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話 掃墓
原來，真正的海嘯才剛剛來臨。
從萬世神王誕生的一刻起，這場海嘯終於掀起了第一朵浪花。僅僅是海嘯之初，便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巨大影響。
原本彼此敵視的兩大帝國艦隊，在萬世神王的影響下握手言和，偃旗息鼓，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從這個角度看，這似乎是好事，實際上卻不然。
萬世神王之所以能讓兩大帝國艦隊罷兵，靠的不是嘴皮子，而是那一身不可思議的神力。他動用神力控製住了兩大艦隊的所有人，上到艦隊司令，下到打掃衛生的仆人，所有人都淪為了神力控製下的玩偶。他們失去了思想，失去了主見，隻懂得服從命令，以及跪地朝拜。
之前薩姆司令還曾經因為背後有神明撐腰而沾沾自喜，可他現在卻淪為了這樣一具可悲的玩偶，如果他能夠恢複意識，認清楚現在的狀況，一定會把腸子悔青。他信仰並尊崇了多年的神明，結果卻奪走了他做為人最基本的東西。
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始而已，一個浪花掀起之後，又帶動起了更多的浪花，引發了更為可怕的災難。
萬世神王遣散了兩支艦隊，讓這兩支艦隊回歸古國，而他本身也先後前往了五大帝國。他每到達一處帝國，便動用神力，將帝國人民變成毫無自主意識的木偶。他先是控製國王以及高官，然後再去控製平民百姓。
兩位神明融為一體之後。神力達到了一個空前強大的地步，擁有足以籠罩全國的能力。在這片神力籠罩之下，沒有任何生物能夠與其抗衡。隻有乖乖臣服這一條路可走。
舊有的教堂以及聖堂全都被推倒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宏偉高大的“聖教堂”，這種拜神場所的標誌物也改頭換麵，換成了一種十字架與星月圖案組合而成的結合體。
前往聖教堂朝拜成為了五大帝國人民最為重要的事情，其重要程度甚至要超過了吃飯喝水。大家每天都會前往聖教堂，然後跪在神像前忠誠祈禱，貢獻出一絲絲的“信仰之力”。
這種信仰之力是新神的力量源泉。隨著信徒的激增，信仰之力也隨之翻倍增長，令得萬世神王獲得了莫大的好處。實力節節攀升。
萬世神王越強大，所掌控的地域也就越遼闊，他掌握的地域越遼闊，吸收到的信仰之力也就越多。兩者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循環。這種循環就像是一個無情的車輪。狠狠碾壓在曆史前進的道路上，為這段曆史留下難以弭平的深痕。
沒有人會想要當木偶人，這跟死了也差不了多少。可是在神力麵前，凡人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隻能任由萬世神王所主宰。
不管是男女老幼，不管是國王還是平民，不管是海軍還是海盜，全都變成了隻懂得信仰萬世神王的木偶人。他們每天除了最基本的生活行動之外。其餘的時間都用在了崇拜萬世神王身上，就算聊天也全都是在聊萬世神王。不會去聊其他話題。萬世神王已然變成了他們生命中的全部，地位甚至超過了父母以及愛侶。
與萬世神王有關的消息很快傳播開來，一些僥幸逃過一劫的人，將五大帝國現如今的變化傳播到了周邊國家。這些消息又從周邊國家，傳播到了更遠處的國家。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變得人心惶惶，那些尚未受到波及的國家，全都陷入到了一種恐慌情緒當中。
為了避免淪為木偶人，大量的人逃離了寶石海以及美夢海範圍，這些人就像是蝗災一般，湧向其他國家。這種大規模的遷移難免會引發各種各樣的麻煩，難民與本土人爆發了許許多多的衝突，導致很多人因此喪生。
一場由萬世神王所掀起的海嘯，正在以一種恐怖的勢頭，向著世界緩緩擴散開來。這場海嘯將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一旦萬世神王用神力將全世界籠罩在內，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能自主思考的人了。
……
原本熱鬧非凡的海盜城，現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城內空空****，建築物的大門全都緊緊閉著，很難在街上見到活人的蹤影。城內變得靜悄悄的，隻剩下怪物的聲音在悲啼，像是在為這座死城哀悼。
城內的人大都已經逃走了，海盜城距離五大帝國太近，一旦萬世神王將神力延伸到這裏，這裏的人全都會遭殃。海盜都是一群向往自由的人，當然不會忍受被人掌控的滋味。他們為了避免那種悲劇性的命運，隻能選擇逃跑。這些人統統走了之後，害得這座城市變成了現在這副蕭索模樣。
