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惡魔之子
伊斯特拉起了帽子——他在下船時候順手帶上了鬥篷——然後跟著小女孩進了城鎮。
街道並不寬闊,入目可見的房屋都洋溢著鮮明的複古氣息,房屋的造型古樸而有著曆史的痕跡,不少房屋的牆麵上能看出歲月侵蝕的色彩,還有那起到恰到好處點綴作用的綠色藤蔓——它們從二層樓上垂墜下來,更是給這個小鎮添加了一種獨特的韻味。
此時已是下午接近晚飯時間,街道上行人並不少,身著常服的奧哈拉居民與自己的親友漫步在街上,或許是剛工作回來準備回家吃飯,或許是剛出門打算去哪個朋友家搓一頓。
“今晚晚飯是什麽呀?”
“你猜猜看?”
一對年輕夫婦拉著女兒與女孩擦肩而過,雖然是沒什麽意義的討論晚飯的話題,但這一家子卻笑得十分開心。
小女孩抱緊了手中的書,腳步不由慢了下來,她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一家三口,目光追隨著他們直至消失,然後便轉過頭繼續前進,但沒走幾步卻又在一間屋子旁頓住了腳步。
屋內開著燈,燈光透過牆壁上的窗映出了屋內人的影子,從外麵能看到屋內的男人正在逗他年幼的兒子玩,一陣陣歡快的笑聲不斷傳出窗外。
小女孩定定的盯了屋內一會兒,很快便低下了頭快步離開了這裏。走了幾分鍾後,女孩又在一幢房屋外放緩了腳步,然後停了下來,跳上有她那半身高的酒桶坐下。
伊斯特隱在人群之中,卻看得明白,女孩之前看著那一家三口與窗戶中那對父子之時,眼中分明流露出一種與她那沒有感情的表情所相反的、他所無法形容的色彩。
那種色彩他無法描述也無法理解,但他卻覺得是那樣熟悉……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在自己身上看到過那種色彩……即使現在的他,早已不會輕易流露出絲毫情感。
刺客是沒有感情的。
應該是沒有的。
一對母子路過小女孩跟前,那個被母親抱在懷中的男孩忽然伸出手指著女孩,像發現珍稀動物一樣大呼:“啊!媽媽!那就是妖女!”
母親立即拍掉了兒子的手,急急開口:“不行!別指著她!”說完立即抱著兒子加快腳步遠離女孩,口中還對著兒子說著什麽。
看她那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與動作,似乎女孩就是那瘟疫的源頭,似乎女孩所在之處沾滿了汙穢與不潔,甚至隻要過路者與她共同呼吸了一口空氣,也立刻會被傳染上不幸與苦難,就連潔淨的**也會沾染上洗不清的汙漬。
雖然那母親的聲音不大,但以精靈族的聽力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伊斯特分明聽到那女人用教育的口氣叮囑兒子:“那是惡魔之子!是會帶來詛咒的小孩!別隨便指著她、接觸她,不然你也會染上不幹不淨的東西的……”
那女人的語氣並不強烈,但卻十足刺耳。
惡魔之子?何其相似!
厭惡、鄙夷、不屑、嫌棄、憎惡……那女人的用詞與語氣中充滿了這類負麵情緒,衝刷著伊斯特的感官,這極其熟悉的感□彩與那類似的言辭不由令他憶起曾經的點點滴滴。
[你就是個怪物!是個異類!]
[別靠近他!他是‘逆黑暗之子’……會帶來厄運!]
那擁有相同膚色的族人們冷笑著對著年幼的黑暗精靈指指點點,不顧其不解恐懼的眼神,帶著惡意的笑聲將心中的暴虐一麵肆無忌憚的表露出來,發泄在了這一個本身並沒有錯的年幼同族人身上……
童年時期,諸如此類的話那個名為伊斯多維爾的黑暗精靈已經聽過無數遍了……這個情況直到他改名為伊斯多維爾·迪斯帕納之後也沒有立即改變。
但是,時間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也是可以改變環境的。
這個被稱為“逆黑暗之子”“詛咒之子”的黑暗精靈從最開始的迷茫慌亂變成了後來的沉默習慣,從默默忍受忍受一切的不公成為了後來的一旦見到敢多說半句敢閑言碎語的人便毫不留情的下殺手的冷血武者;族人們從最開始肆無忌憚的羞辱鄙夷到後來的口頭不敢再流露半句不尊重,從聽到他的名字便由衷感到不屑變成了後來的聽到這名字便會自心底感到一股森冷寒意……
但這中間經過了多久的時間流逝,需要多少事件多少犧牲與付出才能造就這一切,又有多少人知道?
伊斯特一抿唇,揮去了自己的思想。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多愁善感的黑暗精靈,事實上應該沒有一個黑暗精靈會有人類那麽複雜而多變的情感——因為那對於改變情況沒有絲毫幫助。與其讓自己陷入毫無必要的不良情緒之中,還不如專注於現狀。
不管過去如何,那畢竟已經是過去了。血一般的事實的告訴他,隻有自身強大了,才能決定一些事情。
無論是過去的伊斯多維爾·迪斯帕納,還是現在的“暗刃”伊斯特,他們的名字,皆能令大多數聽到這個名字的人發自內心的顫抖……
這,才是一個刺客的追求。
女孩已經在母女離開之後沉默地跳下了酒桶,然後向著小鎮房屋稀疏的一頭走去。
她不再看四周,隻是盯著腳下的地麵一步一步機械的走著,若是看見了石子剛好在她前進的道路上,她便會像踢足球一樣一腳踢上去,然後看著它們滾遠。這舉動顯得有些無聊,但女孩卻一直這樣堅持著,似乎那麽做便能給她缺失色彩的生活增加那麽一點點的樂趣。
小女孩走的並不快,也沒有刻意回避什麽人,女孩本身根本不具有什麽戰鬥經驗,因此一直對身後有個跟蹤者的事毫無察覺。
她終於在小路盡頭的房屋前站定。這是一間三層的古舊建築,有好幾處的破裂痕跡,但那滄桑而帶著濃厚曆史氣息的樣子卻剛好和這個島的氣氛不謀而合。
女孩敲了敲門卻沒人回應。
“我回來了。”她小心的推門而入,“對不起,我回來晚了……羅吉阿姨?”
