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箭牌
這幾天,整座將軍府的上空都籠罩著烏雲。原因就是這家的男主人,威武大將軍努達海自從從荊州回來後,心情一直莫名其妙的非常糟糕。
將軍府的書房裏,努達海唉聲歎氣的坐在椅子上,兩眼無神,嘴裏喃喃念著:“月牙兒……月牙兒……”
“努達海,你到底怎麽了?”雁姬走進書房,柳眉輕皺。
努達海冷冷的瞥了雁姬一眼,目光漠然,眼底深處滿是厭惡之色——這樣一個跟木偶似的女人哪兒好了?他當初瞎了眼才會把她娶回家!連月牙兒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上!
雁姬跟新月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類型。雁姬是堅強,美麗,高貴典雅的,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是典型的賢內助;而新月則是揚州瘦馬型的,處處依附著男人,非常適合給人當小妾,上不了台麵,就像菟絲花一樣,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
而大多數男人就喜歡新月那種類型的,嬌嬌怯怯的女人更能滿足他們的大男子心理。
“我沒事,你先出去吧。”努達海略顯不耐的開口,連看雁姬一眼都懶得看。
“你這樣還能叫沒事嗎?”雁姬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是不是朝堂上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我已經說了沒事了!”努達海瞪了雁姬一眼,語氣裏的不耐煩更重了幾分:“你煩不煩啊?”
這女人果然跟新月沒得比!要是新月的話,才不會用這種質問的口氣問他話呢!肯定會依偎在他的懷裏柔聲安慰他……
雁姬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了,強忍住心底的怒火福了福身,轉身就離開了。
努達海才不管雁姬怎麽想呢,見打擾自己的人走了,便繼續在腦海裏勾勒著他的月牙兒美麗溫柔的模樣。
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什麽,西三所裏,新月也捧著臉坐在窗戶前,回憶著她和努達海相處的日子,臉上滿是如夢似幻的笑容。
“格格,該用膳了。”一個容貌清秀的小宮女走過來,語氣平板,眼裏滿是不屑與嘲諷之色。
“我不餓,撤下去吧。”被打斷了回憶,新月略顯不悅的皺了皺眉,淡淡的答道。
“嗻!奴婢告退!”小宮女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臉上也多了幾絲喜色,轉身走了出去。哼!不吃最好!正好都留給他們吃!這應該算是他們來伺候這個淚包格格最好的一件事了吧?
!努達海!我的天神,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新月望著被高牆圍困起來的天空,想著自己以後都要生活在這沒有自由,沒有歡笑的院牆之中,不禁悲從中來。
自從來到皇宮,新月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她以前在荊州的美好生活,思念著她的阿瑪額娘和兩個哥哥,思念著她的天神努達海。
快樂美好的往事在新月的腦海裏一遍遍的重演,好似昨天才發生過。再對比一下她現在的處境,新月再次嗚咽出聲。
老天爺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殘忍?奪去了她所有親人的生命不說(這廝壓根兒就沒把克善當成她弟弟),還讓她和自己的愛人雖相隔咫尺,卻不得相見……
正在吃飯的宮女太監們聽到屋裏再次傳來熟悉的哭聲,都不約而同的翻了個白眼,然後淡定的把飯桌搬到了離新月很遠的地方。
乾清宮,乾隆坐在龍椅上,雙眸微眯,一絲絲精光與狠厲之色在眼底流動。在禦桌上,放著這幾年來愉妃的所有資料。
愉妃……乾隆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唇角勾起的冷笑中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這個女人,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哪!居然敢暗害永璂!永璂不會遊水,而且據他所知,永璂平時到那個小亭子裏的時候,身邊都是不帶一個人的,這次是個例外。
想想看,如果這次永璂按照以往的習慣,把伺候的人都趕得遠遠的,那麽……乾隆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眼底的殺意更重了幾分。
“高無庸。”乾隆冷冷的開口。
“奴才在!”高無庸萬分神奇的出現在乾隆的麵前,恭敬的垂手而立。
“今天晚上,翻愉妃的牌子。”
“……嗻!”高無庸頓了頓,掩去了眼底的不可置信與震驚,恭聲應道。
永和宮,愉妃愣愣的聽著口諭,直到小太監走了還沒回過神來。
“娘娘?”愉妃旁邊的一個老嬤嬤推了推她,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驚喜:“娘娘,皇上今天晚上宣您侍寢呢!”
