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臉色有所緩和,“這位仁兄,既然慶之公子言之鑿鑿,我們就繼續聽下去好了,我不信慶之公子真的說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來。”
這話似乎變成了朱公子禮賢下士的某種表演了。
旁邊的柳雪臉色有些發黑,她雖然不善言辭,但是聽人說話非常準確,自己說話也是一針見血,見朱公子如此惺惺作態,就要有點真的怒了。
韓佑倒是沒有太注意,他用手扶住勾欄,看向周圍,其實他根本就不太在意這個什麽朱公子,原因就是這類人自己書裏讀得太多了。
為什麽讀書人有時候會在後世有一種很不好的風評,什麽偽君子,什麽沽名釣譽,什麽男盜女娼,其實都是朱公子這種人鬧出來的。
說白了人都差不多,有好也有壞,但是刻意拔高自己身份和地位,然後又幹了不少齷齪的事情的,往往都是這類人。
這就造成了一種刻板印象出現。
韓佑完全忽視了這一對的表演,突然大聲的繼續,“那麽這個王二虎惡霸喝多了,跑到兒子房中意圖要強兒媳婦,兒媳婦氣憤難當跑掉了。”
“王二虎喝多了,追了出來,正好碰到了自己的兒子帶著兒媳婦一路逃跑,於是這家夥就緊追不舍。”
“那兒子乃是孝順之人,怎麽可能跟他父親忤逆?隻好帶著老婆東躲西藏,奈何自己父親喝多耍酒瘋,就是不肯饒過自己。”
韓佑環視眾人,“你們若是當人子,該當如何?好一個父為子綱?難道要學父親當個惡霸麽?”
眾人一個個麵麵相覷,這下倒是都安靜許多了。
韓佑扭過頭看那朱公子,“請問朱公子,這個時候你做兒子的,該怎麽做?”
朱公子忍不住有些張口結舌,他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跳到了對方的陷阱裏,隨後忍不住一甩袍袖就故意不回答。
韓佑冷冷一笑,“當兒子的不能忤逆父親,帶著老婆最後隻能躲到祠堂,諸位,你們是不是沒想到?”
這一下周圍人得到認同了,“對啊!就該去祠堂,找到父親的長輩去治他!”
“對對對,我們怎麽沒想到呢?”
“哼!你們的腦袋都是漿糊,這個我剛才就想到了!”
“你……你怎麽可能想得到?”
韓佑突然冷不防地又來了一句。
“結果到了祠堂,找到了族叔三個老頭,剛要評理,王二虎闖了進來,三個老頭想要勸住,又拿起鋤頭想要攆走王二虎,不料王二虎殺心四起,竟然在祠堂當著兒子兒媳殺掉了三個老頭!”
好家夥!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那個朱公子,朱公子扭過頭看向韓佑有些難以置信,嘴裏忍不住念念有詞,“怎麽,怎麽可能?”
韓佑眉毛一挑,“這個案子去年就有,不信就去查查?”
看向眾人,眾人一個個都有些畏懼的眼神看著韓佑。
韓佑慢慢的往前走了幾步,隨後朗聲的說道,“像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官府,絕對不能不辦理了,因此很快便將這王二虎抓住!”
“可是審這個案子卻讓官府為了難,原因就是這王二虎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但是這裏麵有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他的兒子該怎麽處理?”
此時已經有好多人聽得入神,突然有個家夥來了一句,“這,這怎麽還跟他兒子有關?殺人的,不是他老子嗎?”
“他老子是惡霸一個,殺了人以命抵命好像沒什麽,這跟他兒子有什麽關係?”
“再說兒子孝順父親原本沒有錯,跑到祠堂,找到長輩來勸阻和教育自己的父親,這都符合禮法呀,怎麽還能涉及到他兒子?”
這個人一說這話,周圍的人紛紛點頭稱是。
朱公子忍不住一甩袖子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質問眼前的韓佑,“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怎麽可能會這樣,還與這王二虎的兒子有什麽關係?”
可是韓佑把手一擺,“這個案子怎麽會沒有關係?因為這個案子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這個王二虎是個惡霸,而且把自己的長輩給殺了,這可是忤逆的大罪!”
“按照我大康的律法,這家夥雖然不至於被要求滅三族,最起碼對他的後代也要進行懲處,對不對?”
這話一說,周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說話了。
韓佑看一下那邊眨了眨眼睛的柳雪,然後說道,“所以這個案子很複雜,殺他一個惡霸沒有問題,可是由惡霸牽扯出這個孝順的兒子,那到底該怎麽處理呢?”
“他兒子孝順他父親不是一天兩天,是十裏八村有名的大孝子,可是誰讓他父親是一個惡霸呢?”
“想要在這個關係之中能夠進行平衡,這個事情實在是太難了,按照你們所說的夫為妻綱,父為子綱,要是這麽算,你們還覺得這案子好判嗎?”
朱公子有些不耐煩,忍不住一甩袖子,“慶之公子,像你說的這種案件完全可以不去顧及他的兒子,隻將這惡霸繩之以法,就地正法就好了!”
“你說這個根本就說不通!”
韓佑用手一指天,“你剛才不是說天道嗎?殺了這個老子,兒子難道就不應該承擔責任嗎?”
“兒子是孝子不假,可是孝子卻難抵他是惡霸的兒子,這天道若是遵循下來,父為子綱那怎麽辦?”
“惡霸父親還忤逆殺害了自己的叔叔,殺害了自己的長輩,照你這說法,這等事情隻懲罰了他一個,你覺得這些事情能夠在諸多官司上說得過去嗎?”
韓佑這幾句話,頓時就讓對方再度啞口無言。
現在還有人想要上前做個辯解,可是都被旁邊的人給拉住了。
因為這件事如果真如韓佑所說是真的,你隻是議論議論倒是可以,但是你絕對不能質疑韓佑所說的律法,也不能質疑大康官府的判決。
所以就連朱公子現在也不能隨便說些什麽了。
韓佑一甩袍袖,冷冷的看著周圍的人,“因此這個案子在當地是判不了的,因為從律法上來說相互攻訐,因此就把這案子交到了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