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天黑得早，不到七點，夜幕已經掛上來了。
校藝術節一年一次，難免盛大，演出人員的妝容都是由專業化妝師來搞定。
蘇綰和顧煜安是開場，早早的就換好衣服，上好了妝，靜待七點半的到來。
比起方城，顧煜安話不算多，但見著蘇綰一直麵無表情盯著手機屏幕，還一句話不說，不免奇怪，便故意找著話題來聊，隻是蘇綰依然愛搭不理。
“丫頭，你沒事吧？”顧煜安已經忘了今天問了她多少句這樣的話了。
蘇綰也記不清今天被人這樣問了多少次了，目光沒轉，隻用搖頭算作回應。
“那你……”
顧煜安話還沒有說話，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綰綰”，打斷了他。
二人聞聲尋去，是古小佩。
見到她，蘇綰心中鬆了一口氣，她實在不敢再和顧煜安單獨相處在一塊了，她怕對方的一句溫柔話就讓她對下定決心的事情動搖。
“小佩！你來得正好，我有話給你說。”蘇綰迎了上去，拉住她的手，眼睛不停的眨，是在給她打暗號。
古小佩看得懂，點頭說：“好！我們去一邊聊吧！”
蘇綰心急，帶著古小佩就想走，剛沒走上兩步，後方就響起了顧煜安的聲音。
“丫頭！早些回來，我就在這裏等你！”
蘇綰頓了頓，微側身子，瞟著顧煜安，咬唇點頭。
也不知道是因為演播廳人多空氣又不流通，還是由於心中積壓的煩心事情太多，蘇綰隻覺得胸悶難受。
一帶著古小佩走出演播廳，就停步彎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也是貪婪的吸著新鮮空氣。
古小佩見了心疼，拍了拍她的背，“綰綰，你還好吧？”
蘇綰沒有立即回答，喘了好一會兒後才站直身子，搖頭說：“沒事！還撐得住。”
冬天的夜風尤其的刺骨，蘇綰卻和古小佩迎風而立，也不管是否會吹亂花了好半天勁兒才梳好的墜雲髻。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古小佩問道。
蘇綰晃了晃腦袋，沒有思索。
“不怕後悔？”古小佩再問。
“我怕我不這樣做會後悔。”蘇綰苦笑，“顧阿姨說得沒錯，喜歡一個人該是希望他好，而不是成為他的絆腳石。”
“可是……”古小佩在這一刻顯得有些婆婆媽媽。
蘇綰打斷了她。
“小佩！你說過你會尊重我的決定。”
蘇綰看向她，眼裏帶著哀求。
古小佩輕咬著唇邊，無法反駁，點了點頭。
風已經大了起來，蘇綰穿的單薄，不自覺的攏了攏胳膊，隨即對古小佩說：“有些冷，我們進去吧！”
時針已經劃過七點，演播廳舞台的布置已經到位，隻待開場，觀眾席也陸續被填滿，後台的演出人員也是休整備戰的狀態。
蘇綰坐在顧煜安旁邊，依舊沒什麽言語，安靜當了回聽眾。
“顧學長，蘇學姐。”
身為這場藝術節匯演主持人的喬遠突然走了過來，恭敬問好道。
蘇綰和顧煜安聞聲抬頭，點了兩下頭，後者問：“是有什麽事情嗎？”
顧煜安猜著喬遠
臨著匯演即將開始的時間來找他們，一定不會隻是單純來問候的。
喬遠微點下顎，說道：“我們希望兩位一會兒唱完歌後能分享一下你們這一路的故事。”
蘇綰微怔，問：“為什麽？”
喬遠解釋：“為了讓我們此次藝術家匯演不負校友期望，在這之前，我們準備了一個意見箱，讓全校同學提提對節目選擇的意見，剛剛我們收到十來封說想現場聽你們講講一路故事的匿名信，所以……”
他故意拖長尾音，等著蘇綰和顧煜安回複，隻見顧煜安看向蘇綰，像是在說他同意，隻看蘇綰的意見。
約莫靜了兩秒，蘇綰點了點頭，嘴角輕微上揚，看了看顧煜安，再看著喬遠說：“好的！沒問題。”
聞此，喬遠鬆了口氣，臉上浮起來難得的笑容，“那你們就先準備一下，匯演馬上就要開始，我先失陪。”
“等等！”蘇綰突然叫住了他。
喬遠回頭，“學姐還有什麽疑問嗎？”
“我可以看一下那十來封匿名信嗎？”蘇綰一直看著喬遠，觀察到他顯得有些為難，便再說：“要是不可以也沒關係，我就是一時好奇。”
“也不是不可以。”喬遠說，“就是現在有一點忙，匯演結束我再拿給學姐，好嗎？”
蘇綰點頭說好。
“怎麽想看那些信？”喬遠走後，顧煜安問。
蘇綰臉上帶著笑意，“剛剛不是說了嗎？就是一時好奇而已。”
“對了！一會兒講我們故事的時候，我想當主講。”蘇綰說的肯定，沒有尋求的意思。
