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白振赫來接應自己之前,戴著兜帽從樓上下來躲開警察的珞珈找到魏玉東的車,死馬當成活馬醫地把行車記錄儀卸了下來。
一輛SUV疾馳而至,穩穩地停在珞珈身後,車窗降下來,珞珈看清是白振赫,急忙快步鑽上車,直到車子開起來離開了火鍋店區域,珞珈緊繃著的那根神經一鬆,一陣難言的悲憤在這種相對安全的環境裏,才徹底席卷了他……
這個場景跟當初藺勇死的時候其實很相似。
跟戰斧幫交火,老蘇來接應他,也是在包圍下,從樓裏悄然逃出來,也是在車裏,他得知藺勇死訊,最後孤身一人,到了蘭庫帕。
他眼睛瞪得老大,眨也不眨,直愣愣地看著窗外喧鬧的街道和人群,白振赫打著方向盤把車往小浴場開,轉過彎的時候擔心地看了他一眼,“珞珈……”
珞珈拳頭倏地攥緊,指節摩擦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聽上去格外讓人心驚,他狠狠咬著牙,嘴裏嚐到了血腥味兒,可到底克製不住,轟然一腳狠狠揣在車上,夾雜了無數悲憤不甘,低低地爆吼了一聲。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早就跟你說過,這裏是蘭庫帕。”白振赫冷靜地對他說:“在別人的地盤上,這是早晚的事。”
其實他是在勸珞珈,但是這個話說的……讓珞珈很想轉頭狠狠抽他一巴掌。
但是白振赫也不在乎。相比於那些人的死訊,他更關心另一件事,“他們死之前,有沒有可能出賣你?”
“……不可能。”珞珈痛苦地抬手捂住了臉,“如果他們出賣了我,對方就沒有必要再設這個圈套了。媽的!”
“你給我打完電話不久,我在洗手間遇上哈裏斯——他耳後有遺留的血跡,我想在同一個城市的前後差不多的時間內,應該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珞珈垂頭沉默不語。
白振赫把車停在浴場外,“我弟弟、你戰友、情報站的所有人——所有證據都指向哈裏斯,如果你現在依舊天真的想要依靠法律等待對他的製裁,我沒意見。”
珞珈深深地呼吸,掙紮地搖搖頭,“他不能死。他隻是把刀,要找到握刀的人。”
白振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率先開門進了院子。
院子裏海藍剛掃過,小丫頭不知道帶著小黑遛去哪了,沒在家。小黑最近越來越不喜歡睡在它的小木屋,轉彎兒的往沙發和**鑽,白振赫隨手把被它撓亂的沙發整理好,看珞珈一刻不停地回自己屋裏拿了設備,出來開始導魏玉東行車記錄儀裏的數據。
沒半個小時呢,兩個老煙槍麵前的煙灰缸裏就塞滿了煙頭,珞珈眉頭緊鎖,敲了敲電腦上定格的行車記錄儀畫麵,“老白,你看看這個。”
白振赫凝眸看過來,緊接著也跟著皺起了眉——
行車記錄儀記錄下的最後一個短視頻,是火鍋店後門外的街道。
魏玉東死前,行車記錄儀拍到車輛前方跟他有過最後接觸的人,竟然是曾世桓!
前檢查次長,如今蘭庫帕反黑組的行動組長。
以剛正不阿嫉惡如仇著稱,傳聞中,是因為太不會變通,不受待見,才被從檢察院調離,暫駐在蘭庫帕警局。
這麽個人……
白振赫臉上的譏誚越發濃重,半晌後,把煙在煙缸裏摁滅了,“先抓了再說,總會審出些東西。”
“憑這個視頻,什麽都說明不了。”珞珈思慮著搖搖頭,“他的級別太高,不能亂來。萬一他咬死不認,我們就沒辦法收場了,而且會打草驚蛇。”
白振赫嗤笑出聲,“反黑英雄,居然是最大的黑警,真是可笑。”
“現在即便能夠抓到他的證據,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曾世桓的出現讓珞珈心裏巨震,這個人跟蘭庫帕的黑道不一樣,成俊森也好,鄭泰誠也好,在蘭庫帕力量雖大,但絕對大不過國家機器,可是曾世桓這個人,他所代表的權利、性質和他背後可能會勾出的更多牽扯,遠不是七星社或者鼎盛合能比的。
珞珈頭疼地抬手砸了砸腦袋,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聲音格外凝重,“情況的惡劣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也算是無獨有偶。白振赫跟珞珈兩個人各懷心思地盤算著自己的事情,交談陷入沉默,珞珈的手機卻在此時突兀地震動起來。
是林熙。
電話那邊,幾天前就回到林家主宅的林熙鎖上自己房間的門,在旁邊坐了下來,“你說話方便嗎?”
