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金工車間

這諷刺的口吻讓周仲英非常生氣,最近兩年,自從揚州鎮在西亭開設工場,將大把真金白銀撒過來之後,鎮中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滿是銅臭氣。

周仲英淡淡道:“白家娘子,難道某就不能去酒樓會三朋四友嗎?不過是幾錢銀子的酒飯而已,又算得了什麽?”

“喲,幾錢銀子的事,周秀才你生發了?”白家娘子故意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拍額頭:“我卻是忘記了,你將娘子在工場做工。你還別說,你家娘子真是不錯,那胳膊壯得,那力氣大得,都能當全勞力使了,想必得的工錢肯定不少。周秀才你娶了這樣的娘子,那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呀!”

這話中的語氣很是不善,分明就實則周仲英百無一用,是個吃軟飯的。

周仲英徹底爆發了,罵道:“你好好的一個婦道人家,在背地裏說人長短,還算是個女人嗎?還有,你趴在牆頭看別人,乃是不貞。”

白家娘子大怒,巴掌將牆頭的積雪拍得騰了起來:“姓周的,你說什麽,再說一句,小心我撕爛你的逼嘴!什麽不貞,姑奶奶就算不貞也不會看上你這個酸丁。你還讀書相公呢,整日讓自家婆娘在外麵拋頭露麵,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在工場做工,鬼知道她是否出牆了,她倒是貞得緊啊!”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周仲英一張臉變成了白。

“咯咯,沒話說了吧,跟老娘鬥嘴!”白家娘子得意地笑了起來:“周秀才,你還是快些去將你家娘子尋回來吧,若是遲了,說不定就被人拐走了。她若是走了,你豈不是要餓死,咯咯!”

周仲英捏著拳頭:“好,我就去將她尋回來,你等著,你等著!”

熱血一上頭,周仲英這次走得分外地快,腳步也踏得分外地穩。

不片刻就來到了揚州鎮的製造局,就看到眼前是一條長長的圍牆,圈出去大約上百畝地,也不知道圍牆裏麵究竟是什麽情形。

圍牆根處有幾個洞,正突突地朝外排著熱騰騰黑油油的汙水。

圍牆後麵每隔兩百步就修了一座望台,上麵立著兩個手支弓弩,全副武裝的看守。

終於大門口,則用鐵柵欄惟封閉,門口也立著兩個手執明晃晃兵器,身著鎧甲的士兵。此刻正值午後上工的時辰,不斷有匠人走進去。一到衛兵跟前就掏出一塊牌子遞上去,待查驗無誤之後,衛兵才揮手放行。

周仲英來的時候氣勢洶洶,可一到跟前,見到武裝到牙齒的衛兵,卻慫了。江北四鎮的軍爺們可認不得什麽讀書種子不讀書種子,惹惱了他們,當頭就是一刀,你死了也沒地方講理去。

揚州鎮的兵他不知道,可這一年來,江北的士紳百姓死在高傑、劉澤清、劉良佐的痞子兵手下的人還少嗎?

一時間,周仲英後悔了。

正當他在跟前探頭探腦時,卻聽到頭上有人大喝一聲:“幹什麽的,形跡可疑,非奸即盜,來人,拿下!”

原來,他在不覺中竟走到一座望樓下麵。

這一聲喊當周仲英魂非魄散,想逃,可一看到上麵拉圓了的弓,兩腿卻軟得想麵條,無論如何也買不動步伐。

聽到叫喊,守大門的衛兵跑過來:“站住,站住,幹什麽的?”

眼見著就要被人捉住,周仲英猛地看到大門邊上的圍牆上貼著一張公告,正是揚州鎮這次招收公務員的考試公告。

他心中一動,立即叫道:“我不是盜賊,我不是盜賊,我是來報名參考的。我叫周仲英,通州西亭鎮的秀才。”

聽到他自報家門,兩個跑過來的衛兵才停了下來,看了看他的模樣,笑道:“還真是個秀才相公,剛才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說著話,就拱手道歉。

見這兩個軍漢倒也知禮數,周仲英鬆了一口氣,支吾了幾句,再不敢停留,轉身就要走。至於來尋自家娘子的事情還是算了,保命要緊。

“等等,周相公不是要報名嗎,怎麽走了。”一個士兵好奇地攔住他,道:“請跟我來吧!”

說著,二人就將他王軍械製造局裏迎。

周仲英心中暗叫:苦也!

就強笑道:“軍爺,這報名科舉,不是要去通州衙門禮房嗎,你們怎麽叫我進軍械所去?我還是自己去通州吧!”

一個士兵一邊拉著周仲英,一邊客氣地解釋:“周相公你卻不知道,我家侯爺說了,因為此是考試實在匆忙,很多士子怕是來不及去城中報名。因為,我揚州鎮又在其他地方另外設置了幾個報名點,軍械所裏也有一個,你來得正合適,也不用跑通州那麽麻煩了。”

周仲英又叫了一聲苦也,隻得硬著頭皮跟著兩人走進大門。

剛一進門,迎麵就一陣轟隆的響聲和彌漫的黑煙,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情況,頓時被熏得頭昏眼花。

須臾,就進了一座院子,被塞進靠左的廂房裏。

裏麵坐著一個二十出頭的文吏,麵相很是和善。

見周仲英進來,又報上名字,他很麻利地問了問他的情況,又翻開一本薄子,查了查,道:“周仲英,恩恩恩,西亭是有這麽個人,秀才功名。”

然後又問:“周相公,你這次來報名,可帶了裏保的保書,或者廩生的推薦信……”見周仲英一副茫然的樣子,他笑了笑:“忘記帶了?不要緊,不要緊,後補也可以,反正知道有你這麽個人就好了。我先將準考證給你弄好,將名字登記上。”