顧煜安有所疑惑，他所認識的蘇綰一直都是不喜歡在外人麵前大秀恩愛的，但眼下見著她堅定的眼神，也沒有問什麽，笑著回應：“好！”
七點半，校藝術節匯演正式拉開序幕。
演播廳內部沒什麽隔音效果，舞台的聲音，後台聽得清楚。
蘇綰和顧煜安的耳朵已經被主持人喬遠的聲音充斥，那是極富磁性的，很悅耳。
兩人熟知匯演流程，知道主持人開場和校領導講話一完，就該是他們了。
“走吧！”顧煜安把一隻手伸到蘇綰麵前，說道。
蘇綰微愣，“校領導都還沒有講話，我們就去幕布後麵候場嗎？會不會太早了？”
顧煜安笑，“還記得前年的五一節慶典晚會嗎？”
聞此，蘇綰秒懂。
前年的五一節慶典晚會，顧煜安偷偷帶著她躲到幕布後麵去偷看，當時是為了偷看沈樂雪跳舞。
明明知道時過境遷，但蘇綰在了解他的用意後，還是忍不住搭上了他的手，牽著一起走向紅棕色的幕布。
“我隻想在我僅剩的大學生涯中，帶你回顧我們一起走過的這些年。”
幕布後麵，蘇綰聽見顧煜安在自己耳邊說。
校領導發言向來囉嗦，但此刻的蘇綰卻希望他一直講下去。
隻是事事多是不如人願，校領導的發言結束在十多分鍾後。
透過幕布縫隙，蘇綰看到主持人喬遠已經走到舞台中央，從校領導手裏接過話筒。
“馬上就要上台了，準備好沒？”顧煜安問。
蘇綰看著他，點頭，“準備好了！”
顧煜安一笑，右臂微曲，蘇綰見狀，挽了上去。
“……下麵有請顧煜安和蘇綰為我們帶來對唱《傾盡天下》。”
喬遠話音一落，兩人眼前的幕布順勢打開，迎著雷鳴般的掌聲，兩人緩步走到舞台中央。
沒什麽停頓，在兩人拿起話筒之後，前奏響起。
蘇綰和顧煜安默契的分站兩邊，開唱的瞬間緩步向對方走去。
顧煜安的目光依然，多是落在蘇綰身上，含情脈脈，蘇綰也不躲閃，同以溫柔如水的眼神回應。
光是看他們對視一眼，誰都一定會用有情人來形容。
“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一點朱砂，覆了天下也罷，始終不過一場繁華，碧血染就桃花……”
顧煜安獨唱一段。
詞表心意，在他看來，當真是如畫江山，也比不過蘇綰眉間朱砂。
聽他獨唱，蘇綰有些出神，似乎忘了這是在舞台，眼中有些淚花，顧煜安心細，在自己獨唱快完的時候，握著蘇綰的手用力了幾分，提醒著她。
蘇綰這才反應過來，正好趕上她獨唱的部分。
燈光始終隻打在兩人所在的地方，圈住一方天地，與其說他們在台上演唱，倒不如說他們隻是為對方而歌。
因為自始到終，他們眼中都隻有彼此。
“拂去衣上雪花，並肩看，天地浩大……”
歌曲尾音剛完，如潮掌聲到來，台上燈光盡數亮起，喬遠也緩步走上舞台。
“謝謝，謝謝學長學姐帶來的精彩演唱。”喬遠說道，“下麵學長學姐有個福利要發，大家想不想要！”
台下異口同聲的回道：“想！”
“那好！我們繼續把舞台交給兩位。”喬遠做出請的姿勢，再退至舞台一角。
蘇綰唱歌的時候眼中一直含淚，剛剛借著喬遠說話的時候迅速調整過來，拿起話筒：“在上台之前，我和煜安才接到通知說有人投意見箱，想讓我們倆講講一路的故事……”
說到這兒，台下已經有人吼叫起哄，蘇綰不得不停下。
顧煜安見此，很有範的拿著話筒說：“大家安靜，不然福利到此為止！”
大家知道顧煜安的脾氣，說到做到，自然就變乖了。
蘇綰繼續說道：“那我們就滿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講講這兩年。”
她看向顧煜安，陷入一場回憶。
“我和煜安是在社團招新上認識的，那年我大一……”
從那年社團招新的初遇，到漢服文化節的幫忙解圍、初次同台合唱，到花朝節的傾心和誤會，到五一節慶典晚會的表白，再到此刻站在台上。
這一路，兩年半，蘇綰在顧煜安相陪相伴之下，從社團打雜小社員到如今的一社之長，從單純的喜歡漢服到今天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讓之弘揚。
這一路，是她的成長。
而她的這場成長都和旁邊的少年有關。
“顧煜安，謝謝你！”
故事講完，蘇綰當著台下近四百號人的麵說出這句話，“謝謝你陪我一路走來，讓我成為了今天的蘇綰。”
她的臉上已然掛淚，顧煜安伸手輕輕為她擦去，沒有話筒說：“傻瓜！不是告訴了你嗎，你永遠不需要和我說那兩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