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遊輪
Thalassa,又稱塔拉薩女神號,排水量16萬噸,它的固定航程是從三亞開始,途徑南海、東海,最後駛入北太平洋,可以說是整個亞洲最頂級的遊輪。
夏意所在的朝華星娛傳媒,雖然是亞洲範圍內赫赫有名的娛樂巨頭,但要包下這種豪華遊輪還是天方夜譚,那個一擲千金的韓老板,可不像傳聞裏僅僅因為要追一個天後巨星就花這種大手筆,那就不是成功人士,而是腦殘敗家子。
實際上韓老板是在這艘遊輪上開年會,除了自個手下的各地區CEO經理,還邀請了和他有業務往來的所有商業巨子,以及需要拉攏的太子爺公子哥,活脫脫就是一場金錢社交,但這樣的吸引力是不夠的,那些不愁錢不愁權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刺激。
沒錯,所謂邀請朝華星娛有限公司的所有藝人,還不如說是讓他們來活躍氣氛,這充當的角色可不怎麽美妙。可以說,一次完美的潛規則,就看哪個有錢有權的能看對眼。
夏意唯一的遺憾就是,為什麽新年檔期,他恰好沒有戲要趕,做為一個不紅的演員,什麽娛樂節目都沒他的份,所以才連個推辭的理由都沒有。
三亞的光照十分充足,坐在露天咖啡廳的白色小圓桌上,還能看得見海岸線。
站在他麵前的服務生,穿著筆挺的燕尾服打著領結,微微躬身看似十分恭敬。不過夏意這樣孤零零隻身一人,既沒有女伴,也沒有下屬隨從的客人,身份也高不到哪裏去,所以服務生也就怠慢了點,沒將高價的酒水咖啡單遞過來,隻是輕聲問:
“先生想要點什麽?”
夏意也不說話,就是看著他,其實他是挺認真的在等菜單呢。
一分鍾後,這個服務生額頭上開始冒冷汗了,大約在心裏嘀咕,這人有點不正常吧,正尷尬無比的時候,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笑。
“夏前輩原來在這裏!”
這是一個妖嬈無比的女人,眼睫上塗的是帶銀粉的魅藍眼影,她的身材非常好,是典型的前凸,後翹撅S,穿著一身藍白底色的旗袍,扭著腰肢走過來的時候,附近的男人眼睛珠子都要掉出來,目光黏住了就死也挪不開。
“前輩身邊的那個新人助理呢?實在沒規矩,在這種遊輪上到處亂跑,要是得罪不該得罪的公子哥,可就慘了。”
她摸出一根細長的煙,線條光滑的銀質打火機外殼上的花紋證明這是某品牌限量版,手指一動,輕巧的就點上了火,蜜色的唇彩在煙嘴上留下淺淺的痕跡,她的動作妖嬈又優雅,一撩大波浪的頭發,對著旁邊看直眼的服務生說:
“給這位先生一杯蘇打水,一份象拔蚌。”
周圍一片竊竊私語。
“那是誰?挺眼熟。”
“好像是某個出名的平麵模特吧,對了,在一本雜誌上看見過!名字叫安莉!”
就在無數人用森森妒忌的眼神瞪著夏意時,這女人卻沒有順勢在桌邊坐下來,而是踩著高跟鞋,肆無忌憚朝周圍拋了幾個媚眼,若無其事的走了,霎時露天咖啡廳裏的客人一半在喊結賬,魂都跟著她一起走了。
夏意卻是在三分鍾後,他腦子裏生硬的邏輯才理出她的話外之意。
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太惹眼,最好讓李紹也少出客艙門,這次遊輪上有來頭不小的人物,絕對是他們惹不起的。
其實這趟旅程從開始夏意就有不祥預感。
坐飛機的時候惴惴不安,上船後還是七上八下,難道是因為沒有腳踏實地,所以缺乏安全感?
埃斯博格綜合症患者有的時候特別敏感,尤其在他們有嚴重不安的感覺時。
1月7號下午17點,塔拉薩女神號第七層甲板最右側的露天咖啡廳,編號17的桌子,從這點就能看出夏意正處於一種奇異的焦躁裏,他並不暈船,這種感覺毫無來由。
塔拉薩女神號全長接近200米,寬30米,露出海麵的高度足足有49米,總共有十層甲板,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完全是一座規模完善的海上城市,定位儀求助係統啥的就不用說了,除非遇到幾百米高的海嘯才有傾覆危險,但有衛星在天上,船長會第一時間知道周圍海域的天氣狀況,這可不是泰坦尼克號的年代,塔拉薩女神號行駛路徑最高不過北緯40度左右,可沒有冰山這種東西。
夕陽將海麵上渲染出一層炫目的金色。
夜幕降臨的時候,塔拉薩女神號上的瘋狂嘉年華才會開始。
無數男人穿著名家設計,牌子罕有在國內無法買到的西裝,他們隨意決定今天晚上的獵豔目標,自詡成功人士的他們,拿著一張金卡或者憑借身上的衣服,就可以吸引許多美女的目光,不過這趟旅程讓這些男人覺得有趣的是,還有不少明星。
遊輪太大了,光不同風格的酒吧就有八間,特色餐廳又有十二個,分為意式,法式,中式與日式,第五層甲板中央甚至有條真正的時尚精品購物街,兩邊店鋪賣來自巴黎的新款時裝,瑞士名表,尾數至少有7個零的珠寶首飾,這種景象讓暈船吐得半死,拖著半條命爬出來的李紹目瞪口呆,全部家當都買不起,那些揮霍得眼睛都不眨的人,深深刺激了他。
“夏哥,我終於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有錢人了!”
