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鼠

我知道時不我待。這幾十條蛇擋不了它多久。一旦蛇掛了,就輪到我和桃花了。

我想帶著桃花逃跑。但是就這白鼠的速度來看,我們跑不到大門口就得掛。

我死了不算什麽。但是桃花得活著。

我後悔了,我不該搬開那個破櫃子,不該帶桃花來我家,甚至不該去相親。但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

大火燎房頂,不是痛哭流涕的時候。

我拉著桃花,讓她吹著笛子慢慢往外退,動作要小,不要驚動白鼠。一旦笛聲微弱到不能控製那些蛇的時候,就馬上逃。頭也不回地逃。不用管我,我盡量拖住它。小白鼠再猖狂也不敢到千眼井去。

桃花虛吹著笛子,滿臉焦急得搖了搖頭。

我知道現在不是你推我讓的時候。於是拍了拍桃花的頭,拔腿跑到我家唯一完好的正房。拽過那條快發黴的被子來。盡量把身上裹嚴實。

這白鼠不過仗著奇寒的鼠毒殺人。我裹上被子,至少能讓它一時三刻咬不透。能拖一會是一會。給桃花爭取點時間,總不能連槍栓都沒拉響就讓人給斃了。

從屋子裏走出來,我發現那些蛇已經少了三分之一了。

我順手撿起地上的鐵鍬來。打算故伎重演,把小白鼠拍扁到地上。不過這件事的難度可想而知。它的速度太快,快到任何反抗都隻是象征xing的。

桃花還是不肯走,她知道我要幹什麽,搖著頭,淚流滿麵。那笛子始終沒從嘴唇上拿下來。

我想,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一定要聽聽桃花的笛聲,給人聽的笛聲,而不是給蛇聽的。那一定是美妙的仙樂。

我衝桃花大吼:“走。快走。你跑的快了還能搬救兵回來救我。跑得慢了就隻能給我收屍了。”

桃花還是搖頭。

“怎麽他媽這麽不聽話。”我怒了,第一次罵桃花。

她的眼睛裏露出驚恐的神色。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我現在的樣子這麽可怕?把桃花嚇成這樣?

不對,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回頭看去。

原來,小白鼠已經把頭扭向了我們這邊。大有跳過來的意思。

桃花撲通一聲,坐倒在地。腮幫子鼓鼓的,滿臉的疲憊之色,顯然體力不支。看來,桃花已經使出全力了。她嘴邊的笛子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日光照在上麵,我看見笛子正在高速得顫抖,或許,下一秒它就會崩裂,或許,下一秒,她就會暈厥。而遠處的蛇受了笛聲的激勵,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再不像剛才躲躲閃閃得遊鬥。這時候全都衝上去,一命換一命的打法。不,根本是在用生命換時間。

那隻白鼠明顯的不耐煩。在蛇群中奔跑跳躍。看樣子想盡快結果了這幾條蛇,然後趕過來對付我和桃花。

大浪淘沙,一場大戰,剩下來的這些蛇,都是蛇中的佼佼者了。他們身手快捷,頗具靈xing。躲過不少次白鼠的攻擊。在左支右絀之下,個別的還想反擊一口。偶爾有的不幸被咬,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想纏住白鼠,給同伴製造一點活下去的機會。

所以,現在這些蛇雖然數量大大減少,但是質量占優勢,彼此心靈相通,配合的很好。拚起命來也著實讓白鼠頭疼。不過據我估計,它們頂多再撐兩分鍾。我揮動著鐵鍬,大吼了一聲:“要死一起死。”身上裹著棉被就衝上去。

我知道我現在的裝扮肯定很怪異。但是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預防手段了。

戰場在西廂房的牆角。我邁進門(其實這間房子已經沒有門,曾經有門框的那麵牆已經在上次被我撞塌了)。我剛跑進去,突然一股奇寒傳來。透過鞋底。由腳至腿,由股至胸腹。陡然間,我隻覺得動作都比平時慢了幾倍。我身上裹著棉被,但是絲毫不起作用。這種寒冷不是棉被所能抵禦的。

