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我帶大夥兒回家(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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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孫元才長長地歎息一聲:“恩相,早知道秦軍不堪使用,末將就該帶著寧鄉軍追上去,能殺一個建奴算一個。本以為,這次建奴被堵在天津,怎麽說也要元氣大傷,十年之內,再無難犯的可能。如今……哎,北方邊患依舊不能得到解決。”

劉宇亮一擺手:“此事不怪你,寧鄉軍仗打得苦,也該是休整的時候了。老夫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個洪老亨怎麽就這麽不濟事了。”

當初讓孫元駐防濟南,其實也是他劉宇亮的想法。自己已經率先進了濟南,解了泉城之圍,該得的功勳已經到手,又何必再節外生枝。

建奴是那麽好對付的,寧鄉軍雖然能打,可人馬實在太少,建奴可是有好幾萬人的。一旦人家回過神來,掉頭咬寧鄉軍一口。他和孫元所獲的功勳,豈不是付之東流,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劉宇亮可是不會幹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朱玄水突然插嘴,對劉宇亮道:“亮公,這世上多有名不符實之輩。秦軍以前也沒同建奴在戰場上廝殺過,究竟是什麽成色,這次天下人算是看出來了。倒是亮公以前聲名不顯,卻能在戰場上獲取功勳,叫人不得不佩服。”

劉宇亮何等精明之人,如何不明白朱玄水在說什麽。轉念一想,是啊,洪亨九吃了敗仗對老夫未必不是什麽壞事,不如此,怎麽能顯出老夫和孫太初的功勞。

洪老亨這一敗,老夫和孫元濟南之戰的功勳成色豈不更足。

心中,竟有些幸災樂禍和得意起來。

不過,表麵上還是歎息良久,將洪承疇大大地罵了一通。

孫元心中掛念京城母親,第二日就拔營啟程。

在路上行了一日,朝廷有有旨意下來,命寧鄉軍進京之後,且不忙進城,先駐紮在宛平,等到洪承疇大軍班師之後,匯合於一處,並有功將士進城接受天子檢閱。

“有功將士!”孫元氣得笑起來:“洪承疇都敗成這樣了,還有功勞?”

夕陽如血,鮑丘水在原野上蜿蜒徘徊,紅得如同融化的鐵水。

戰鬥已經到了落幕的時刻,夕光中,死去的士兵的屍體如同落葉一般層層壘計。

還活著戰士狂亂地揮舞著兵器,大喊大叫著潰敗退,一麵接一麵紅旗倒下了。建奴的騎兵揮舞著粗重的兵器,如狂風一樣卷來。戰場上到處都鈍器擊打在人體身上,那沉悶的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河風中,血腥味襲來,讓人身上暴起千萬顆雞皮疙瘩。

天上,有密密麻麻的蒼鷹和烏鴉盤旋飛翔,等待著戰鬥結束後那一場難得的饕餮盛宴。

這樣的戰鬥,在這些天裏已經不知道打過幾場了。

從山東,到天津,如今又到了順天府寶坻縣鮑丘水河邊上。隻要過了這條河,北麵就蔓延的青山和長城,隻要過了這條河,清軍就能平安北返。

因此,建奴上下,幾乎是人人用命,戰鬥打也也異常激烈。

其實,這樣的戰鬥,已經成為這場戰役的常態。建奴北歸大軍夾帶了大量的人口和財物,總數達到二十多萬,隊伍蝟集成方麵十多裏的人海。

人雖多,可如今卻被明朝六鎮大軍,加上新加入戰場的秦軍包圍。隻要敗上一陣,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自從嶽托被殺,右翼軍大潰之後,多爾袞可謂是被逼到牆角了,想不拚命都難。

正因為險惡的形式,卻激發了建奴的凶性,多爾袞也好象在一刹間學會了該怎麽打仗。

從山東出發,他一口氣擊破了明軍四層堵截,連戰連捷,斬首無數。到今天,終於到了徹底撕開敵人羅網的時候了。

好在,那些來自白山黑水的勇士們並沒有讓他失望。這一戰,明朝秦軍幾乎集中了他們手頭所有可用之兵,可剛一接觸,卻被多爾袞碾得粉碎。

距離鮑丘水六裏地的一個小山坡上,白色的旗幟上一條青龍正在烈風中飛揚。大旗下麵,多爾袞正坐在戰馬上,多鐸與他並肩而立。

多鐸自從敗在孫元手下之後,大病了一場,精神一直都不是太好,人也膽小了許多:“多爾袞,這一仗我們能贏嗎,是不是將中軍也壓上去?”

