繳納糧稅的第一天,趙慶、辛稼軒兩人帶著黃道經緯儀離開了鈔關禦史衙門,朝著鄉野趕去。

趙慶說道:“東翁想要盡快把糧食收上來,避免夜長孟多,拖的時間越久,越是容易出亂子。東翁在第一天應該去小汴京擁有最多土地的孟氏宗族,隻要從孟氏宗族收上來十成的糧食,接下來征收糧稅就會順暢很多。”

辛稼軒接連幾次見識到了趙慶的本事,對於趙慶說出的計策,不能說言聽計從。

辛稼軒對於趙慶卻也是仔細斟酌過後,多半都會聽取了趙慶的良策。

辛稼軒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率領漕軍朝著鄉野的一個方向趕去,聽從了趙慶的計策,直接前往了孟氏宗族。

趙慶同樣是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沒有坐著馬車,不像普通的錢糧師爺那樣喜歡坐馬車,更擅長騎馬。

趙慶長時間熬煉弓馬騎射的本事,不敢說媲美辛稼軒,卻擁有一身精湛的騎術。

辛稼軒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趙慶,很快就看得出來,他的弓馬騎射本領很精湛。

辛稼軒越發欣賞趙慶了,詢問了起來:“先生說一說孟氏宗族的情況。”

署理地方大姓望族的關係,一般是由刑名師爺來講述,趙慶作為錢糧師爺,隻是負責署理糧食和金銀的往來。

趙慶聽到了辛稼軒的詢問,如數家珍地說了起來:“小汴京孟氏宗族是小汴京的五大姓之,五大姓說不上誰是小汴京最有實力的大姓望族,總體上差不多。不過,孟氏宗族擁有的土地最多,這些年來積攢的人脈關係也很不一般。”

趙慶說道這裏,整理了措辭,詳盡的講述了孟氏宗族的情況:“孟絕海是孟氏宗族的家主,他的二弟在柳元景身邊擔任幕僚,孟氏宗族也就與河東柳氏有了很深的關係。”

河東柳氏是天底下有名的大姓望族,柳元景是這一代河東柳氏的家主,目前擔任十二武衛大將軍。

另外,河東柳氏還有很多族人在京城做官,其中有一位族人擔任六部侍郎,正三品的中樞重臣,半隻腳踏進了政事堂。

京城的權貴子弟聽說了小汴京孟氏宗族的關係,多半都會產生忌憚,不會輕易產生衝突。

孟氏宗族不足為慮,如果牽扯出來孟氏宗族背後的河東柳氏,便會引起很大的麻煩。

趙慶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旁邊的張巡始終都是欲言又止,想要勸辛稼軒幾句,不要過於衝動,先把小汴京的孟氏宗族放在一邊。

等到其他大姓望族手裏的糧食征收了以後,再解決孟氏宗族的問題。

按照張巡的想法,解決應該是解決不了了,隻要孟氏宗族能夠拿出五六成的糧稅,足夠應付這一次征收的糧食了。

辛稼軒不是一般的京城權貴,滿腔熱血,為了朝廷和天底下的黎民百姓不怕得罪河東柳氏。

辛稼軒看出了張巡想要說出勸解的話,剛正的說道:“孟氏宗族與河東柳氏關係又如何!隻要孟氏宗族膽敢少繳納糧食,本官就把孟絕海抓到大牢裏。”

趙慶知道說出孟氏宗族的關係以後,辛稼軒不會改變心意,前往其他的大戶人家征收糧食。

換成其他任何一名權貴子弟在這裏,多半是會因為孟氏宗族背後的關係,產生了退意。

辛稼軒不會有任何的退意,堅持著公道兩個字,從老百姓手裏征收了多少糧稅,就會從孟氏宗族手裏帶走多少糧食。

趙慶來到孟氏宗族的住宅附近,不應該說是宅子了,更像是一座塢堡。

地方的大戶人家為了防止土匪流寇的搶劫,修建住宅的時候,大多會把祖宅修建成塢堡。

塢堡的外觀是一座圓形土樓,高度約有四層樓閣,等同於普通城池的高度了。

圓形土樓隻有一道門與外麵相連,土樓外側還挖了相當於護城河的河流,大門門口是一座吊橋。

土樓的一樓用來養牲畜,二樓和三樓是居住的廂房,四樓用來存放糧食。

二樓和三樓的窗戶用厚實的木板擋住,平時當做窗戶使用,等到遇見了土匪流寇的入侵,就變成了箭孔。

辛稼軒率領漕軍大張旗鼓的來到塢堡外麵,吊橋緩緩放了下來,孟氏宗族的家主孟絕海走了出來。

孟絕海披掛著一件明光鎧,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手裏拿著長柄大刀,不像是迎接官兵,更像是要與土匪流寇廝殺在一起。

孟絕海單槍匹馬的來到了辛稼軒麵前,抱了抱拳說道:“下官還以為是土匪流寇來了,還請禦史見諒。”

孟絕海故意披掛上陣,又故意說了一句土匪流寇,意思很明顯。

直接說出來辛稼軒這一趟過來,不是官員的身份,變成了土匪流寇。

天底下哪有先征收大姓望族糧食的道理,隻有先去征收老百姓糧食,最後在從大姓望族手裏隨意要走一些糧食,應付今年的糧稅征收。

辛稼軒坐在高頭大馬上,沒有說話,孟絕海的官職不過是小汴京的底層武官,他有著孟氏宗族家主的身份,還是沒有資格與辛稼軒說話。

趙慶打馬上前,手裏拿著賬本說道:“朝廷這一次過來,是為了征收今年的糧稅,你盡快把糧食運到鈔關禦史衙門,免得雙方的麵子上過不去。”

孟絕海已經擺明了鈔關禦史衙門的官員這一趟過來,充當了一次土匪流寇,也就不用給他留麵子了。

趙慶直接說出了朝廷的命令,沒有任何商量的語氣,孟氏宗族這次一定要繳納出足夠的糧食。

孟絕海可是小汴京的五大姓之一的家主,每一任鈔關禦史來了都對他客客氣氣,駐守在小汴京的太監時不時的都會宴請孟絕海。

辛稼軒區區一個巡倉禦史,居然是對他的態度極其冷淡,身邊的錢糧師爺趙慶更是說話不留情麵,頓時就讓孟絕海感到丟了麵子。

孟絕海沒有抱拳,直接調轉馬頭,朝著塢堡裏回去了:“禦史稍後,下官派人送糧食出來。”

孟絕海回到塢堡裏,在下人的服侍下,脫去了身上的明光鎧,換上一身綢緞圓領袍走上了塢堡的二樓。