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其實從很久以前就被提出過了,隻不過因為家裏實在沒錢才拖到現在。當時陳穀雨決定留下來的時候,這小小的家也從孤單的一個人變為了溫馨的兩個人。雖然兩人名義上是姐弟,但說到底終究還是有著男女之別的,這兩間小小的屋子就顯得有些不夠了,因此此刻提出來後一切都順理成章。
除夕前是陳穀雨睡在這原本就是臥室的屋子裏,而蘇笙兒則是睡在廚房,除夕之後兩者就調換過來了,蘇笙兒自然拒絕,但陳穀雨也是拿出了魄力不肯換,最終還是這樣保留下來。廚房裏的空氣微濕,還時常伴有異味,晚上睡覺的時候很不舒服,久而久之,對身體也是有害的。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很快就商量好了擴建的事,有了五十兩銀子後再加上家裏還有一些存款,可以做許多準備。
那天晚上其實還講了很多東西,畢竟在尋常人家這已經是一筆巨款了,而那個時代房子並不是什麽珍惜的物事,土地資源豐富,院落府邸比比皆是,因此相對而言並花不了多少錢。
第二日清晨,蘇笙兒如同往日一般去往了洛府,從賬房先生那取了銀兩,然後趁著午休的時間回了趟家交給了陳穀雨。陳穀雨今日倒是沒有去風鈴酒樓,而是去找了工人,打聽了價錢,在說定之後,有關的擴建也開始了。
在陳穀雨與蘇笙兒的想法裏,這原來的兩間屋子是不用拆除的,而是在外麵圍個圍牆,然後有個庭院,蓋個小樓之類的,這樣的日子,相信會很好。
商量好一切,這屋子的擴建也開始了,來自城中有名的工人們赤著膀子熱火朝天地幹活,而陳穀雨則是站在旁邊指點著。
“這,這邊,對就是這兒。”
“那邊再過去一點,好的。”
……
工人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僅僅第三天,整個院落就已經初具雛形了,午日時分,陳穀雨如同往日一般在外麵看著工人們幹活,而在不遠處的小巷盡頭,一輛粉紅色的馬車也是悄然轉入了這裏。
馬車整體上顯得比尋常馬車要小很多,車廂內大概隻能坐下一個人,在紅鬃馬的拖動下輕聲停在了陳穀雨的身旁,駕車的是一個身材瘦弱的青衣小仆,待到他跳下車時陳穀雨才發現這是一個女扮男裝的丫鬟,正臉色複雜地看著他。
這是誰……
陳穀雨皺了皺眉,有些疑惑,他在這寧海城裏應該不認識什麽人,難道是來找笙兒的?
馬車上的簾布很快被打開了,走出來一個鵝黃色裙裝的女子,眉目精致,身材婀娜,正含羞帶怯地看向陳穀雨。
“陳公子。”
她優雅地下車,微微福了一福,披散在肩頭的青絲在春風中有些淩亂,但又透露出一種迥異的氣質,美得驚心動魄。
不愧是青樓裏出來的花魁。
陳穀雨愣了愣,但很快恢複了過來,禮貌地回禮:“原來是唐姑娘。”
來人正是元夕夜遇到過的唐雲袖,她看了陳穀雨一眼,笑著說道:“真是萬幸,陳公子還認識妾身,不然的話,妾身還真有點尷尬呢……陳公子,喚妾身雲袖即好,雲袖會很開心的。”
陳穀雨笑笑:“雲袖姑娘,不知你來此……”
他可是很清楚,身為青樓裏的花魁是絕對沒有那麽多自由的,雖然會配有丫鬟,在待遇上也好過其他人許多,但自由方麵還是管的很緊,哪怕是在最開放的靈秀樓,一個當紅的姑娘一個月也僅有幾次自由出遊的機會。
嗯,這位唐雲袖姑娘來此,不知要做什麽?
聽到陳穀雨還是稱她為雲袖姑娘,唐雲袖不禁嫵媚地橫了他一眼,但也無可奈何,輕聲說道:“是這樣的,妾身今日去了趟錢府,正巧經過這裏,方才聽到這邊有著吆喝的聲音,便多看了一眼,不想便望見了陳公子。”
“哦,那還真是有緣。”陳穀雨點點頭,也不多想:“雲袖姑娘,家裏多有不便,便不請你進去坐了,實在不好意思。”
唐雲袖朝他後麵看了一眼:“雲袖明白,陳公子,家裏這是在……蓋房子?”
“嗯,家裏有點小了,擴建一番,挺麻煩的,這幾天都快難住人了。”
“原來如此,陳公子,不妨去買些速建符,這樣會快很多呢。”
“速建符?那是什麽?”
陳穀雨微微一愣,露出疑惑的神色,在他的印象裏可沒有這個名字。
“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那些修煉者大人們將自己的天地之力注入符籙之中,從而產生各種各樣的作用,速建符便是其中最常見的一種,可以快速將這房屋建造完畢,深受大家喜愛。”
陳穀雨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修煉者的東西,笙兒倒是提起過,隻是不知道還可以這麽做。這速建符應該很珍惜吧,我們能夠買到嗎?”
“可以的,因為涉及平日裏的工作,還是很常見,一般雜貨店裏都會有賣,嗯,那邊就有一家,妾身之前進來時倒是無意間看到過。”
陳穀雨笑著點了點頭,微微行禮:“多謝雲袖姑娘,你的這次提點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不然的話,我跟笙兒都在考慮這幾天是不是要住到客棧裏了。”
唐雲袖捂著嘴笑了笑:“客棧倒是沒必要,若真的沒地方能住,盡可以來找妾身,幾間客房還是有的。對了,笙兒妹妹呢?”