“這……這是真的嗎?”愉妃愣了半晌,才顫顫的開口,聲音激動的發抖。
“千真萬確!”老嬤嬤激動的老淚縱橫:“娘娘,皇上還沒忘記您哪!”
愉妃狠狠地掐了自己兩下,清晰的感覺到了疼痛,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這,這是真的!嬤嬤,快!快給我梳洗一番!”
愉妃被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給震的頭發暈,腦子已經停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思考了。否則,她一定會發現這其中的不對勁的。
乾隆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招過她侍寢了,怎麽就突然在永璂落水後的第二天翻了她的牌子?說出去傻子都不信這是巧合。
宣旨的太監從永和宮出來後,後宮的嬪妃們也都知道了消息,個個嫉妒的眼睛發綠。要知道,皇上自從出巡回來後就甚少流連後宮,一個月能翻十次牌子就萬幸了,其他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呆在養心殿批閱奏折。
一開始,老佛爺還以為乾隆的身子出毛病了,專門派太醫前去檢查,檢查的結果卻是一切正常,於是老佛爺也隻當乾隆開始修身養性了,還訓斥了好幾個前去打探的妃子。
隻是那些嬪妃都沒想到,她們鬥來鬥去,居然讓愉妃撿了便宜!
同是延禧宮的偏殿,麗貴人的住處就比魏常在的豪華了十倍不止。麗貴人姓年,並不是包衣,隻是個普通的漢女,仔細算起來,她家與年皇貴妃雖然出了五服,但好歹還是沾親帶故的。麗貴人的父親是一個小地方的知縣,在四年前,他通過關係,把年僅十五歲的女兒獻給了皇上。
但是,當時的後宮是令妃一人獨霸天下,所以即使麗貴人長得漂亮,也沒有引起乾隆的注意,隻是隨便封了一個答應,就把她忘到腦後了。
小心翼翼的過了四年,麗貴人本來一直認為自己就要孤老終生了,沒想到峰回路轉,皇上出巡回宮後突然對她大加寵愛,一個月至少有五次是翻她的牌子,並在四個月前把她晉為了貴人,讓她成了後宮新秀。
麗貴人本身隻不過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女罷了,突如其來的寵愛讓她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什麽謹小慎微,恭敬有禮,通通都不見了,有時候譜擺得比妃子都要大。
在聽到乾隆招了愉妃去侍寢後,麗貴人氣的狠狠的摔了屋子裏的所有瓷器,這種狠勁,比之當年的令妃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該死的愉妃……”麗貴人恨恨的詛咒著,目光陰毒,漂亮的臉孔因為嫉恨而扭曲的略顯猙獰。
站在她旁邊的小太監低下頭,眼底滿是譏諷之色。真是愚蠢的女人哪!不過正如萬歲爺所說的,用這種女人來當擋箭牌,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乾隆的所作所為也很有成效,最近一段時間裏,麗貴人囂張跋扈的作風,確實幫永璂吸引了不少的視線,讓他安全了很多。
盼著能生出一個阿哥的麗貴人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早在乾隆剛回宮的時候,就被下了絕育藥,一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麗貴人狠狠的發泄了一番,覺得舒服了很多,揮手招來一個宮女,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
大約等了大半個時辰,那個宮女端著一小鍋湯走了進來。湯熬得很好,離得老遠都能聞到那誘人的香味兒。
“去乾清宮。”麗貴人高傲的仰著頭,淡淡的吩咐道。
“永璂的身子好些了?”乾清宮裏,乾隆把永璂抱在他腿上,懶羊羊的開口。
“好多了。”永璂暗暗地翻了個白眼,後悔自己為什麽沒事要跑來請安——真是的!他又不是女人,有什麽好抱的?