珞珈的聲音立刻就傳出來,“方便,你說。”
“我查到了一些問題,”林熙手上翻著從外麵請來的會計師團隊列給她的各項報表,愀然不樂的樣子,語氣有些緊繃,“集團內有幾間公司,產業規模很小,但收益卻高的驚人,完全不符合常理。這些產業都和林辰有關。”
“就上次那個你同父異母的哥哥?”珞珈想起來那貨到現在還想罵傻逼呢,“這能說明什麽問題?”
林熙語帶擔憂地跟他解釋,“關鍵是這些產業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自然人股東,其中一個,是於永義。”
珞珈驚愕的看了白振赫一眼,他把手機放在桌上,開了免提,“於永義?另外一個是誰?”
“另一個人我不認識,”林熙有些奇怪,聲音頓了頓,手指落在查到資料中那個人名上,“叫曾世桓。”
曾世桓?!
珞珈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免提忘了關,一把抓起來貼在了耳朵上,“林熙!你不要再查下去了。這些已經足夠幫到我們了,再繼續下去,會很危險。”
林熙拿著電話,看了看外麵沉黑的夜色,輕聲保證,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再查了。”
正說著,臥室門被敲響,林熙朝房門方向看去,“什麽事?”
“小姐,”是傭人的聲音,“公司那邊打來電話,說實驗室出了些事故,讓你立刻過去處理。”
“知道了。”
林熙拿著電話,一邊把手裏的資料在房間裏藏好,一邊跟珞珈說:“我有些事要處理,先這樣,我們回頭再聊。”說著掛斷電話,抓起外套匆忙的衝出了臥室。
小浴場裏,掛了電話的珞珈坐回沙發上,似是心有餘悸,“看來曾世桓果然有問題,他和林辰以及於永義,共同控股幾間公司。這三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能湊到一起。”
白振赫不解地看著電腦屏幕上定格的曾世桓的側臉,“但是為什麽?”
“林熙說這幾間公司的收益都非常高,遠遠超出合理的範圍。看來這就是販毒集團用來洗錢的公司,而且通過於永義和曾世桓,將這些洗幹淨的錢進行合法的分配。”他說著,原本糾結的眉間反而逐漸疏朗起來,“看來林氏醫藥那個孫博士的死,根本就是裏應外合的後果。
“一個富可敵國的大財團,一個控製整個城市的大黑幫,一個權勢滔天的大黑警。”白振赫又點了根煙,把空了的煙盒捏癟扔進了煙缸裏,自嘲地吐了口煙氣,“感覺我們在和整個城市在作對。”
珞珈仿佛是已經拿定了主意,這會兒也不糾結了,嘴角反而勾起了一點莫名其妙的笑意來,“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了。”
白振赫看他那成竹在胸似的樣子,“你有主意了?”
珞珈扯著一邊的嘴角邪邪地笑了起來,有點得意,有點驕傲,“比後台,誰能有我厲害?”
他說著,抱著筆記本回了自己房間,直接給遠在中國的指揮中心發了視頻請求。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不想客死異鄉或者前功盡棄,就沒什麽好繼續死死捂著絕不能暴露的說法了。
視頻接通,他把如今蘭庫帕的所有情況都跟他老師蘇衛國和老師的上級陸手掌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請求國內派出支援小組來堪支援。
蘇衛國跟陸首長都沒含糊,這邊了解了情況,那邊立刻就聯係了聯合行動組堪蘭西亞的負責人K先生。
“K先生,您應該了解了,現在蘭庫帕形勢嚴重惡化,我們對我方行動人員在堪國的安全感到極大的擔憂。所以針對您此前提出增派支援分隊的要求,我們表示同意,希望堪方能夠積極配合,共同完成我們專案組的任務。”
電話是陸首長親自跟K先生溝通的,那邊神秘的K先生答應得很幹脆,陸首長道謝後掛斷電話,當場直接安排了蘇衛國親自帶隊前往蘭庫帕——
“你親自帶隊,務必保證珞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