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雲祺遣人送來了消息,說是請的大夫,已經去過紀府了,紀老將軍無礙。
聽到這個消息,白顏卿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著:外祖父無礙便好。
自從白顏卿進了宮,她便宛如與世隔絕了一般!每日見識到的人,除了這皇宮裏來來往往的宮人,便隻有,整日裏勾心鬥角的後宮女子們,以及……那些將高傲自大,頂在腦門兒上的皇子、公主們。
白顏卿是每日都在盼著,能盡早出宮,能盡快遠離這是非之地。可偏偏……白顏卿不去惹事兒,那些是是非非,卻從來沒有,繞過了她去!
翌日。
天色微明,白顏卿難得的,早早兒的便醒了。當她穿戴整齊,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幾個悶著頭,偶爾走過的宮人,還有空寂寂的庭院。
秋風呼呼地吹了一宿,早起之時,院內的地麵上,早就落滿了枯黃的樹葉。可那幾個宮人,寧可躲在角落偷懶兒,也不肯,將這些落葉,清掃幹淨。
白顏卿抬腳,走了出來。枯葉在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給這座略顯蕭條的庭院,增添了幾分生氣。
牆角處,是一堆,早已經被露水打濕,被人踩爛了的枯葉。粘在地麵上,顯得尤為礙眼。白顏卿招招手,想將那兩個,躲在角落裏偷閑的宮女,喚到跟前兒來。
那兩個宮女,忽然被白顏卿點到,麵上略過幾分不情願。卻還是,不得不提步,慢悠悠地晃到了白顏卿跟前。
看著眼前兩名宮女,如此輕視自己,白顏卿麵上,卻是半分惱意都沒有。她柔柔地開口,讓她們,將院內的枯葉打掃幹淨。畢竟,這爛了的枯葉,若有人,不小心踩到,那是極其容易滑倒的。
或許是,第一次被白顏卿使喚,那兩個宮女,眼中的不耐煩,絲毫未曾掩飾。大概,她們是在心裏,暗暗埋怨著白顏卿多事吧!
“不願意打掃?嗯?”
白顏卿也不惱,也不怨,就這麽靜靜地,盯著眼前的二人,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二人不吭聲,但是昂著的腦袋,顯示出她們此刻,正在暗暗同白顏卿較著勁兒。
“元藜,去將祺雲殿所有的宮人,都召集到前廳,我有話要說。”
白顏卿一眼就瞥見了,不遠處,正快步走向自己的元藜。她遂提高聲量,朝元藜喊道。
元藜得令,點點頭,臉上依舊顯有情緒外露。
白顏卿也懶得去理,眼前的兩名宮女。她們願意這麽僵持著,便這麽僵持著吧!反正,她們也僵持不了多久了!
不過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元藜便將祺雲殿所有的宮人,都“叫”了來。與其說是叫,倒不如,說是抓,來的更貼切些。說到底,祺雲殿的這些個宮人,對白顏卿,壓根是沒有絲毫的敬畏之心的。元藜喊了許久,他們都不肯應聲,元藜無奈,這才動手,將他們都拎了過來!
前廳內。
一開始,他們進來之後,有幾個膽大的,口中還罵罵咧咧的,絲毫不曾顧及到,上首正坐著的白顏卿。其餘的人,見白顏卿不吭聲,隻當她是個軟柿子,遂也跟著吵吵嚷嚷的,說是要教訓元藜的無禮。他們邊說著,邊擼起袖子,態度囂張,一副想要去打元藜的樣子。
元藜絲毫不曾畏懼,她舉劍擋於胸前,大有想大打一場的架勢。
“元藜,誰若上前,你殺了便是。天塌下來,有我替你擔著。”
白顏卿優雅地,接過采星遞過來的茶碗,不急不躁地朝元藜說道。
白顏卿的一句話,倒是震懾住了幾個膽小的。可偏偏,有那些個,試圖繼續挑釁白顏卿的宮人,好似並不害怕白顏卿,他們仗著身軀強壯,伸手便要去搶元藜手裏的劍!
元藜似乎有所顧忌,隻連連後退躲閃,卻不曾真的拔劍。
白顏卿見元藜略處下風,頓時娥眉微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上前,將手中茶碗裏滾燙的茶水,徑直朝那幾個人潑去!而後,又迅速拔出元藜手裏的劍,趁其不備,劍尖在空中“刷刷刷”劃了幾下,而後……眾人便聽到了,一聲勝過一聲的哀嚎聲,響徹雲霄!
等所有人回過神之後,看見的,便是白顏卿手裏握著的劍,劍身,已染滿血跡!赤紅的血,順著劍尖,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地麵上,顯得十分刺目!
