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朱炎的幾句寵溺的話,輕舟完全沉溺了進去,她甘心幫他在這裏,教會這些“笨拙愚蠢”的工匠。
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這些工匠總算是從頭到尾都弄懂了,甚至學會了舉一反三,顧輕舟以為她的任務結束了,她想回到宮中,可是朱炎又來了。
這一次,他希望她能幫他製作五千機槍,用來抵擋瓦剌大軍。
他說,除了她,誰也沒有辦法快速的將新式武器製作出來,他們堂堂大月,舉國之力,竟然還不如嶺南,他心中慚愧。
他想要超越嶺南,好讓顧長留看到他的能耐,好讓他知道,她跟著他,不算是吃苦。
顧輕舟聽到他這麽說,還能怎麽辦?隻能繼續幫他了。
她在嶺南的時候,父母隻是希望她快樂,沒有她發揮的餘地,而現在,她擁有了一個這麽大的舞台,能夠發揮她的才能。
是了,父親雖然對她好,但還是瞧不起她,認為她是女孩,隻有朱炎,才是真心平等的看待她。
在朱炎的這番洗腦之下,她雖然心中不太願意,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她從小就聰明,記性也好,跟著顧長留更是學習到了不少知識,這一次去嶺南,看到嶺南兵器廠的設備以及各種別的研究,更是打開了她的腦洞。
在不惜人力物力的情況下,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她終於幫朱炎完善了新的武器生產線,運用流水線作業,每位工匠負責一道工序,並配有質檢,從此生產速度大增。
“相公,現在我可以回宮了吧?”
她帶著朱炎來到了她新改善的生產線,看著煥然一新的武器生產車間,她以為朱炎會高興,誰知道他臉上的神色卻很是古怪,“你真的想要回宮嗎?”
“當然了。”顧輕舟點點頭,“這地方我都待膩了,這段時間,我真是累死了,你可別再給我安排什麽任務了,我不想做了。”
“你不願意的事情,朕當然不會勉強你,你想要回宮,那朕就帶你回去。”朱炎笑容有些怪異,顧輕舟實在是太累,也沒多想他到底是什麽意思,隻點點頭,“我當然要回去了,這麽久沒見,你難道就不想我嗎?”
“行,既然你執意要回宮,朕難道還會阻攔你不成,那就走吧。”
說罷,就獨自往前走去。
顧輕舟連忙跟上,“你看你,又在我麵前耍你的帝王威風了。”
“什麽叫耍帝王威風?我本來就是帝王。”
朱炎卻是轉頭冷冷地朝她說一句。
他的話,讓顧輕舟有些怔住了,半響才反應過來,頓時有些傷心,“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同我說話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聽到她的話,見到她這副傷心難過的模樣,朱炎竟然有些心軟,意識到這點之後,他在心中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對她心軟,這都是她自找的,父債女償,念及此,他硬起心腸說道:“朕乃是帝王,你以前經常對朕呼來喝去,朕難不成就說不得你?”
“我什麽時候對你呼來喝去了?”
顧輕舟向前跑了兩步,忽地站定了腳步,“我知道了,你是故意這樣同我說話的是不是?你其實給我準備了驚喜?”
“是啊,我是給你準備了驚喜,等你回宮,你就知道了。”朱炎淡淡地說了一句。
回到宮中,宮女太監們見到顧輕舟,神情都有些古怪,這宮中的日子很是乏味,他們心想著,或許馬上就能看到一出好戲了。
這個善妒的皇後,若是知道了,宮中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她怕是不知道會被氣成什麽樣吧。
“貴妃娘娘到。”
顧輕舟回到了長樂宮中,才剛捧著丫鬟遞過來的茶,輕抿了兩口,就聽到外麵太監的高聲唱喝聲。
她捧在手裏的茶,登時就晃了晃。
“這也是玩得哪一出?”
她轉頭看向朱炎,“相公,這也是你給我的驚喜嗎?”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給我請了戲班子?”