屋內仍舊一片寂靜。
女孩望了望四周,然後便發現了餐桌上的紙條,她拿起紙條看了一遍留言然後便在桌前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麵包吃了起來。
伊斯特將鬥篷的帽子拉低,靠在了屋外牆上。
屋內的小女孩吃完麵包便開始做家務,就這麽過了半個小時,伊斯特卻忽然聽到一陣輕微的抽泣聲從屋內傳來,他瞥了一眼窗戶,便望見那黑發的女孩正跪在地上擦地板,同時眼淚不受控製的從那白皙的小臉上滑落到了地上。
女孩停下了動作,擦幹眼淚,然後繼續擦地板。擦完地板,她又端著洗好的衣服出了門,開始晾衣服。
伊斯特將一切看在了眼裏,他眼中的冰冷之色猶在,卻不知是為自己的童年還是其他什麽。他朝著敞開的大門一看,一個閃身便悄然進入了其中,然後拿起那張桌上的留言看了一遍。
[給羅賓:今天是我女兒的生日,因此我們一家三口決定去外麵吃飯,我幫你準備了麵包當晚飯,你隨便吃吃吧,別用太多果醬。吃完後,記得在我們回來之前做好打掃、洗碗、洗衣服的工作,然後盡早去二樓休息。羅吉留。]
將紙張原位放好,伊斯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屋子,然後看著這個名叫羅賓的女孩在做完所有家務之後,抱著她那本厚實的書離開了屋子。
伊斯特沒怎麽思考再度跟了上去。也許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現在舉動的理由,但他卻不想去思考原因。
他隻知道他想這麽做,於是他便這麽做了。
羅賓的目的地是全知之樹。
這顆有著五千年曆史的古樹圖書館便屹立在這小小的奧哈拉島上,永久以來它收藏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大量文獻,那是對人類來說無可比擬的財富,在全知之樹之下有著一批度過大海特地來到此地的優秀考古學者,他們聚集在這裏,為考古學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從屋子通往全知之樹的路隻有一條,伊斯特看著小女孩抱著書跑進了屋子卻沒有跟進去。他不急不緩的走到了全知之樹的下方然後抬頭望向了那茂密而龐大的枝葉。巨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將半個島嶼籠罩在了樹蔭之內。
空氣是植被茂盛的島嶼特有的清新舒爽,不大的島嶼上甚至能感受到那偶爾拂過的微涼晚風。雖然天色仍舊挺亮,傍晚還未到來,但遙望天際線已經能看到那隱隱被染紅的蔚藍。
伊斯特跳上了一根樹根,安靜的倚在了樹身一邊,並未在意因仰頭的動作而滑落的帽子。此時的他雖然仍舊是麵無表情,但卻少了一絲殺戮之氣,多了一絲平和,輪廓分明的側臉在這傍晚即將來臨之際卻顯得模糊不清,仿佛有什麽力量在阻礙別人看清這一切。
尖長的耳朵隨著溫柔拂過的微風不時顫動一下,柔軟的白色發絲微微拂動,甚至還調皮的覆蓋在了黑暗精靈的眼睛上。這一切令人明白這不是一具精美的雕塑,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命體。
這種環境就像曾經的那幾個島嶼一樣……充滿著平和愜意的氣息,但卻與他格格不入。
伊斯特忽然輕輕呼出一口氣,合上了雙眼,而沒人注意到那一合眼遮蓋了其中驟然爆出的冷意。
他是刺客,他總是會習慣性的去觀察目標人物的各種習慣與自身狀態。
他注意到羅賓跑向這全知之樹的腳步是不同於她之前走動的輕快,而那表情雖然依舊沒有改變,卻流露出了鮮明的迫切與期待。
……果然,還是不一樣的吧?
心中莫名多出一些描述不清的情緒,像是不小心吃下了什麽還未成熟的果子,有些酸澀但卻微微帶了絲青澀的甜意。這種感覺與紅發海賊團、羅傑海賊團給他的不一樣,是以前從未遇到過的。
伊斯特沉默了片刻,然後將手撫上了粗糙的樹皮,半晌忽然睜開了眼望向了樹下。
黑發的小女孩啪的摔門而出,稚嫩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珠,她強忍著淚水,大步跑回了家。
伊斯特並不知道在全知之樹內部發生了什麽,他將視線從羅賓身影消失的方向收回,微微皺眉,然後猛地的望向了一個方向。
那裏正有一個戴著草帽的紅發年輕人,正驚訝的望著他然後張了張口,看那口型似乎是在說……
“——你怎麽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能看懂伊斯特心情轉變問題
小劇場:
香克斯(望伊斯特):你怎麽在這裏?(思索片刻,興奮抬頭)來找我的嗎?(頹廢低頭)嘛不過是伊斯特的話……這個可能性好低啊……
伊斯特:……(說完了?那我也沒說的必要了)
香克斯(咬手帕):你說出聲了說出聲了說出聲了
伊斯特:……(有嗎?)
香克斯:你的表情告訴了我TAT
伊斯特(一直麵無表情臉):……
毒藥:哪裏崩了……一定是我碼字的方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