“元藜,你違背了我的命令。”
白顏卿冷冷地瞥了一眼元藜,雙眸中,沒有絲毫的暖意。
“主子恕罪,是屬下的錯。”
元藜此刻也意識到,她做錯了。她是白顏卿的護衛,她就該聽令於白顏卿,她不該猶豫,不該過多權衡的。
白顏卿將手裏的劍,丟還給了元藜後,便不緊不慢地又坐了回去。她,並未讓元藜起身。
此刻的大廳內,死一般的寂靜。而方才哀嚎的那幾位,也早已疼的暈了過去。白顏卿到底還是,手下留情了,她並未殺他們,隻不過是用劍,劃傷了他們的手臂而已。
“采星,該用早膳了。”
白顏卿頭都未抬,淡淡地開口,對著采星說道。
采星應聲退下,而後,沒過多久,便端來了早膳。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四溢開的米香,給這冷冰冰的屋內,添上了幾分暖意。
而對於眼前的一幕,采星亦是置若罔聞,似乎是習以為常一般,她甚至,踩著地上的血跡,走到了白顏卿跟前兒,仔仔細細地,替她盛好粥,擺好小菜。
“小姐,今兒的粥,奴婢熬的久些,更軟糯了。您多吃些,不怕不好消食兒的。”
采星一邊伺候著白顏卿,一邊同她說著話兒,主仆二人,仿佛都忘了,那跪了一地的宮人。
白顏卿淡淡的應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咽下了一口小菜。
這樣的一幕,顯得異常怪異!白顏卿優雅的用著早膳,采星笑眯眯的在一旁侍候。明明是這樣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麵,可偏偏……在她們麵前的,卻是那些……跪了一地,正在瑟瑟發抖的宮人。
白顏卿用完早膳,讓采星將碗碟收拾好了之後,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那些人似的。
“怎麽?都還跪著作甚?院裏的落葉,可還是在等我去掃?”
白顏卿不疾不徐的開口,那架勢,仿佛剛才讓這些宮人跪的人,並不是她一般。不過,事實也確實是,白顏卿可並未開口,讓他們跪。
聽到這句話,那些個宮人,如臨大赦一般,紛紛磕頭退下。
“我讓你倆走了嗎?”
白顏卿冷眼掃過先前同她對峙,不肯清掃院落的那兩名宮女。
二人見狀,嚇的腿都軟了,“噗通”一聲,便再次跪倒在地,而後,不停的磕頭認錯。
“你們既瞧不上祺雲殿,那我也不便強留你們的。”
白顏卿瞥了一眼采星,采星了然,當下便……抓起門口的掃帚,將那二人,給掃地出門了!
采星手裏的掃帚,可是不長眼的,她任意揮打著,直至那二人,被打出了祺雲殿。而後,采星霸氣的,丟掉手中的掃帚,拍了拍手,毫不猶豫的,便將祺雲殿的大門,給關上了!
“砰”
隨著重重的一聲關門聲,那些在院裏打掃落葉的宮人,都被震的心肝兒顫了又顫。先前,他們隻當祺雲殿這位女主子,同大皇子一樣好糊弄,是個傻的,如今看來……的確是他們淺薄了!
“元藜,地上這兩位躺著的,你將他們丟去院中,不必請太醫,他們若不肯醒,便一直任由他們風吹雨打,腐爛在院中。”
白顏卿看了看,筆直跪在地上許久,動也不動的元藜,心裏到底還是疼惜她的。於是便開口,給了元藜一個台階下。
聽到白顏卿開口喚自己,元藜起先楞了楞,並未反應過來。
“傻子!還不快起來?小姐這是寬宥你了!”
采星趕忙上前,一把將元藜拉了起來。還不忘替元藜,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看得出來,采星是真心待元藜好的。
“是!屬下這就將他們丟出去!”
元藜回過神以後,忙不迭地應下。而後,一把將地上的兩人拎起來,直接丟了出去。力氣大的,讓采星都直咂嘴!
“你以為她那麽多飯菜,是白吃的嗎?”
白顏卿見采星,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那看來,奴婢以後,要給元藜,再多留些飯菜了!”
采星使勁兒地點點頭,也不知,她是在肯定白顏卿的話,還是在肯定,她自己以後,要多給元藜飯吃這件事。
“主子,元藜今日,是不是……讓您失望了?!”
待將那兩人丟出去之後,元藜才猶猶豫豫地轉身,有些愧疚地開口。
“的確。”
白顏卿並未為了照顧元藜的情緒,而刻意隱瞞自己的想法。白顏卿雖然疼惜元藜,但是,她也想讓元藜明白,接受了的命令,那就是死令,片刻的猶豫都不該有!
一個合格的護衛,是接受命令並執行命令,而不是……生出那些無謂的考量!
“小姐,元藜剛來,您就別跟她計較了,好不好?”
采星抓著白顏卿胳膊,可憐兮兮的求她道。先前,可是采星先不待見元藜的,這會子,采星倒是開始做好人了!
“行了行了行了,我沒怪她!我隻是,不希望她,被無謂的思慮,阻礙了行動。”
白顏卿有些無奈地望了望采星,而後朝她二人擺擺手,示意她們下去了。
采星知道白顏卿消氣了,這才敢拉著元藜離開。
小廚房內,依舊是采星給元藜預留的早點。幾樣別致的小菜,幾個超大的饅頭。
“元藜,你可千萬,莫要對小姐心生怨懟。我家小姐,就是這麽個脾性,待你在她身邊待久了,你就知道了。我家小姐,是這個世界上,最心善,最溫柔,最體貼的小姐了!”
采星一邊給元藜扒拉菜,一邊滿眼崇拜的,同元藜叨叨著。
心善?有!
溫柔……呃,或許有!
體貼,那……也是有的吧?
元藜邊啃著饅頭,邊暗暗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