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緩兵之計

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沒有人比孫元更能體會到生命的可貴。

上次死後僥幸穿越到了明朝崇禎七年,這一次如果死了,鬼知道會穿去哪個年代。如果能夠回到現代社會自然是最好不過,不過,如果穿去一個更糟糕的時代,甚至穿到非洲,那才是世界上最慘的事呢!

況且,搞不好這次如果是真的死了,豈不更倒黴!

有汗水不住地從額頭上沁出來,順著鼻尖滴下。

危急關頭,孫元也管不了那麽多,大喝一聲:“且慢!”

太監的手停了下來,楊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孫元,你還有什麽話要交代,快說,快說,這真是一個悲傷的夜晚啊!”

孫元心中突然有了個主意,心道:罷,都到這個時候了,也不怕觸怒這個死太監,能拖一時算一時吧,隻要不死,總歸有脫困的機會。

一咬牙,再也顧不了那麽多,道:“楊公公,鳳陽已經陷落,做為中都守備,丟失城池,致使滿城百姓盡死在賊軍屠刀之下,難道朝廷就不會追究嗎,現在還想著跟韶姑娘白頭到老嗎?”

楊澤:“丟城失地的罪責,那是地方正印官的事情,就算要追究,那也楊一鵬老狗的麻煩。咱家不過一個守墳的皇家奴婢,還輪不到我來負責。”

孫元冷笑:“怕是公公連皇陵也沒受住,剛才小生忘記稟告公公,我孫元可是剛從鳳陽城裏逃出來的,那邊的情形小生自然是一清二楚。”

楊澤一張臉變得蒼白起來,猛地一把揪住孫元的領口,將他的頭拉得昂了起來:“什麽,皇陵怎麽了,快說。”

看他如此緊張,孫元用盡可能簡短的話,說道:“賊軍欲斷我大明朝的龍脈,放火燒了龍興寺和陵寢,放火燒了墓區所有的鬆柏,守陵的六十多名內侍盡死於賊軍手上。賊人如今正在發掘皇陵,難不成公公是瞎子和鼻子失靈,沒看到那邊已經燃了三日的衝天大火,嗅到鬆柏燃燒的氣味?”

“什麽!”楊澤歇斯底裏地大叫一聲,尖銳地叫了起來:“你胡說什麽,他們不敢,他們不敢?”

孫元麵容不變:“公公若是不信,可帶著孫元逆水而上,反正也不過是一日光景就到,耳聞為虛,眼見為實。若孫元以謊言騙人,願死在公公手上。”

這事關係到楊澤的生死前程,這個死太監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帶著孫元親眼過去看看的。這是一般人的心理,孫元覺得楊澤肯定會去的。如此,自己就能多得一日的活命。

“幹爹,這書生胡言亂語,不足為信。”有一個太監插嘴。

“住口!”楊澤猛地衝到艙門,拉開門,猛力地**著鼻翼。、

一張臉,在遠方的火光映襯下陰晴不定。須臾,他指了指一個太監:“你過來。”

“幹爹……”

“你嗅嗅,這空氣中是不是帶著鬆脂柏樹丫枝的味道?”聲音中竟帶著一絲顫音。

“幹爹,兒子,兒子……兒子嗅不出來……”

“你平日間不是屬狗的,怎麽就嗅不出來。”楊澤一腳將他踢道。

那太監驚得不住磕頭,哭道:“幹爹,似乎,似乎是,兒子真不知道!”

楊澤一咬牙,下令:“張帆,去鳳陽!”

“幹爹,不可,不可啊!那邊全是賊軍,若被他們發現,兒子們死了不要緊,幹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眾太監都哭了起來。

“三長兩短,嘿嘿,若不親眼看看,死活也安不了心,休要廢話,否則直接殺了!”楊澤咯咯笑起來,在夜光中,如同一隻孵蛋的老母雞。

既然他已經下了決心,幾個太監才應了一聲:“是!”

楊擇指了指孫元:“把孫公子看好。”

他笑著對孫元說:“孫元,剛才咱家本要給你一個痛快。不過,既然你說起這事,咱家還是覺得冒險回鳳陽看上一眼才算穩妥。若你說的話是真也就罷了,否則,咱家也不是好騙的人,到時候,嘿嘿,實話同你說,咱家以前也在東緝事廠當過幾天差,知道一些手段。”

孫元這才鬆了一口氣:“楊公公,可否送些吃食過來。”

楊澤也不說話,轉身走了,從他的腳步聲聽來,竟是無比的沉重。

他一離開,艙中頓時安靜下來。孫元剛才的力氣,四個太監也是見識到的,隻一個照麵,就有兩人在他手下吃了虧。這四人提高了警惕,命孫元坐在椅子上,然後依舊四麵將他擁在中間,一刻也不敢鬆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腳下一晃,就看到掛在頭頂那盞燈劇烈地甩動起來,讓艙中忽暗忽明起來。

原來,卻是楊澤的船已經張帆起航了。

孫元突然有些佩服起楊澤,明明知道鳳陽那邊全是農民軍,依舊開船過去,這人倒有些勇氣。不過,換成自己是他,估計也會冒險過去看看。皇陵若有事發生,做為守備太監,也是活不成的。

按照真實的曆史記載,楊澤在親眼看到皇陵被毀之後,就立即自殺謝罪。到時候,他心喪若死,寫謝罪表,然後選擇合適方式了結生命都來不及,哪裏還有心思來同我孫元爭風吃醋。

想到這裏,孫元心中安穩下來。也懶得理睬身邊的四個太監,閉目睡覺。此刻,自己要開始保持低調,至少在楊澤自殺之前,讓他想不起艙中還有我孫元這麽一個人。

逆水而上,估計天亮的時候就能到地頭,走了一整天路,孫元也實在是累了,剛一閉上眼睛,就睡死過去。

這個時候,看到河中的大船突然揚起了風帆,“呼”一聲就朝上遊駛去,岸上的費洪等人這才感覺到大大的不妙。都忍不住大叫起來:“喂,喂,你們要去哪裏,等等!”

可是,船上的人根本就是不理不睬。

這船因為大,又是逆水,行得也不快,不過,卻不是人腿追得上的。隻半天,就消失在夜色裏。

二丫忍不住哭了起來:“公子,公子他還在船上,這可如何是好?”

強驢子也問:“費大哥,怎麽辦?”

溫老三喪氣地搖著頭:“想來是公子覺得咱們累贅,自己走了。”

費洪卻凜然地搖頭:“不,公子不是這種人。不好,公子定然是遇到什麽危險了,你們想,史大人可跟他在一起,那日公子為了救咱們弟兄,指認了鳳陽知府他們……難道,公子被史大人和船上的人一道拿下了。”

“啊!”眾人都是驚得張大了嘴:“費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費洪一咬牙,猛地將女兒背在背上:“走,跟著船走!”

溫老三還在遲疑:“這麽冷的天,又累得半死,路上保不準遇到賊人……”

強驢子怒喝:“溫老三,你他娘說什麽屁話,咱們這條命可都是公子救的,還一救就是兩回。咱們這一百多斤可都是賣給公子的,如今他遇到危險,我等若不管,不成畜生了嗎?”

溫老三訥訥道:“我又沒說不去。”

“走!”一聲喊,二十多人同時提起精神,朝前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