她手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強自鎮定的捧住了杯子,輕抿了一口茶,清茶入喉,卻是不知其味。
她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她是如此自負的女人,她不信,她不信朱炎會再納妃,他肯定是故意逗她,他肯定就是想要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不行,她絕對不能這樣。
直到,她看到麵前一個穿著淺粉色曳地長裙的女人款款而來,她梳著飛仙髻,一頭烏發如雲,眉如墨染,唇如朱丹,麵如春雪,嫋嫋娜娜,步步生蓮。
“妾身程洛靈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見過皇後娘娘。”
程洛靈走向前來,秀美纖細的雙手,放在麵前,緩緩行了個禮,便是這簡單的舉動,便顯得儀態萬千,說不出來的嬌美,便是顧輕舟,看到她這般模樣,這般儀態,也不禁有幾分自慚形穢。
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美人。
“程洛靈,洛河之靈,洛神麽?”
顧輕舟緩緩開口,“你果然是生得極美,美如洛神。”
她本來以為,若是真到了這一天,她肯定會大吵大鬧,大喊大叫,但是事實上,她沒有,她的心竟然極其的平靜,平靜的仿佛一潭死水,平靜的仿佛灰燼。
可不就是灰燼麽,她熱烈的愛著,不顧父親的阻攔,飛蛾撲火,到最後,燒得什麽都不剩。
“皇上,這段日子我不在你身邊,日日夜夜,都是她陪著你的麽?”顧輕舟轉臉,問了一句。
“沒錯。”朱炎點頭。
他探究地看著她,等著她驚慌失措,等著她失態,他好找個由頭,將她打入冷宮,可這時候,她竟然出奇的平靜。
“我知道了。”
顧輕舟點點頭,兩行清淚緩緩滑下,她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龐。
有時候工匠太笨,她甚至要自己動手,所以經過這段時間的辛勞,她手上甚至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繭子。
“她的確是很美,連我看了,都要心動,更別說是男人了。”
顧輕舟擦掉臉上的淚,說道:“可她可是真心心悅你?還是看中了你的權勢地位?”
“她自然是真心心悅朕。”朱炎說道:“朕富有四海,普天之下,哪個女子不喜歡呢。”
“那她……”
顧輕舟還想要問些什麽,朱炎卻是又說道,“不用問了,她比你要溫柔賢惠,比你懂事知禮,除了家世不如你,她處處都好過你,更何況,朕的身邊,可以有各種各樣的女人,她不會跟朕生氣,也不會如你這般善妒。”
“善妒?”
顧輕舟抬頭,蘊滿淚水的大眼睛中,似乎是有些吃驚,:“別人說我善妒,我都可以不管,可是之前是你跟我承諾的,要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我不是許你皇後之位了嗎?別的,你還有什麽肖想的?”朱炎冷冷的說道。
“這就是你對我承諾嗎?”顧輕舟說道:“你不是皇上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豈能言而無信?”
“哼,朕是皇帝,可處處都要聽你的,在你麵前,連自稱朕都不行,當初娶你,不過是為了麻痹你父親顧長留罷了。”
“原來竟然如此。”顧輕舟說道:“父親的直覺果然沒錯,是我錯了,我為了你忤逆我父親,可你卻騙了我,你今天敢將她帶到我麵前,是打算要跟我決裂了嗎?”
“決裂?”
朱炎冷笑一聲,“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決裂?我隻是通知你一聲,做好你做皇後的本分,否則,我隨時都可以收回你的皇後之位給別人。”
“皇後之位,我本來就不稀罕。”顧輕舟看著他,“我以為我看中的是愛情,如今看來,我看中的,不過隻是一份虛妄。”
“姐姐,皇後之位的你都不稀罕,那這天底下,你還稀罕什麽?莫非你要學那前朝武氏,想做女皇不成?”一旁的程洛靈嬌滴滴的說了句。
“嗬~”
顧輕舟冷笑一聲,“我沒那麽大的野心,我今天太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說罷,她便起身朝內室走去。
“顧輕舟,你給朕站住!”
