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果然當得起三千兩
同上次的平靜恬淡不同,孫元這次見到韶虞人時,這女孩子滿麵都是喜色。她身上換了一件寬大的蔥色褙子,顯得利索而清雅,就如同一朵剛剛開放的空穀幽蘭。
屋中擺設很是簡單,隻一張不大的書桌,一幾,一琴。
香爐的鶴嘴吐著淡薄的青煙,讓人心曠神怡。
進屋之後,孫元就用玩味的目光看著韶虞人,就好象在看一件希奇的東西一樣。確實,這還是他穿越到明朝之後第一次同這種高級青樓女子接觸。上次因為是抱著目的而來,自然沒有那樣的心情。
據說,韶虞人在沒有跟楊澤之前身價不菲,你進了《玉京樓》得先打茶圍,不散出去幾十兩銀子,根本就見不了她的麵。等到終於看到人了,多半是吃上幾口茶,就會說身子乏了,然後你得知趣離開。當然,你說的話若是投了她的緣,還會破例為你唱上一首小曲才會被送客。
如此反複幾次,你才有資格同她進一步熟絡,然後再談得上吟詩作賦,飲酒暢談什麽的。
總的來說,你若想在這個時代風流快活,沒個幾千兩的身家卻是沒有任何可能。可見,古代高級青樓宵金窟窿一說並非沒有道理。
當然,外間一錢銀子一次,公雞對母雞那種窯姐卻是另外一回事情。
雖然對風月業心中反感,但孫元還是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子長得非常漂亮,有一種叫人見了就心跳加速的魅力。
穿越到明朝之後,總算看到一個過得去眼的美女啊!
孫元不覺心中暗歎:這古代的美女也實在是太少了,要想見上一個,得花上幾十兩銀子。尤其是這種琴棋書畫俱精,又談吐風雅的知識女性,那簡直就是稀缺資源,國民偶像啊!
孫元亂糟糟的心思韶虞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可被這人大大方方地看著,她還是有些不自在。別的男人見了自己,要麽是一副色授魂予模樣,要麽就是故意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但眼前這個少年郎君卻是如此的淡定,那眼神中滿是平靜,沒有一絲邪念。
這就是一個心底坦**的君子。
不過,他看奴家的眼神就好象是在看一個普通物件,這卻卻是叫人心中不那麽愉快。
韶虞人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微笑道:“奴家猜公子今晚必到,早就等著你呢!”
孫元大方地坐下:“姑娘有請,小生自然是要到的。況且,小生還有求於姑娘。”
韶虞人:“公子所說的可是那兩個條件,奴家既然請公子過來,那自然是千肯萬肯的。公子要見了顧橫波,等下就能看到。至於第二個條件……”
孫元笑著打斷韶虞人:“姑娘這麽痛快就答應了,難道你就不怕小生提出出格的要求,比如欲一親姑娘芳澤嗎?”說著話,他心中一動,故意將色迷迷的目光落到韶虞人飽滿的胸脯上。
別的女子若是聽到這樣的話,隻怕早就又嬌又羞,紅得將頭低了下去。但韶虞人卻是微微一笑說:“孫公子,奴家從小生在青樓,什麽樣的風流人物沒見過。這些年,覬覦奴家美貌的人也不是沒有,早看得多了。”
說到這裏,她幽幽一歎:“說句難聽點的話,那叫閱人無數,剛才公子看奴家的眼神清亮透徹,其中卻沒有半點**邪。由此可見,孫公子乃是一個正人君子,又何必跟奴家開這種玩笑呢?”
孫元心中讚了一聲:好一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片子,你雖然生的美貌,可惜卻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再說,我好好兒幹嘛要同你一個青樓女子牽扯,你未來男人可是楊澤。若是同中都守備太監搶女人,那不是嫌命長嗎?
孫元正色道:“姑娘,敢問小生所作那首詩可能用?”
一聽起孫元所作的那首詩,韶虞人麵上露出沉醉之色,似乎還在回味那詩句中雄渾磅礴的氣韻:“奴家何德能能,今日竟能當著中都諸賢之麵演唱如此佳作?公子對奴家的看顧,奴家感激不盡。”
說完就是盈盈一福。
孫元忙伸手虛扶:“姑娘客氣,孫元這次是有求於你,慚愧,慚愧。”
韶虞人輕盈地直起身子:“公子請說,若是小女子力所能及,卻是不敢推辭。”
“如此多謝姑娘。”孫元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才站起來深深一揖,道:“好叫姑娘知道,小生乃是揚州府如皋縣糧長,這次得了官府派遣押運秋糧來鳳陽。在路上因為耽擱了些日子,虧空不少,竟無法入庫取得南京戶部駐鳳陽官署的堪合。聽聞姑娘在守備太監那裏有路子,小生想請姑娘幫忙說項。”
先前韶虞人雖說麵對著孫元的玩笑一臉的平靜,可現在聽孫元他的第二個條件是向請她走楊澤門子時,心中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
不過,她還是很快平靜下來,道:“奴家過完年確實要嫁給楊守備為妻,不過,夫家的事情,奴家不過是一芥女子,卻不好過問,還請公子諒解。”
孫元心中一震,又是極大的失望。想不到自己忙了這麽長時間,手段用盡,心血耗幹,最後卻得到了這麽一個結果。
他苦澀一笑,又是一拱手:“既然姑娘不肯插手楊守備的政務,小生也不敢強求,能夠得到姑娘邀請參加如此盛會,卻也是小生的運氣。感激都還來不及,那裏還敢有怨言。”
孫元心中突然一陣慌亂,自己殺了冒成三人,這堪合又拿不到手,眼見著明天晚上農民軍就要進城了,難不成自己就這麽空手逃回如皋?
