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劫後驚魂
“姐,小嫂子,你剛才真象一隻鴕鳥。林濤一邊開車,一邊想逗她笑。
可肖雨嬋一點反應沒有,她緊緊裹在毯子裏,兩眼瞪著夜色,渾身仍在不停地戰栗著,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癡癡迷迷的樣子。整整一路上,要麽裹著毯子蒙頭大睡,要麽就是這樣一言不發。對兩人的問話,理都不理。
虞鬆遠心裏發慌,隻好從副駕駛座走到後座,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他能感到,她的身體,仍在身軀仍不時在微微顫抖著,顯然是被晚上的一幕嚇著了。
“老大,右邊遠左過近,走湖哪邊?”快到湖邊時,林濤有點猶豫。
虞鬆遠沉呤了一下,忽然想起了林雪。這次說是回鄉探親,其實光琢磨完成任務去了。他想林雪,他想和她一起去祭掃一次林雪兒奶奶,了卻一個心願。此刻,心裏泛起陣陣回家的渴望,於是他說道:“左邊,順104國道,然後轉230省道繞湖走,走澄江縣過江回家!”
肖雨嬋就這麽象一截木頭一樣,癡癡地坐著。終於,她可能是累了,頭伏在虞鬆遠肩膀上,慢慢地睡著了。隻不過,睡了一會,就會驚醒。抬起頭看看,見是睡在虞鬆遠懷裏,便又會慢慢地繼續睡去。
後半夜,虞鬆遠打了一個盹,然後換林濤休息,他開車。肖雨嬋卻象一團棉花一樣,又伏在林濤肩頭,一直睡著。
兩人就這麽提心吊膽地,輪流守護著她。根據他們在訓練營積累的知識,象她這樣被嚇著了,隻要能好好地睡一覺,一般都能慢慢恢複過來。用狗日的陶虹的話說,是自我適應,是身體的自我治療、恢複。
他們不敢說話,生怕驚醒了她。終於,到天亮前,肖雨嬋醒了。這回是睡醒了,而不是驚醒。她抬起頭四處看了看,這才弄明白是林濤抱著他,便不好意思地坐正了身子。
“你醒了?姐,不是,是小嫂子。睡一覺,是不是感到天高地闊?小叔子林濤,抱著小嫂子睡了一路,這回我說不清了……”林濤揉揉眼睛,又貧開了。
“謝謝你,小弟。嫂子沒事了,你們不要擔心。”肖雨嬋終於說話了,但她睡了一覺,卻進入了角色。自稱的不是姐姐,而是嫂子。
林濤走到前麵副駕駛坐上,看了虞鬆遠一眼,一臉奸笑。虞鬆遠氣得牙根癢癢,他回頭看了一眼肖雨嬋,本想訓斥她幾句,可見她仍是一臉麻木、一臉認真的樣子,便又將話咽了回去。
天快亮了,前麵省道邊,又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沿湖村莊,還有加油站。林濤先進去加油,然後選擇一個早點攤子。三人洗手洗臉,直到將手上、臉上的血漬都洗淨、擦幹,讓肖雨嬋檢查一下沒有異常了,才開始吃早餐。
肖雨嬋則仍未從夜晚的驚恐中緩過神來,她臉色發灰,神情木然,彷徨四顧,緊緊抓著虞鬆遠的胳膊,一步不離地跟著他。林濤仍是一臉奸笑,可虞鬆遠知道肖雨嬋嚇得不輕,需要一段時間恢複。便象帶一個小啞巴一樣,盡心盡力地照顧她。
他有點後悔,怪自己自私。
肖家就剩下這麽一棵獨苗了,如果把她嚇壞了,嚇傻了,罪過就尼瑪大了。與其這樣,當初不如將她留給警察呢。至於黃吉,了不得到台北一趟,抄了他的老窩,抓住他一個老流氓,是分分鍾的事,也就費點事而已。
早餐後繼續北上,這一路天氣晴好,清風徐徐,湖光山色,景色極佳,肖雨嬋的臉色才慢慢有點血色。這回是林濤開車,他回頭看一眼她,越發擔心,便故意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小嫂子,你們老家可是越劇故鄉,這麽好的天氣,這麽好的風景,快來上一小段吧!”