朱炎在她背後大聲喊道,可是顧輕舟卻是腳步未停,無動於衷。
“皇上,您別跟姐姐一般見識,妾身還在家裏的時候就聽說,皇上對姐姐無限寵愛了,那個時候,妾身可真羨慕皇後娘娘啊。”一旁的程洛靈嬌滴滴的說道。
“不用羨慕她,這段時間以來,難道朕對你不好嗎?”朱炎收起心中的陰霾,招手讓她過來。
內室,顧輕舟聽著外麵的嬌笑聲,心在泣血,但是臉上,卻是一片死灰之色。
父親,原來您才是對的。
您說男人才了解男人,這個時下的男人,尤其是帝王,少有從一而終,因為他們擁有權勢,享有一切,怎麽可能會為了一朵花,而放棄全部森林呢?
願意這樣做的人,要麽是被逼無奈,要麽便是別有所圖。
可那個時候,自己一直覺得,有父親這個例子,她相信她也會找到這樣好的人。
畢竟,在她眼裏,母親各方麵都不如自己,她憑什麽能夠享有父親獨一無二的愛呢?
顧輕舟一直不知道,顧長留跟這時下的男人不同。
顧長留從小便生活在一夫一妻的世界裏,聽多了有錢人因為妻妾多而禍起蕭牆的故事,因為自幼父母早亡,他非常的看重家庭,看重家人,所以他才能夠為了家人孩子,放棄一整片森林。
這是他的責任,他希望他的家人、愛人,都能生活在一個簡單幸福的家庭裏,而不是因為自己的欲望,陷於無休止的爭鬥之中,連在家裏待著,都不得安寧,都隻能佯裝歡喜。
這樣的日子,太可悲了。
但是這時下的男人,早已經習慣了三妻四妾,即便是顧長留已經盡力去號召人們多多愛護自己的女人,少娶甚至不娶妾室,但人的欲望,又豈能因為區區號召而休止?
男人想要的,無非就是權力跟女人。
誰會去想什麽愛情呢?
便是顧長留他自己,或許他也沒有像寧小蟬愛他那般愛她,因為他在外麵,有朋友、有事業,可是寧小蟬的心中,卻隻有他一人,她是真正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隨著他的走動而走動。
這樣一個女人,他又怎麽忍心讓她失望,讓她傷心呢?
如今對於寧小蟬,在他心中早已經不是愛情了,而是親情,而是相伴一生的人。
愛情,它有時候感天動地,有時候,卻又是最不靠譜的東西。
它隻是源於荷爾蒙,源於一次怦然心動,若是隻有愛情,那愛情遲早要泯滅。
就好像顧輕舟跟朱炎這樣。
或許,朱炎並不是一直在利用顧輕舟,他肯定也有愛她的時候,但現在,這份愛消失了。
他對我的已經消失了。
顧輕舟也在想著這個問題。
她這一輩子,都在父母的嗬護下長大,她從小就沒吃過一丁點苦,母親說,父親給她取名叫輕舟,就是希望她能永遠在他們的懷抱裏悠閑自在的漂流,可以看看周圍的風景,但千萬不能飄太遠。
可她不聽話,她非得要離開他們,非得要嫁給朱炎。
她突然想起,父親當初還給自己安排了一次相親,那次跟她相親的人,長得很是俊雅,若是當時嫁給了他,他肯定不敢這樣子對她,有父兄看著,他肯定不敢納妾。
不知為何,如今他的身影卻是出現在她腦海,可是她記不清他的模樣,也記不清他的名字?
他叫什麽名字來著?
顧輕舟努力的回想,還是回想不起來了。
往事一幕幕在她腦海裏回**著,淚水不知不覺已經打濕了她的枕頭。
忽地,有腳步聲傳來,顧輕舟連忙偏過頭去,她不想讓自己這副脆弱的模樣,讓他給瞧見了。
可孰料,床頭卻是傳來了宮女的聲音,“娘娘,您睡著了嗎?”
“牡丹,有什麽事嗎?”
顧輕舟抹幹了眼淚,轉頭問了句。
“娘娘,奴婢給您送來了帕子。”
牡丹將一塊熱乎乎的帕子遞了過來,“您擦擦眼睛吧。”
她是顧輕舟從娘家帶來的丫鬟,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導致顧輕舟不太喜歡她,明明她該是她最信任的人,可事實上,自打來到這宮中後,她就被人排擠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