“她出去做飯了,家裏因為要做這些工作,我才留下來。”
“嗯,笙兒妹妹也是很勤勞的姑娘。”
“嗬,笙兒是很好。”
陳穀雨點頭,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不禁笑了一聲。
唐雲袖正看著他,望見這忽然的笑容時整個人微微一愣,神色裏有些沉默下去,陳穀雨倒是沒注意到這一幕,考慮了下笙兒今晚大約哪時候會到家以及晚上該怎麽住。
唐雲袖低著頭看到了自己那鵝黃色的繡鞋,默默想了一會兒,有意無意地說道:“陳公子,跟笙兒妹妹長得不是很像呢,笙兒妹妹比較活潑,陳公子則更為穩重,在雲袖看來,倒是陳公子更該是哥哥。”
陳穀雨笑了笑:“我跟笙兒的確不是親緣姐弟,是認的關係,不過真要說起來,我的確是比她大的,嗯,笙兒喜歡就好,姐弟也是不錯的。”
“嗬,原來如此。”唐雲袖微微點頭,然後抬頭看了看天色:“樓裏還有些事,陳公子,妾身便先告辭了,日後再來拜訪……陳公子留步。”
陳穀雨收住步伐,笑了笑,他覺得今日這唐雲袖的到來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理應送一程,但既然她如此說,也就微微拱手:“既如此,那姑娘慢走。”
“嗯,公子勿送。”
馬車在吱嘎吱嘎的聲音中漸漸遠去,陳穀雨回過了身,繼續與工人們一起擴建這個庭院,心中想著唐雲袖所說的速建符,等晚上笙兒回來後,倒是可以商量一下。
馬車裏,車廂雖然狹小,但卻顯得很精致與溫馨,熏香幽幽,唐雲袖脫去鞋襪
斜坐在椅墊上,默默出著神。
與外麵的打扮不同,車廂內其實是有爐火在輕輕燒灼著的,不似外麵尚未褪去的冬寒,因此唐雲袖也脫下了外衫,隻著白色小衣,比之之前的端莊美麗,更多了一絲嬌弱美。
馬車緩緩前行著,窗簾似乎沒有拉緊,一陣寒風襲來,讓女子打了個哆嗦。她猶豫了下,將爐火加大了些,又將**在外雪白的玉足縮入了毛毯中,這才開始想之前發生的事。
此刻,一個較青稚的聲音也從外麵傳來。
“小姐……”
“怎麽了,小安?”
唐雲袖柔聲說道,剛才說話的正是她的貼身丫鬟,也就是外麵駕車的青衣小仆,小安。
“小姐,剛才那位陳公子我也見到了……也就一般啦,根本比不上王公子,孫公子,哪值得你主動來找他,你找了那麽多天,媽媽可是在背後說你好幾次了!”
唐雲袖微微沉默:“小安,不要胡說。陳公子他……是個很好的人呢。”
“不就是那天晚上他冒死拉住了自己的姐姐嘛,要錢沒錢,要才估計也沒才,說得難聽點是衝動,最多也就是那時候比較勇敢罷了……”
“你不懂……我看人一向很準,陳公子絕對是一個值得欽佩的正人君子,至於你說的那些王公子孫公子,他們雖然有才有錢,但他們每次看著我眼中都是**裸的欲望,不就是想要我的身體嘛……嗬,拿到之後自然就膩了,而陳公子不同,他看我的眼神很清朗,很平靜,他並沒有因為我是青樓女子就嫌棄,反而給了我一種久違的朋友的感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很輕鬆。”
“而且,我們這種青樓裏的姑娘,最在乎的,不就是這種安全感嗎,不拋棄不放棄,能夠在任何時候拉住你的手,守護在你旁邊。”
“可是小姐,他……”
“好了小安,別說了,這是我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聽著唐雲袖有些慍怒的聲音,外麵的青衣小仆忙閉上了嘴,可是兩腮鼓起,很是不忿,對陳穀雨的不忿,但更多的是小姑娘獨有的直率的可愛。
唐雲袖在車廂裏幽幽歎了口氣,目光也漸漸遊離起來。
她自然是明白小安心中的擔憂,身在青樓的確是束縛眾多,可正是因為這麽多的束縛,才使得她愈加想要脫離出去,找個好人家,安安靜靜地過完後半輩子。
而那晚在花魁大賽上陳穀雨的出現也使得這個想法更加濃烈,這不會是一個最完美的男人,但卻是一個最值得依靠的男子,事後的相見似乎也證實了這一點。
她相信著,這是上天給她的一個機會。若夢浮生,年年歲歲,她在青樓裏已經厭倦了一切,無奈或是無助,但所幸在那段悲屈的歲月裏,賺夠了贖出自己的錢,也得到了媽媽不會阻攔的承諾,現在差的,隻是一處能夠心安之所。
在花魁大賽上拉住蘇笙兒的手的陳穀雨便給了她這種心安的感覺。
隻是……唐雲袖幽幽想著,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青年忽如其來發自內心的笑容讓她的心不住下沉。
他們是姐弟嗬,但是想起他們的相處,想起他們的笑容,便自然而然地覺得,他們應該是彼此喜歡的。
親情與愛情,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
當發自內心地在乎一個人時,有血緣的便是親情,無血緣的,那自然而然就會演變為愛情了。
他們,也是如此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