李紹愁眉苦臉的說著,他正盯著服務生遞上的菜單,嘴角一陣抽搐。
這還是他特意找到底層甲板的一家中式餐廳,可是小籠包300塊錢十個,牛奶一百塊錢一杯,牛肉麵也一百一碗,這是啥概念?(因為是海上,每天都需要直升飛機空運新鮮物資過來,所以牛奶價格就高得離譜= =)
李紹咬牙點了,端上來的麵條跟大街上10塊錢的牛肉麵沒有任何區別!
不對,還沒大街上好吃,李紹氣得直哼哼。完全沒有上船之前的興奮,整個人像是被霜打過一樣是懨的,夏意也不吭聲,其實他下午那餐根本不算是飯的海鮮,抵八碗麵條了。
“夏哥,你看,我沒帶多少錢…”
李紹吭哧吭哧的用筷子攪著碗底。
夏意並不是走紅的演員,收入不低是因為他接的戲多,導演隻要講一遍戲就能全程狀態良好讓人覺得忒省心,但口碑這麽好的他,辛辛苦苦兩三個月演一部電視劇也不過五六位數的酬勞,怎麽能跟那些動輒數百萬片酬的巨星比?
李紹是他的助理,知道夏意的經濟狀況,以前每次工作餐也好,在外麵吃飯也罷,都是夏意買單,李紹挺心安理得,但今天他的人生觀受到嚴重撞擊。這並不是他們吃得最貴的一餐飯,隻是幾百塊,但一想到還要在遊輪上生活半個月,李紹就臉色煞白。
夏意卻好像什麽都沒看見,將房卡取出來示意服務生買單,塔拉薩女神號遊輪按照客人所住的房間等級,可以暫時賒欠一定的金額,每天隻需要客人結算一次即可,最高級的豪華海景房,甚至可以下船的時候再結賬,當然那賬單肯定是個天文數字。
李紹有點訕訕的想說什麽,忽然背後傳來一陣大力,將他猛地壓趴在桌上,一頭砸上麵條碗,湯汁灑得一身都是,額頭也磕破了塊皮。
“誰沒長眼?混…”
李紹還沒罵完,扭頭一看,頓時嚇得退出去好遠。
那是一個打扮刻板嚴肅的老頭,原先坐在李紹後麵一張桌邊,毫無預兆的仰頭倒下,臉色青紫渾身抽搐,眼看有進氣沒出氣嗎,老頭原來摟著的女秘書也嚇得手足無措,失聲尖叫。
“是他自己倒下去的,跟我沒關係啊!”李紹緊張得不行,連聲大喊。
反倒是餐廳的服務生訓練有素的跑過來一看,立刻無線電喊領班通知船醫。
“喂喂,奇怪?”那服務生看著耳麥式對講機,以為它壞了,立刻奔去叫人。
夏意走出餐廳的時候,還聽見周圍人群的議論。
“…好端端往下倒,看上去像突發心髒病。”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大事,李紹卻嚇得不行,一邊走一邊張望,生怕有保鏢之類的人物衝出來將他抓回去。但還沒走回船艙,路上又看見擔架從保齡球館抬出來一個全身抽搐的老頭。
“年紀大,就不要玩那麽過火…”
“張經理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哈哈!”
這些竊竊私語讓李紹迅速恢複了平靜,還跟著樂不可支:
“夏哥,這些有錢人,真是好色不要命了!”
夏意看見提著醫藥箱匆匆奔來的船醫,不對,是船醫的背後,遠處海麵的天空聚滿了本該歸巢的海鳥,發出清亮的鳴叫,在海麵上方不斷盤旋。
遠離遊輪光照的海麵好像泛起了一絲銀亮的水光,就好像有條大魚悠哉的出來透了口氣,又立刻沉下去一樣,夏意快步走到甲板前扶著欄杆望去,除了那些不該在夜晚飛翔的海鳥之外,什麽也沒有,海麵十分平靜,隻有些微微的波瀾。
額角忽然有種詭異的刺痛,夏意回頭看燈火輝煌的塔拉薩女神號,層層甲板都是西裝革履的男人,或者穿露胸露背晚禮服的女人,在音樂聲裏互相交談,閑適而虛偽的笑著,這一切,卻讓夏意不祥的預感愈加清晰。
就好像有個可怕的怪物,正隔著海水,陰森的盯著這艘遊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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