一道白光掠過海盜城上空，在半空中生生轉折，拐了一道彎，接著落入了海盜城內的城堡中。在以往，海盜城上空是禁止胡亂飛行的，而現在這道禁令卻變得形同虛設，再也沒人顧忌這些了。
飛下來的人影站穩腳跟，顯出身形，他有著東方人的麵孔，黑色的眼睛，後背懸著一柄很鈍的重劍。
來人正是唐克。
他跟大多數人一樣，也受到了萬世神王的嚴重威脅，隻能選擇避其鋒芒。他即將率領海盜團離開這裏，但在臨走之前，他要來這裏做一件事情，做完之後他才肯走。
他在空無一人的城堡中漫步而行，腳步聲回**響徹著，為這裏帶來一絲生機。走了許久他也沒能看到其他活人存在，一路上暢通無阻，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大概是由於海盜城主餘威尚在的緣故，城堡內的東西倒是保存得相對完好，並未被人趁機卷走，隻是大多數的房門緊緊閉著。
唐克很有目的性的走向了通往地下的樓梯，一步步深入那陰沉的地下世界。越往下走，那種陰沉以及死亡氣息就越是凝重。走過許多條樓梯跟通道，他順利地來到了一扇緊閉的鐵門之前。
鐵門十分厚重。上麵雕刻著航海人跟海怪作戰的浮雕，雕刻手法很樸素，但卻栩栩如生，將畫麵刻畫得很好。從鐵門之中，依稀傳出了一些人的說話聲，這裏總算是有了一些活人生氣。
唐克不喜歡偷聽別人說話，所以光明正大地推開了鐵門。徑直走了進去。
鐵門之內，是一處規模宏偉的地下墓園，在這裏矗立著許許多多塊墓碑。在墓碑上刻著許許多多人的名字。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是死在海上的海盜。世上的人，很少會在乎這些海盜的死活，可是海盜城有著一種古老的傳統。若是有海盜死在海上。隻要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就會派人刻在這處地下墓園的墓碑上，對死者表達最為基本的敬意。
雖然大多數人隻能得到一小塊的地方，將名字留在上麵，可終歸也算有個歸屬，總比什麽墓碑都沒有要好得多。
若是海盜城被萬世神王占領，恐怕就沒有人會想起來為死去的海盜刻字留名了。
眾多的墓碑當中，矗立著兩個人的身影。一個人身材極為高大，留著一頭蓬鬆的金色頭發。另一人身穿白衣，上了些年紀，眉宇間有著一股普通人沒有的王者傲氣。這兩人赫然便是“以前”在海上叱吒風雲的金胡子跟德庫城主。
以前這個前綴加的很是貼切，因為這兩人現在已經沒了什麽威風，就像是遲暮的雄獅，再也沒有了往昔的戰鬥力。在萬世神王的無上神力之下，這兩人顯得如此渺小，若是從萬世神王的角度來看待他們兩人，他們確實隻是螻蟻而已。
微不足道的螻蟻。
若是換在以前見到金胡子跟德庫兩人，唐克的心裏也許會泛起一些波瀾乃至於驚濤駭浪，可他現在的心境卻異常平靜。
在這個時候，能出現在這裏的人，也就隻能是金胡子跟德庫兩人了，實在沒什麽好意外的。
見到有人進來，金胡子跟德庫終止了對話，同時將目光投向唐克。他們兩人的反應就跟唐克一樣平靜，沒有任何波瀾。這些天裏，他們經曆過的大起大落已經太多了，早已接受了擺在眼前的事實，完成了那種心境上的轉變。現在不管走進來的人是誰，他們都不會驚訝。
“我來為基洛老哥以及金胡子海盜團死去的團員掃墓。”唐克望向那兩位昔日的王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淡笑著說。
“來到這裏除了掃墓之外，還能做什麽。”德庫城主略帶自嘲意味地說。
“本以為以我這樣的人，永遠也不會來到這種破地方，世事真是難料。”唐克邊走邊說。
“是啊，世事難料，有誰能想象得到，一向隱世不出的神明會忽然現世，並以摧枯拉朽之勢占據了五大帝國。”德庫城主冷哼了一聲，“萬世神王，真是好大的口氣。”
“他有胡吹大氣的資本，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他便順利地統治了五大帝國，這種事情，大概也就隻有神能辦到了。”
“如果我們被海軍擊敗也就罷了，真沒想到我們有朝一日會被神明欺負到這種地步。在這場戰爭中，我們全是輸家，海軍是輸家，海盜是輸家，所有的凡人都是輸家。”
“現在談勝負還言之過早，這世上隻要還剩下一個神誌清明的凡人，萬世神王就不算贏。這場抗爭將會永無休止地進行下去，直到萬世神王倒下那一天為止。”唐克言之鑿鑿到地說。一步落定，他已然走到了金胡子以及德庫兩人的中心。在他麵前的是許多個很新的墓碑，墓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人名，全都是金胡子海盜團已故的成員。
“看你說的這麽肯定，莫非你有對付萬世神王的辦法？”德庫隨口問道，語氣並不如何強烈，顯然並不相信唐克真有這種辦法。
唐克沒有回話，而是從上衣兜中拔出了一支早已準備好的白色花朵，躬下身形，將白花放在了一塊墓碑前麵。在墓碑上麵。赫然有著基洛的名字。他凝視著這個名字，依稀間在墓碑上看到了那豪爽的音容。他回想起以前與基洛老哥相處的情景，心裏有著一道暖流淌過。接著轉化為刻骨之痛。