每往前邁一步,身上的寒冷就加重一層。我覺得動作越來越僵硬,衣服都要凍成硬塊了。

不可能!這一定是幻覺。我還沒有被咬,怎麽可能會冷成這樣?這是幻覺,這是幻覺。

我在心裏默念。

有時候意念的力量真是強大。漸漸地我可以罔顧周圍的寒冷。雖然那種冷直透心田,讓我反胃不已。但是已經不能再阻礙我的行動。

我的眼裏隻有那隻白鼠,此時它被那些蛇糾纏住,殺傷範圍不大,一時騰不出精力對付我。我打算一鼓作氣,衝到它麵前,狠狠地拍上一下。

突然,它隻衝我紮了眨眼。老鼠可以有表情嗎?我覺得這隻老鼠的眼神裏滿含了陰謀和嘲諷。

我不管它,揮動鐵鍬,使勁向它拍去。

絲毫沒有懸念。它輕輕巧巧得躲開了。

它衝我齜牙咧嘴,想跳過來咬一口。

但是我比它大太多,手裏又拿著鐵鍬,攻擊範圍很大。所以我能打到它,它一時間卻不能咬住我。更何況有幾條蛇在中間阻攔,正尋找機會給它來上一下子。

我舉著鐵鍬,繼續尋找機會。那幾條蛇也真是有靈氣,可能bi到生死關頭之後都會這樣吧。它們奮不顧死得進攻。拚著嚴重的傷亡把小白鼠bi到一個死角。

真TM是忠烈的蛇啊。如果我能活下來,一定給它們在這豎一個紀念碑。

我腦子裏胡思亂想,也不知道是興奮地還是嚇得。但是手上動作絲毫不慢,鐵鍬緊配合群蛇的進攻,帶著一陣疾風拍了下去。

小白鼠趴在地上,再沒有躲閃的餘地。鐵鍬瞬間落地,此時哪怕它動作再快也不可能逃開了。我心裏激動,我要打死它了?它要被我打死了?

我要剝了它的皮送給桃花媽。我要給戰死在這的蛇立碑。我要……

我滿腦子的念頭在一瞬間閃過。這時候就聽見一聲悶響。鐵鍬砸在地上。

我的手被鐵鍬把震得發麻,鐵鍬的鐵頭直接斷為兩半。一半連在木柄上震動不絕,另一半疾飛出去,釘到對麵的牆上。

但是,地上沒有小白鼠的屍體!連根鼠毛都沒有!

它憑空消失了。

我驚懼不已,它去哪了?這是瞬間移動啊,白蛇的法術啊。

我四處張望,尋找小白鼠的蹤跡。一回頭,發現它就在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我知道被它咬到是什麽後果,連忙跌跌撞撞向後逃。

那隻小白鼠並沒有追擊。反而身體開始脹大,速度驚人。隻是幾秒鍾的工夫,就變得比野豬還大。

此時它身上的長毛根根可見,尖銳、堅硬,像刺向空中的矛。大嘴一張,尖利的獠牙沾著血絲,一陣腥風吹得我差點摔倒。

我幾乎被嚇傻了。完全不知道躲閃。實際上也根本躲閃不開。

小白鼠,啊,不,應該稱它為鼠怪。幾米長的尾巴甩過來,一下把我卷了過去。尾巴上的硬毛刺穿了被子,一直刺到我身體裏。我痛得撕心裂肺。不過,這時候也沒時間撕心裂肺了。

鼠怪張開大嘴,直接向我頭上咬下來。如果被它咬到,我這顆頭就到它肚子裏了。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手中的半截鐵鍬。用力向它喉嚨裏刺去。

鼠怪嚎叫著把我甩開。

我爬起來。手裏緊依然攥著那柄破鐵鍬。鼠怪躺在地上,喉嚨裏的血直噴出來。濺了我一身。

我心中狂喜,心想:“這樣你還不死?”顧不得檢查身上的傷。提著鐵鍬走過去,打算再給它來上幾下子。

哪知道我走過去一看,躺在地上的根本不是鼠怪,是桃花。她的脖子上一個大窟窿。血已經流的差不多了,混著肺裏的氣泡,汩汩得往外冒。

我殺了桃花?我把她當成了鼠怪?