說完,就忙開了。不片刻,一張什麽所謂的“準考證”就填好了,是一張羊皮紙,大約一本書大小。上麵添著周仲英的名字、相貌特征、家中人口情況。

然後就讓周仲迎在準考證和相關文書上蓋上指印,等到周仲英將一應執照樣辦妥,這個年輕人快樂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在這裏等了三天,總算等到一個報名的,否則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侯爺交差!”卻是如釋重負的樣子。

拿著準考證,周仲英有種被人給賣了的感覺。

從那裏懵懂地走出來,在外麵立了半天,周仲英這才想起自己過來是尋老婆回家的。

可眼前到處都是煙霧與灰塵,幾口高大的爐子正在朝外噴吐著火焰,就如同猙獰的惡龍。這情形,就如同傳說中的地獄一般,卻又如何尋得到路。

正頭昏之時,就看到一個身穿鬆江棉衫的高大青年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過來,他身邊還跟著兩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看起來很是氣派。

這青年身上打扮和剛才周仲英報名時所見的那個書辦一樣,心中頓時一動:說不定此人就是這軍械局的小吏,找他問問吧!

一般來說,衙門裏小吏都沒有功名,也不算官。而且,在世人眼中,胥吏胥吏,可不是一句好話,可見小吏的社會地位。

周仲英好歹也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心中卻是不懼,就走上前去一拱手,笑道:“在下西亭周仲英,有禮了。”

“大膽!”那年輕人後麵的兩條壯漢同時一鼓眼睛,朝前邁出一步。

那青年卻是一擺手,示意二人退下,又看到周仲英手上的準考證,眼睛頓時一亮:“你是來報名參加揚州鎮公務員考試的,秀才?”

周仲英正要找他問事,當下就故意笑道:“對,是來報名的,在下周仲英,讀了幾十年聖賢書,聽說孫總兵要招賢納士,就過來看看,看看揚州鎮是不是有那個誠意。”

那青年人笑道:“也就是招收一批公務員幫著管理地方民政,周相公剛才攔住某,所為何事?”

周仲英:“想問下你是否是這軍械局的人。”

那青年道:“算是吧,怎麽了?”

周仲英想了想,依稀記得渾家同自己說過她在金工車間做工……金工車間,好拗口的名字啊。

“敢問小哥,金工車間怎麽走?”

“金工車間,你要去金工車間?”那青年明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對車鉗工也有涉獵?”

“不懂。”周仲英搖頭:“就是去尋個人。”

那青年笑道:“據我所知道,金工車間可是揚州鎮一等一的重地,戒備森嚴,一般人可進不去。你要去尋人,怕是不行的。”

周仲英卻突然問:“小哥,你能不能進去?”

那青年一愣:“我嗎……自然是能夠進去的。倒是巧了,我剛才正要去金工車間。”

周仲英連忙拱手:“小哥,看你模樣也是讀過幾年書的士林同道,能不能行個方便,帶我過去?”

“讓我帶你進車間?”青年一臉的不可思議。

“還請幫幫忙,幫幫忙。”周仲英不住拱手:“不情之請,實在是家中有要事,不能耽擱。”

“家中有事,什麽事?”青年問。

周仲英突然紅了臉,低聲道:“我家娘子正在……在那裏做工,家裏有事,所以我才過來尋她……”堂堂一個秀才,卻讓妻子在外做工,周仲英隻恨不得腳下有條縫隙好鑽進去。

年輕人的表情嚴肅起來,“原來是這樣,原來你妻子在軍械局做工,還是金工車間的技術工人,若家中有事不讓你過去,還真有些不近人情了。”

他轉頭問身後的一個大漢:“軍械局的規定中可否有家屬進廠探視這一條?”

回答說:“有,生產期間,外人不得入內探視,工人不得離開崗位。”

年輕人又問:“若我帶人進去了,這個先例可能開?”

“自然可以。”

“好。”那青年回頭笑了笑:“周仲英,鐵膽周仲英嗬嗬,天下萬水俱同源,紅花綠葉是一家。你我相識,也算有緣,就隨某進去吧!”

周仲英大喜:“多謝多謝。”英卻突然問:“小哥,你能不能進去?”

那青年一愣:“我嗎……自然是能夠進去的。倒是巧了,我剛才正要去金工車間。”

周仲英連忙拱手:“小哥,看你模樣也是讀過幾年書的士林同道,能不能行個方便,帶我過去?”

“讓我帶你進車間?”青年一臉的不可思議。

“還請幫幫忙,幫幫忙。”周仲英不住拱手:“不情之請,實在是家中有要事,不能耽擱。”

“家中有事,什麽事?”青年問。

周仲英突然紅了臉,低聲道:“我家娘子正在……在那裏做工,家裏有事,所以我才過來尋她……”堂堂一個秀才,卻讓妻子在外做工,周仲英隻恨不得腳下有條縫隙好鑽進去。

年輕人的表情嚴肅起來,“原來是這樣,原來你妻子在軍械局做工,還是金工車間的技術工人,若家中有事不讓你過去,還真有些不近人情了。”

他轉頭問身後的一個大漢:“軍械局的規定中可否有家屬進廠探視這一條?”

回答說:“有,生產期間,外人不得入內探視,工人不得離開崗位。”

年輕人又問:“若我帶人進去了,這個先例可能開?”

“自然可以。”

“好。”那青年回頭笑了笑:“周仲英,鐵膽周仲英嗬嗬,天下萬水俱同源,紅花綠葉是一家。你我相識,也算有緣,就隨某進去吧!”

周仲英大喜:“多謝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