超,卻沒學過這裏的地方菜,得莫利燉活魚、紅腸、奶汁裏脊,遲小多本想多嚐一嚐,於是點了七個菜,結果點完以後發現東北菜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南方點菜都是精致的一小碟,東北菜直接上來七大盆。
“怎麽辦?”遲小多對著臉盆大小的菜,徹底傻眼。
“吃吧吃吧。”項誠說:“吃不完再打包。”
“咱這邊都這樣。”老板笑嗬嗬地說:“打包就不好吃了!大家吃!吃得完!”
大家隻好硬著頭皮,把那一桌菜全部吃了下去,吃得遲小多以為自己要死了。
【我有種紅腸要從喉嚨裏噴出來的感覺。】遲小多朝陳朗說。
陳朗抬手,示意現在沒辦法交流,努力地作了個吞咽的動作。
“接下來去哪兒?”
“去……”陳真本來想吃過飯以後去藥廠,但現在大家隻想找個地方坐一下。
項誠打了個飽嗝,說:“還是去藥廠吧。”
陳真把車停在製藥廠後,廠區夜裏停工,內裏一片黑暗,遲小多扶著車,和陳朗小心地下來。
“我怕跳不上去。”項誠說:“吃太飽了。”
陳真:“慢點來。”
項誠朝後退,幾步跑上前,一躍而起,扒著屋簷翻身上去,打開門讓陳真等人入內。
廠房內放著不少製藥的材料,一箱箱堆在角落裏,分為好幾個區。
遲小多看了眼牆上的登記表,說:“找送貨單。”
遲小多拿著手電筒,照牆上的示意圖,前往辦公室。
靜謐的廠房裏黑漆漆的,遲小多反而一點也不害怕,隻是覺得很飽。
“嗝兒~”遲小多說:“如果可達在這裏的話,肯定要嚇尿了。”
突然間,走廊深處傳來“哢”“哢”的聲音。
遲小多:“……”
大家屏住了呼吸,黑暗裏落針可聞,那聲音尤其明顯。
“是什麽?”項誠皺眉道。
“時鍾吧。”遲小多小聲道。
聲音停了,三秒後,哢哢聲又響起來了。
“一個壞掉的鍾。”遲小多說。
他們站在一個房間前,遲小多把耳朵貼在門上,陳朗有點害怕,躲到陳真的身後。
陳真打了個飽嗝,掏出心燈。
一道光射去,刷的一聲牆壁變成透明,內裏結構清晰可見。
房間裏有一張辦公桌,桌子的抽屜裏,一個小小的東西正在動。
遲小多張著嘴,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
“這裏就是目的地了。”項誠說,繼而示意大家退後,打了個響指,指間迸發出青色的龍炎,灼燒門鎖。
門推開,陳真、項誠衝入,抽屜裏的東西仿佛感覺到外頭來了人,馬上不動了。
遲小多示意不要緊張。找到桌子一旁的材料單,上麵登記了采購員的名字,共有四名采購員。
項誠一手碰了碰抽屜,抽屜沒什麽動靜,緊接著,陳真把抽屜一拉,裏麵蹦出來個速度飛快的東西,遲小多甚至還沒看清楚,那東西就飛到陳朗臉上去,陳朗嚇了一跳,兩人手忙腳亂,項誠卻手腕一抖,捆妖繩飛出,把那妖怪結結實實地纏了起來。
妖怪嘰的一聲,不住掙紮,到處亂撞。
項誠啪地開燈。
“哇啊啊啊——”遲小多總算看清楚了。
那是一支巴掌大的人參!
陳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看見人參被捆妖繩綁著,滿屋子亂跑,無論如何也逃不掉。
“給我玩一下!”遲小多大喊道:“怎麽這麽可愛!”
項誠把捆妖繩在遲小多手腕上繞了兩圈,讓遲小多牽著,人參要逃出去,在門檻上一絆,摔倒了。
陳朗一臉“快給我玩快給我玩”的焦急表情,遲小多就給陳朗玩了一會,要把人參拿回來,陳朗還想再玩,兩人開始搶捆妖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