“不用了,明狗已經大潰,還用得著中軍動手嗎,多鐸,你現在這模樣不太好,非常不好。”多爾袞哼了一聲:“不過是區區一個孫元罷了,怎麽將你嚇成這樣?放心好了,據斥候來報,寧鄉軍在濟南沒有跟上來。哼,其實,我倒是希望孫元能夠來這裏。若如此,我必調動所有主力,將寧鄉軍完全幹淨徹底地吃掉。否則,他那支黑旗軍豈不成咱們滿州勇士的夢魘了。可惜啊,可惜……”

惋惜的同時,多爾袞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他最近的心情相當不錯,自從嶽托死在孫元手上之後,他已經徹底地將右翼軍吞並。到如今,他睿親王的實力已經膨脹成為滿州第一,將來,即便是皇帝見了他多爾袞也得客客氣氣的。

“嘿嘿,嶽托無能,死不足惜。這麽多兵馬,還不是靠我們兄弟才帶回遼東,而且還保著繳獲不失。馬上就是青黃不接的日子,今年氣候不對勁。遼東老家要想平安度過這個荒年,還不都是咱們倆的功勞。”他舌頭很長,在夕陽中,猩紅得嚇人:“不用擔心,秦軍已經完蛋。傳我命令,各部抓緊時間架橋,所有物資和人口,順次過河,不要亂。前麵,就是長城。我多爾袞,帶大夥兒回家。”

夕陽落到西邊地平線下,戰鬥已經結束。

滿天都是星鬥。

原野一片肅殺,月亮升起,滿地清輝。

幾十萬士兵、生口、沿著已經搭建完畢的浮橋,喧囂地過河。

血腥味依舊濃重,在官道邊上,一具具明軍士兵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擺放著。

一堆接一堆頭顱散亂扔在一邊,堆成小山。

所以的死者都瞪著不甘的眼睛。

清兵隻有五萬不到,卻俘虜了二十多萬人口。

在敵人刀槍的驅使下,所有的人都默默地向前走著,看到這麽多死去的朝廷士兵,生口們眼睛裏已經沒有絕望,有的隻是麻木,生無可戀的麻木。

……

“呼哧”“呼哧!”在遠處,明軍還在潰散,但天已經完全黑下去。一入夜,因為夜盲的關係,無論哪一方,都會不約而同的停止戰鬥。

也因為如此,潰敗的明軍才算稍微鬆了一口氣,不至於被多爾袞連皮帶骨吃個幹淨。

輔兵和民夫還在胡亂地叫著喊著,向著無知的方向不要命的跑著。因為夜不能視物,很多人跑著跑著,就一頭載倒在地上,被後麵的人踩得大聲慘叫。

有的人因為跑太長的路,口鼻都滲出血來。

在一處高地上,聚攏了一堆渾身的鎧甲的士兵。不用問,定然是明軍主力戰兵。

身上負著二十多斤的鎧甲,又廝殺了一整天,所有的人都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在散亂的火把光線中,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慘白。

“完了,完了,秦軍竟然就這麽完了!”坐在正中的那個中年將領喘勻氣息,突然慘笑一聲:“兩萬人馬,兩萬人馬,一個照麵就被建奴打得放了鴨子。過了這條河,前麵已無我大明朝一兵一卒。縱虎歸山也不過如此,我又該如何向洪總製交代?死了這麽多弟兄,我又該向他們的家人交代?”

說完,他猛地抽出腰刀,就要朝脖子上抹去。

“曹將軍,曹將軍,不要,不要啊!”幾個親兵連忙撲上去,抱腰的抱腰,搶刀的搶刀。

那個姓曹的將軍大聲咆哮:“放開,放開,我曹變蛟若不死,還有什麽麵目回陝西?這麽多弟兄,這麽多弟兄啊,這麽多年屍山血海都過來了,今日竟都丟在這條小小的鮑丘河邊上,我還有什麽資格活下去。”這一聲叫得是如此響亮,到最後,竟喊破了嗓子,眼淚如泉水一樣湧了出來。

沒錯,這一仗打得實在是太慘了。

作為秦軍第一猛將,洪承疇最可依靠的臂膀。仗打到最關鍵的時候,好鋼自然要用到刀刃上。

秦軍可是打老了仗的,而且,在洪承疇和孫傳庭的**下,更是剽悍狠辣,在西北可是打出赫赫威名的。雖然還不至於相盧象升那樣被農民軍視為閻王,可這幾年,農民軍卻被他們打得魂飛魄散,放棄陝西根基之地,山西、河南、安徽、湖北、四川地滿天滿地亂躥。

連戰連捷,加上三秦子如秦腔那樣特有勇猛豪氣,更是讓曹變蛟等人開始狂妄起來。

在他們看來,建奴雖然凶悍,可我秦軍也不弱。真在戰場上碰了頭,打個平分秋色,應該不成問題。

卻不想,今日一戰,秦軍碰到建奴騎兵,隻一個照麵就被人家打得滿地找牙。前鋒部隊,頃刻就潰了。

那些建奴簡直就是食人生番,手中的長兵器的柄有海碗粗細,隻一掃,秦軍士兵就好象稻草人一樣飛了出去。

這樣的戰鬥,是不對稱的。

可洪總製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將建奴死死地擋在鮑丘河南岸。

於是,曹變蛟隻能將一隊接一隊部隊投入戰場,到最後,就連他自己也親自衝鋒在前。

可這卻沒有任何用處,士兵們已經被建奴徹底地打破了膽。

也不隻到是誰喊了一聲“敗了”,然後,成千上萬的人調頭亂跑。

仗打到現在,已是無力回頭。短時間內,就算換洪總製在這裏,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重新整頓部隊。況且,背後還有建奴的騎兵在不歇氣的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