乾隆聞著永璂身上若有若無的清香,用下巴在他的脖頸上蹭了蹭,抱的更緊了些。
不得不說習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從一開始的抗拒,到現在的無所謂,永璂已經習慣了乾隆對他動手動腳的了。因為他並不知道普通父子之間到底是如何相處的,所以並沒有覺得乾隆的做法奇怪。這倒讓乾隆占了一個大便宜。
乾隆和永璂的好心情,在聽到侍衛通報說麗貴人求見時,戛然而止。
永璂的身子僵了僵,覺得心裏有些酸酸的,又有些莫名的憤怒,總之心情一下子低落下來了;而乾隆則是覺得心虛——雖然他是為了給永璂做擋箭牌才去寵愛麗貴人的,但永璂不知道啊!
不過看永璂眼裏明顯不高興的神色,乾隆的心裏很是欣慰,他努力了那麽長時間,兩人之間的距離終於有進展了!
“皇阿瑪不讓麗貴人進來嗎?”永璂硬邦邦的開口,語氣裏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酸意。
乾隆卻聽出來了,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既然永璂想見她,就讓她進來吧。”
誰想見她了?永璂剛想開口反駁,就見乾隆已經吩咐下去了,隻能氣悶的嘟著嘴,樣子可愛極了,要不是乾隆定力好,現在估計已經忍不住親上去了。
麗貴人得意的走進了乾清宮,卻發現十二阿哥也在,竟然還被皇上抱在懷裏!
“臣妾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吉祥!”麗貴人頓了頓,壓下來心裏的嫉恨,又向永璂福了福:“給十二阿哥請安了!”
永璂冷眼看著底下那個女人虛偽的樣子,心裏惡心的想吐,轉過頭裝作沒聽見。
乾隆寵溺的看著永璂孩子氣的模樣,瞥了麗貴人一眼,淡淡的開口:“起吧!”
“謝皇上!”麗貴人雖然不滿永璂對她的視而不見,但也隻能忍著。她還沒傻到家,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和永璂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對於永璂來講,她隻不過是她皇阿瑪眾多小妾中的一個,是個奴才。
“皇上,臣妾給您熬了一碗湯,剛好夠兩個人喝的,隻是沒想到十二阿哥也在,早知道臣妾就多熬些了……”麗貴人嬌滴滴的開口,暗示性的瞥了永璂一眼。
永璂心裏的無名火越冒越大:“不是正好兩碗嗎?正好爺和皇阿瑪一人一碗,沒必要多熬了。”
麗貴人嬌羞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形成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乾隆差點笑噴出來,望向永璂的眼神裏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他的永璂真是太可愛了!
“十二阿哥說得對。”乾隆敲了敲桌子,瞥了麗貴人端著的那碗湯一眼:“放那兒吧,你可以下去了。”
“皇上……”麗貴人眼淚汪汪的望著乾隆,滿臉的委屈,心裏卻在狠狠的咒罵著永璂。
“怎麽,聽不懂朕的話嗎?”乾隆的聲音冷了幾分,看來,以後要找一個懂得分寸的女人來當擋箭牌了。
“……臣妾告退!”麗貴人福了福身,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怨毒的光芒。十二阿哥,你既然敢破壞我的好事,那咱們就走著瞧!
“把湯撤下去吧。”見麗貴人的背影消失不見,乾隆淡淡的開口。
永璂扁扁嘴,卻沒說什麽,反正他也沒想喝那個女人送來的東西。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乾隆依依不舍的讓高無庸把永璂送回了阿哥所,自己則坐在椅子上一邊批閱奏折,一邊等著愉妃的到來。
想著愉妃,乾隆剛才還柔情似水的眼眸裏頓時冰冷一片,殺機頓現。
他絕對,不會讓能夠危害到永璂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