瞬間我冷汗遍體,巨大的自責湧上心頭:“桃花……。”我嘴裏喃喃自語了一聲。隻覺得再不想活在世上。

抬手舉起沾著桃花血的鐵鍬。手上用勁,向自己喉嚨裏刺來。

突然,我肩膀上一股刺痛傳來。周圍的景色全都變了。

我麵前的桃花消失了。而我也並沒有跪在西廂房的地上。而是站在門口,手裏舉著鐵鍬,作勢要往自己脖子裏插進去。

我回頭,桃花麵色蒼白,手裏拿著一隻崩裂了的笛子,笛子斷茬尖利,正cha在我肩膀上。

桃花虛弱地說:“你被白鼠的幻覺迷住了。”

我馬上明白過來。轉頭再看白鼠,發現現在的戰局又為之一變。

群蛇戰到現在,隻剩下三條。笛子已經斷了,它們不再受桃花的控製。但是它們沒有逃跑,估計它們也知道,如果掉頭逃跑的話,幾秒鍾就會被小白鼠殺了。倒不如和白鼠周旋一番,能多活一時片刻,沒準就有了轉機。

這三條蛇都是萬裏挑一的佼佼者。失去了桃花的控製。它們反而更冷靜和睿智。憑著幾十年的捕食和被捕食經驗,擺出一個陣勢。

它們尾部纏在一起,三顆蛇頭對應著三個方向,形成一個周密的防護圈,把脆弱的身體牢牢保護在內部。

白鼠被它們堵在牆角。隻要攻擊其中一條蛇,就會被另外兩條偷襲。

而這三條蛇也不再用慣常的捕捉手段:把獵物纏住,待它窒息而死後再吞食。反而張大嘴,時刻準備著趁白鼠不備,把它吞進去。

雖然活吞白鼠的結果是必死,因為恐怕誰也不能承受白鼠奇寒的鼠毒。但是隻要吞下去,強大的胃酸至少能把白鼠整的半死不活。另外兩個同伴估計就能得救。

這些蛇沒有舍己為人的觀念。也不懂犧牲。完全憑著自身的本能來做這件事。

此時白鼠顧慮重重。雖然仗著身手快捷和鼠毒厲害,勝券在握。但是顯得束手束腳。一時間倒不易衝破三蛇的**。

我打算加入戰團。時機稍縱即逝,再不出手恐怕會追悔莫及。

鬼使神差得,我對桃花說:“把你的蛇牙項鏈拿過來。這些蛇能感應到蛇王,沒準這隻老鼠也能。用項鏈詐它一下也好。”

身後的桃花並沒有動靜。

我回頭看去。隻見桃花倒在院子裏,臉白的像一張紙。我心中大急。忙趴下去,匆匆試了一下,嗯,還有氣,估計是暈倒了。

容不得耽擱,我一把扯下桃花的項鏈。看準小白鼠,扔了過去。

白鼠正在想方設法得拆散三條蛇的聯盟。蛇牙項鏈掉到它背後。蛇王的氣息從背後襲來。前所未有的危險讓它身上的鼠毛猛地豎起來。閃電般得向前一躥。

等它明白過來那隻是幾顆蛇牙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條蛇正在前邊等著它。見它慌慌張張得躥過來,大嘴一張把它叼住了。

我趁著這個機會,大喝一聲,使盡全身的力氣撞向西廂房的牆壁。

西廂房本來就不結實,上次被我撞壞一麵牆之後更是搖搖欲墜。這次在我大力撞擊下再也支撐不住。轟隆一聲倒下來。把三條蛇和小白鼠都壓在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