他已經將戶部梁大使得罪到死,現在就算起出黃金,盡樹繳納入庫,人家也不肯收。
這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到現在反鬧成了一場笑話。
“不過。”韶虞人又接著道:“敢問孫公子這次押運秋糧到中都,虧空多少?”
孫元苦笑:“按照規定,孫元此次需押運一萬多石白米來中都,這一路民夫吃用下來,十成中已經去了九成。”
“一萬石糧食,也不過三四千兩銀子罷了。”韶虞人微微一笑:“孫公子那首佳作字字珠璣,千金難得。且放心好了,明日奴家就叫小梅送三千兩銀子去你下榻之處,當作此詩的潤筆。還望公子不吝收下。”
“啊!”孫元大吃一驚,這女人一出手就是三千兩,好大手筆,真有錢啊!
可是,自己現在就算拿錢來也沒任何用處,得不到堪合,依舊要陷在這鳳城裏脫身不得。
正在這個時候,“呼”一聲,房門退開了。
孫元回頭看去,卻看到一個身著大紅宮裝的老人大步走了進來。
韶虞人連忙拜下去:“妾身見過楊公公。”
這人竟是中都留守太監楊澤,孫元嚇了一跳,也微微一作揖:“小生如皋孫元,見過楊公公。”
楊澤卻不理睬孫元,大步走到韶虞人麵前,愛憐地將她扶起,連說了三聲好:“好,想不到娘子你竟然是如此一個知禮數識大體之人,自己出錢還人情,卻不肯打著咱家的牌子招搖,好,好女子,不枉我疼惜一場。”
韶虞人幽幽道:“奴家當不成公公誇讚。”
“怎麽當不起,咱家說你當得起,你就當得起。”楊澤掃了立在一邊的孫元一眼,咯咯冷笑:“咱家隻是奇怪,此人的詩作怎麽就當得起三千兩銀子了?把來看看,看看是不是勝過那侯方域,孫元,你最好不要讓咱家失望!”
原來,剛才楊澤聽說韶虞人和孫元在房中私會時,急怒攻心,就急忙跑了過來。等到門口的時候,他就站在外麵偷聽了半天。
在聽到兩人並不是私下約會時,氣才順了許多。
又聽到韶虞人為了不給自己添麻煩,甚至願意自逃腰包給孫元潤筆時,心中既憐且愛,又將怒火著落到孫元身上。
看著孫元身上連件秀才的讕衫都無,想必是沒有功名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花言巧語哄住了虞人?等下他的詩若是不堪入目,休怪咱家心狠手辣。
韶虞人忙將孫元的詩稿遞過去,楊澤拿到手中,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讚了一聲:“字寫得不錯。”
他畢竟是老人了,目力不濟,就慢吞吞地看了起來。
出現了這麽一個不該出現之人,又是鳳陽城的當家人,孫元說不緊張也是假話,就忍不住將目光落到楊澤身上。對於這首抄襲而來詩作,孫元是有信心的。可各花入各眼,說不定這詩人家就不喜歡呢!
隻看了一眼,孫元心中就安穩下來。
原來,那楊太監雖然麵容如常,可後頸上卻有一叢寒毛猛地豎了起來,脖子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孫元心中冷笑:明清詩詞的代表作之一,若連你也打動不了,也枉我穿越一場。區區侯朝宗,又算得了什麽。侯方域之才在於散文,至於詩詞,在明清兩朝也不過是二流罷了。
……
良久,楊澤突然長長次吸了一口氣:“果然當得起三千兩銀子。”
話剛說完,他猛地轉過頭來看著孫元,那目光卻是紅的,就好象饑餓的人看到紅燒肉:“你叫孫元。”
韶虞人忙笑道:“孫元,字太初,如皋士人。”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間,楊澤放聲尖笑起來:“老天開眼,老天開眼。楊一鵬老匹夫,你這次又是請來顧橫波,又是請侯朝宗賦詩,不就是想狠狠地駁虞人的麵子嗎。虞人是咱家未來的夫人,你贏了她,就是打咱家的臉。可歎啊可歎,天不絕我楊澤,有此詩在手,咱家怎麽會輸?咱家等不及看到楊老賊你失望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