“基洛曾經多次跟我提過你，他跟你的關係似乎不錯。”金胡子沉著臉站在一旁，淡淡地說。
“是的，我們關係不錯，很不錯。”唐克承認道。
“前些日子，我本想在兩大帝國聯盟交戰結束後出手，幫這些死去的兄弟們報仇。可是當我看到了兩位神明交戰的過程之後。放棄了這種想法。我當時就算出手，也不會成功，甚至連萬世神王的一根汗毛都碰不到。我倒是不怕死。可我不想淪為萬世神王掌控的木偶，更不想向他下跪。”
“你做得對，不該做那些無謂的犧牲。你若是被萬世神王抓住的話，我可要欲哭無淚了。”
“我可不認為我們之間有著這麽要好的關係。”
“我之所以這麽說。不是因為你跟我關係好。”唐克緩緩起身。扭頭盯向了金胡子，緩緩地繼續說，“而是因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如果你被萬世神王控製住了，我就很難再拿到這個東西了。”
“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東西？”
“首惡之證。”
金胡子愣了一下，接著苦笑了一聲，嘲諷道：“美夢海現如今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你還要那首惡之證做什麽？”
“正因為美夢海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才更需要首惡之證，在這個寶物裏麵。蘊含著你所不了解的秘密。我需要這個東西來打破美夢海現如今的局麵。”唐克態度堅定地說。
“你真有辦法對付萬世神王？”金胡子的態度轉變了一些，變得更為嚴肅起來。
“恩，我有一個辦法，不過事關重大，這個辦法暫時還不能跟你明說。”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可能直接將首惡之證交給你。”
“我也沒指望這麽輕鬆就得到首惡之證。”唐克聳聳肩道。
“你要是真想得到首惡之證，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打敗我。隻要你打敗我，我馬上就將首惡之證交給你。”金胡子雙目一凜道，猶如一隻被喚醒的睡獅。
“我現在還不是你的對手，不足以擊敗你，不過等我成為九階劍士之後，一定會找你挑戰的。我希望在那個時候，能夠順利地找到你。”
“這個簡單。”金胡子從腰間扯下了一個子母螺，將其隨手丟給了唐克，“等你想要找我挑戰的時候，隻要用這個跟我通話就行了。不過閑著沒事的時候，你可別打攪我。”
唐克將子母螺一把抓住，掛在了自己的腰間。他今天原本隻是來掃墓的而已，能夠得到跟金胡子通話的子母螺，倒是一個意外收獲，這對於他有著小小的幫助。
“唐克，你該不會是在故弄玄虛吧？”一旁的德庫插嘴問道。
“不是，我沒那種閑情逸致在這種情況下耍你們，我確實有著對付萬世神王的辦法。”唐克搖搖頭，態度平靜卻又篤定。
“你的辦法有著多高的把握？”
“我做事從不考慮把握，隻有想做跟不想做之分，這件事恰好是我非常想做，而且必須做的事情。我無法容忍萬世神王的所作所為，不管付出多少努力，我都要將他從神位上打下來，讓美夢海變回原來那個樣子。”
“嗬嗬，我們這兩個老家夥麵對這種局麵都已經絕望了，每天隻能唉聲歎氣，沒想到你這個小夥子倒是沒有氣餒，仍然這麽有誌氣。”德庫展顏一笑，暗淡的雙眼似乎恢複了些許神采，“看在你這份誌氣上，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你好好等著那一天的來臨就行了，到時候不光是美夢海會恢複原樣，你的海盜城也會恢複往日的生氣。”唐克說。
“好，我會好好保住這條小命，等著那一天來臨的。”
“此地不宜久留，萬世神王的爪子隨時都有可能延伸到這裏，你們兩個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唐克轉而問道。
“金胡子會盡快離開的，不過我不會走，我是這裏的城主，要與這個地方共存亡。就算萬世神王把我變成了木偶人，我也要死守在這裏。”德庫答道。
德庫在這裏做了這麽多年的城主，這裏對他有著特殊的意義，而且他手持海盜法典，有著相應的責任，確實沒辦法離開。
唐克並沒有勸說德庫，若是換成他的話，他也有可能這樣做，有些責任是不能逃避的。
三人陷入了沉默，就好像是在傾聽著盤旋在周圍那些亡靈的歌聲。
許久後，唐克再次邁動步子，跟其他兩人告了別，一步步離開了這地下墓園。他跟德庫一樣，也有著屬於自己的責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就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頭也不回地說：“兩位大叔，給你們一個小小的提示。在這世上，能夠對抗神力的也就隻有神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