肖雨嬋毫無表情,有點茫然地看著林濤,根本沒聽懂他剛才說什麽。虞鬆遠和林濤心裏又開始發慌,這可怎麽了一遍,肖雨嬋這回是聽明白了,點點頭,很聽話的樣子,竟然真的哼起了小調:
“一句話問得我無言講,他怎知我是女紅妝。本該把終身事兒對他講,猛想起臨行時父命有三樁。事要三思休魯莽,話到舌尖暫隱藏……”
肖雨嬋嗓音甜美,加上歌詞是千古傳唱的經典,兩都配合當然更美。虞鬆遠和林濤沒想到她一張嘴,都沒有思考,竟然就唱起了這段。林濤奸笑著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虞鬆遠,虞鬆遠知道這丫頭是無心唱出的,潛意識裏少女都思春,再正常不過了。
他對林濤的奸笑,心裏極不爽。感到這小王八蛋極其不可思議,起碼是缺乏同情心,便生氣地將頭扭向湖麵。
肖雨嬋根本沒理會這些,她仍在繼續唱道:“草橋相遇便相親,同學三載更有情。留下玉環為信物,相煩師母說婚姻。臨行送我錢塘路,幾度忘羞露本心。我與你水麵成雙留儷影,我與你堂前作對拜觀音。豈知好事成虛話,棒打鴛鴦兩離分……”
到底是越劇故鄉的姑娘,肖雨嬋唱腔時而優美、纏綿、細膩,時而奔放、高亢、熱情,有時流暢、舒展、深沉。一曲終了,餘音繚繞,感染力極強。或許是美好的旋律,讓肖雨嬋暫時忘記了恐懼,她的臉色稍有了些紅潤。
“小嫂子,你人長得這麽好,唱功又這麽好,怎麽不做專業演員?”林濤說的是心裏話,說完,還不忘笑著看了看虞鬆遠。
肖雨嬋這會智商幾乎為零,她仍然毫無表情地說:“切。在我們哪,誰家姑娘都能哼兩句,大人物、大老板有的是。我這隻是業餘水平,自己玩玩還行,上不得大台麵的。”
虞鬆遠和林濤對視了一眼,冰慢慢自然融化了。這幾句話應該是本色,這丫頭正在慢慢恢複,兩人都感到心裏稍安。他們雖然對陶虹捉弄過他們,心裏都多少有點恨。可這個陶虹,人長得好就不說了,其餘不管是說的還是幹的,還真是專業,一點不含糊。
從104國道轉向230省道,一路征塵,到傍晚時分,已經到了澄江郊區。這一路上,兩人輪流開車。而肖雨嬋則一直裹在毛毯裏,隻顧悶頭大睡。偶爾會自己驚醒,驚慌地四處觀望,可一看到他們倆的身影,又會平靜下來,一會又慢慢睡去。
到休息點時,她依然一言不發,抓著虞鬆遠的胳膊,生怕他會跑了似的。大家都上廁所,她卻站在虞鬆遠身邊一動不動。兩人心裏很不好受,隻好點著煙,在女廁所外大聲說話,她才敢在他們海闊天空的瞎聊中走進去。
林濤開車時,虞鬆遠怕她害怕,隻好再到後座抱著她。肖雨嬋又是呼呼大睡,他自己也打了一個盹。快到江邊時,林濤叫醒虞鬆遠:“老大,醒醒,是現在過江,還是明天過江?”
虞鬆遠一看表,夜裏十一點四十分:“這個點已經沒有輪渡,停車!”
林濤停下車,他和肖雨嬋兩人,都不解地看著虞鬆遠。虞鬆遠看著林濤,堅定地說:“他們追得甚急,我們不能將他們帶進江北!”
林濤興高采烈地說:“太好了,我完全同意,幹脆直接上學。隻有二十來天了,何必來回跑。再說,這裏到金陵,也就幾個小時。”
車子順著338省道順江慢慢西行,路兩邊燈火通明,燈紅酒綠,一片繁忙的樣子。找了一家清淨一點的小店,要了三碗麵條,快速吃完,繼續趕路。沿江公路,夜裏車少,道路開闊,到淩晨五點半,已經進入金陵市區。
“老大,怎麽走?省城我可是第一次來。”省城金陵是六朝古都,城市太大,林濤心裏有點沒譜。
“我也是第一次。我隻知道目的地,鼓樓區珠江路11號。按照馬路上的標誌找吧。和省政府相距不遠,先找到省政府再說。”
肖雨嬋卻自己說話了:“金陵我來旅遊過,省政府就在玄武湖邊,離這裏應該不會太遠。”
虞鬆遠和林濤對視一眼,兩人大喜。這丫頭終於自己找話說了,這是好兆頭。
恰在這時,一輛夜班公交車在前麵站點停下。林濤將車開過去問路,司機很熱情:“這條路是個大圓弧,省政府就在湖對麵。你們順著龍蟠路一直走,繞過玄武湖,到對麵就到了。”
淩晨前的省城,路燈也在昏昏欲睡,除了不時駛過的夜班公交車輛,六朝古都象一個慵懶的美人,依然完全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之中。一直到天已經蒙蒙亮,他們順著龍蟠路,繞了一個大半圓,才找到目的地。
這個有高高圍牆的小區,位於和平公園邊上,離省政府隻有三四站地,十幾座破舊的小樓,掩映在茂密的林蔭之中。11號是一個獨立的四層小樓,樓前有一個古色古香的院子。黑色的鐵門兩側,是兩盞明清風格的宮燈,大門緊閉。
“就是這裏嗎?你不會搞錯吧!這麽破舊啊!這看著哪象是省政府領導住的地方呃。而且,這裏分明很快就馬上要拆遷。”肖雨嬋有點不放心地說。
虞鬆遠說:“你們別看破,這是身份的象征。我嬸子的公公以前曾是省裏的大官,當時就住在這裏。後因被人陷害致死,現在落實政策了,住這裏很正常啊。再說,我叔叔現在是省科協的大領導,省專家委員會主任,住這更是沒問題。”
大院門前,燈火通明,兩名陸軍士兵在站崗。虞鬆遠遞上軍官證,士兵便拉開橫杆,進入院內,找到11號小院,黑色的大鐵門緊閉著。
時間還早,三人躺在車上瞎聊著,卻沒注意,黑色的大鐵門,已經悄悄地打開了。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大門前,望著車上三人甜甜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